第2章 凌老道
“凌道长来了。”刘富贵拉着凌老道的手，一路快走慢奔的总算到了村口。
“慢点……慢点……咳……”凌老道上气不接下气的被拖拽着，一路上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慢点了，现在终于看起来要消停一下，一只手拄着手杖，弓着腰不住得喘着气。
“道长，俗话说救人如救火哩。”刘富贵回头看到凌老道的样子，才发现自己确实有些急躁了，把人家老道折磨得不轻，怪不好意思得，黑黑的面孔上不由得升起了一片暗红，小声的辩解道。
“你这后生……等下莫不要人没救到，我老道……先给你去了半条命……”凌老道一边喘着气，一边断断续续的埋汰道：“我鞋子……都给你拖没了一只……”
刘富贵这才发现凌老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光了一只脚，山路不好走可能是落在哪里了，看那凌老道满脚的泥泞，满脸的不好意思，正打算告诉凌老道他待会就去给把凌老道的鞋子给找回来，就被一蛮横的声音给打断了。
“你们还愣着干嘛？”早就等在村口的王金花见到了两人，提着粗布裙子就冲了出来，一把从刘富贵手里夺过老道的手，一边拉着老道狂奔，一边骂道：“刘富贵你个憨憨，救人如救火你晓得不？还有闲工夫在这像根木头一样仵着。”
“我……”凌老道还没平顺气来，便感觉被一只粗壮不输刘富贵的大手给攥住，随即被这王金花婆娘给拽着又跑了起来，刚想说句话，却连气都喘不顺了。
“凌道长，我跟你说哈。”王金花一边拽着老道奔走着，一边转过头来：“我们小云子她娘舍了命把小云子给救了回来，你可千万要把小云子给救回来，可怜的小云子老早了没了爹，现在连娘都木有了……”
王金花一边说着，一边眼睛就红了，一边回过头拿袖子擦着眼泪，脚下却一步都没慢过，只是凌老道都被折腾成这样了，她心里记挂着小云子那可怜娃娃，对于老道士的惨状一点也看不到。
一路冲到刘志敏家门口，王金花连忙大喊道：“凌道长来了！”
围在门口的刘家村众人连忙乱糟糟的让出一条路来让两人进去，王金花也不急忙将人拖进了屋里，才发现凌老道已经气都快要喘不过来了。
屋里的人看到凌老道这副样子，纷纷看向王金花。
王金花心里一咯噔，脚步忍不住往边上挪了挪，她倒不是故意的，小声的埋头嘀咕起来：“我也是担心小云子……走的急了些……”
围在床边的刘志敏狠狠的用眼睛刮了王金花一眼，吓得王金花一哆嗦，赶紧闭上了嘴。
“道长，喝碗水顺顺气。”刘志敏的婆娘赶忙去后面倒了一碗水过来。
凌老道抄过玩囫囵灌了几口，才感觉自己火烧火烧的肺终于好了点，又做了几个深呼吸，总算是缓了过来。
刘志敏见凌老道终于缓过气来，赶忙上前道：“道长，还请快帮小云子看看。”
凌道人倒也不含糊，走到床边，只见床上坐着一个小娃娃，双目无神的望着自己前方，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凌道人先是给小娃娃搭了脉，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沉思了一会，给了刘志敏一个眼神，刘志敏立刻会意，将众人都赶出了屋子，只留下婆娘郭氏在里面照顾。
“道长，你看小云子是怎么了？”出了屋子，刘志敏便立刻关切的问道，周围的众人都竖起了耳朵。
凌道人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受了惊，怕是丢了魂了。”
“这可咋办？”
“可不是魂给水里的水鬼给勾了去？”
“……”
凌道人的话一说完，众人便立刻炸了锅，这乡下地方，祖祖辈辈便流传着一切乱七八糟的传说，老道人一说孩子失了魂，可把他们吓得够呛，七嘴八舌的乱哄哄起来。
“安静。”刘志敏眉头皱成了一团，周围的众人乱哄哄的猜测更是让他头疼不已，猛的吼了一声，才算是止住。
“道长，那小云子可还有救？”刘志敏小心的问道。
“静养一段时间，应该能好。”凌道人皱了皱眉头，乡下汉子没什么见识，老喜欢扯些鬼神的事情，惹得凌道人心里有点小小的不快，不过老道士心里也没有十成的把握，随即疑惑道：“怎么弄成这样的？”
刘志敏这便把昨夜发生的事情细细的给凌道人说了。
听完了昨夜的事情，凌道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这柳氏倒是值得敬佩。”
这话说到大家心坎里去了，惹得众人连连点头。
“那这娃子你们准备怎么办？”凌老道又接着问道。
