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朗华大厦(三十三)

第33章 朗华大厦(三十三)

第33章朗华大厦(三十三)

王大省的滑头,众人上次已经领教过了,这次要不是有那个黑救护车司机的主动交代,他就如同一条滑不溜秋的鲶鱼,让人徒手根本抓不起来。

即便如此,他也仅仅在有限的举报证词面前,承认了已被查实的问题,多的话一句不肯撂底。

“也很触目惊心了!”小吴在两间审讯室中间的走廊上冲他们招招手。

秦欢乐四处瞄瞄,先问了句,“厉宝剑没来?”

小吴也跟着四处瞄了一圈儿,“你不说不觉得,一说好像还真是挺长时间没见到了,嗨,你当自己是幼儿园园长呢,兴许有什么事呗。”

两边相对的审讯室里,一间坐着面目僵硬紧绷的王大省,一间坐着满面凄惶的年枝。

同样被询问警官一拍桌子,王大省像是早有防备,死猪不怕开水烫,歪脖子斜肩膀,眼皮耷拉的老长,虽然没有那日在医院监控室里见到时的意气风发、颐指气使,但一脸苍肉的走向因为抿嘴的动作出奇的下垂着,看人的目光总是阴沉冰冷,倒显得比问询的年轻警官更有气势些。

年枝提心吊胆了一夜,两边的眼下泛着核桃大小的青紫,一点点响动都能让她像只受了惊的兔子,瞳孔跳脱的到处瞥扫,双手抱臂,还不时上下搓动,远远一看,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在给自己一个同情的拥抱。

孟金良昨晚也回去休养生息了,一早起来,听说了夜里的两个案子,职业敏感指数“蹭蹭”的往上窜,先往技术科去找了刘茗臻,简要了解了一下情况。

此时两人一起走过来,脸色都不大轻松。

“派出所一共送来十一根断指,初步判断都是女性的食指第一指关节处,大部分还连着指甲,应该是被尖锐利器铡断或斩断——因为伤口切面非常整齐利落。”刘茗臻递过检验报告给秦欢乐,“从时间上来看,时间间距很远,其中有三根断指几乎只剩白骨,其余腐烂程度不一,而最完整的一根呢,大概受寒冷天气影响,几乎没有任何外观上的变化,还很新鲜。”

孟金良点点头,“各辖区派出所都询问过了,这些年并没有接到过类似断指一类女性被残害的报案,这突然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偏头看了一眼小吴,带出一丝焦躁的不耐烦,“那位大妈怎么也拉到这儿来了,还嫌咱们这儿不够乱啊,派出所教育教育,不就行了嘛。”

小吴抬手挠挠头,“我也说他们了,要是一到逢年过节的,就把市区每个路口给家里故去老人烧纸钱的人都抓来,咱们刑侦支队可都不用活了,虽然不提倡搞这些封建迷信的玩意儿,但法律底下,毕竟还有个公序良俗,这些民风民俗,对一般的群众,有些时候,也不必这么太较真儿的上纲上线不是这不是牵扯到了翟喜进的母亲嘛,所以.”

孟金良脑袋仁儿疼,“行了,一起弄吧,让他们问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批评教育为主,差不多就得了,哦,注意态度啊。”

小吴答应着跑去那间审讯室传达精神。

刘茗臻近前几步,略微小声一些的问有些沉默的秦欢乐,“想什么呢?”

孟金良真心看不了这两人之间有意无意的亲密接触,长臂一伸,把刚从洗手间回来的龚蓓蕾硬生生塞到两人之间,龚蓓蕾没站稳,一个趔趄,一把抱住了秦欢乐的胳膊。

秦欢乐脑子里想着事儿,也没注意留意孟队的情绪波动,嫌弃龚蓓蕾挡在中间碍事,两手一折腾,把人又推回到了孟金良身边。

他虚揽着刘茗臻,犹豫着说:“关于‘1212’案中,关山鹤第一次清醒状态下的证言,最关键的一句,就是施害人这个手部特征了,当时我们不是还怀疑过一起乱七八糟的方向嘛.现在看起来,施害人自然不是程露,也和催眠没关系,更不会是关山鹤犯迷糊试验自己颅骨硬度会不会是这十几个断指主人中的一个?”

刘茗臻刚想张嘴,又停下来,颇为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才说:“你的思路有点奇怪。”

“奇怪?”孟金良的注意力时刻在刘茗臻身上,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另一边审讯室里的王大省,“小龚,你去队里问问,尽快核实一下,徐霞和朱丽春两人,手部有没有断指特征。”

“是。”龚蓓蕾错过了一段内容,稍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服从性良好的快速跑去执行任务。

孟金良这才看了一眼秦欢乐,又转向刘茗臻,“现在‘1212’的案情过于复杂,我个人不建议从这个角度去询问王大省,还是以让他交代黑救护车的问题为主,再逐步向外沿扩展。”

里头审讯已经开始了,几人停下讨论,皆站在王大省所在的审讯室一侧。

秦欢乐一低头,余光看见身侧的刘茗臻神情颇为探究的看着他,心里长草似的有点发毛,用口型问了句:“怎么了?”

刘茗臻摇摇头,不置可否。

警员喊了半宿了,嗓子都劈了,出口的声音自带分叉,环绕立体声的回响在整个房间内,“王大省,你不要回避问题,问你什么老实回答!”

王大省一动不动,宛如雕塑一般。

警员再三喊话,王大省完全不为所动,过了好半天才沉声说了句,“我知道自己的罪,那个司机说的我都认,我也不辩解,你们就照着那个判吧。”

这车轱辘话都循环往复快一百遍了,警员一股肝火抑制不住的往上窜,“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伸手指着王大省的鼻子,语速飞快的喝道:“你避重就轻有一套啊,还想照着轻的判,你怎么不等天上掉馅饼啊?那个司机交代的问题只是引子,我们会一项一项落实查证,就算你不承认,事情也终究会水落石出,你犯的那些事,一样也跑不了,包括你在医院里里应外合的调监控,指示保安拖延医院救护车的正常发车时间,泄露患者个人信息等等,这一桩桩一件件,呵,”警员冷笑一声,“还用我给你再普及一遍什么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吗?王大省,这次可不会像上次徐霞和朱丽春那样了,大把被你们坑过的患者和家属,排队等着检举揭发你们的罪行呢!”

不知道他说的哪句话触动到了王大省,他平淡的脸孔上,眉毛几不可查的向中间耸了一下,双手虚握成拳,又很快放开,恢复如初。

走廊里的三人精神为之一震,这再明显不过的微表情与身体语言,都证明王大省在听到警员话中的某些内容时,不仅感到害怕,而且立即产生了掩饰的本能。

孟金良一把扯过刘茗臻手里的报告,整整衣领,端肃