“都是我们刘村的娃，还能饿死不成，不过就是一张嘴的事情。”围在旁边的汉子里有人大声的道，旁边的众人也都纷纷附和。
老道士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刘志敏见了，便知道老道人有别的心思，又不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便遣散了一众村民。
待到众人都退去了，刘志敏便将心中的疑问向老道人问了。
“你们刘家村养着一个小娃娃当然是没有问题，只是这娃娃大了可怎么办？”老道人并不急着给刘志敏解答疑问，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刘志敏沉默了一会，他自然是知道老道人说的是什么事情，若是大家伙养着小云子，自然不缺小云子一口饭吃，只是在这乡下，每个人都是宝贵的劳动力，等到小云子大了，能下地干活了，他吃哪家的？帮哪家干活？
“那不如……让小云子过继……”刘志敏一边想着，一边道。
凌道人挥了挥手，打断了刘志敏的话：“你这瓜娃子，老道士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我也算是走遍了好些个地方，我就没见过过继子有几个过的好的，若是父母没生育就算了，要是父母生育了，过继的哪有自家生的亲？”
刘志敏沉默了，道理肯定是这个道理，只是总不能不养活这娃娃？受点委屈又算什么？只是刘志敏的目光落在还停在自己院子里的柳氏的尸体，这话便卡在喉咙里做疼说不出口来。
“不然这样吧……”凌道人沉吟了一会：“我带这娃回山上吧，他这情况得要静养，我带到山上也好给他诊断，等把他治好了，我便让他拜在我门下，老道我也一把年纪了，以后我便教他一些医术和本事，将来他也好有个谋生的手段，等他长大了，也好给老道我送终。”
“道长，使不得啊！”刘志敏听顿时就有些急了：“小云子可不能出家，我大伯公一脉就剩下他这一个了，他这一出家，这一脉可不就断了？而且当年的事情你也知道，小云子他爹和我一起出生入死，整个村都欠着他们家一条命，我可不能活活的看着他们家绝了后。”
凌云子听了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眼睛瞪得贼圆：“谁告诉你我们道士不能成亲生子的？你以为我们是那些个秃驴啊？”
“啊？”刘志敏惊得张圆了嘴，他可真不知道这些道士还能成亲生子的，说话都有点不利索起来：“那道长你……怎么……没有……”
这话一出口，凌云子脸都黑了，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嘛？我成不成亲关你啥事啊？
“莫要呱噪，我就问你成不成。”凌道人黑着脸，有些不悦。
“这……”刘志敏想了一会，心里却还是每个主意：“我得和村里人商量商量。”
“行。”凌云子点了点头，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和村里人商量商量也是正理。
又给小云子重新看了一遍，对于刘云的情况，老道士心里也有了点数，便拄着手杖拖着瘸腿慢悠悠的回山去了，他要回去给小云子配些安神的药物。
这夜里刘志敏便将村里的人给聚在了宗祠里，讨论了一阵，便把事情给定了下来，当年若不是凌老道，刘家村的村民恐怕也熬不过瘟疫，也没人愿意看凌老道以后没个人送终，关键是以后若是凌老道死了，刘家村的村民若是生病了，还得要去镇里看病，有人能接凌老道的摊子大家也是乐意的。
只是终究不能亏待了小云子，当年瘟疫的时候，是小云子他爹和刘志敏两人舍命去采回来的药，才救了一村子的人，只是可惜老人都没有熬过去。
既然都决定好了，村里人便动作也利索，第二天便指定了人背着小云子上山，还有一人挑着一担的米和一些山货，是村里各家各户一起出的，算是村里给小云子的食粮，以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往山上送一些，一直到小云子长大。
半个村子的人在村口送行，虽然不远，但是都是一村子人，平时情谊又浓厚，送行是情，若是哪家一个人都没来，以后少不得会被人骂作无情无义。
众人看到小云子呆呆的趴在刘富贵背上一点反应都没有，又是好一阵的心疼，几个心软的婆娘都悄悄的抹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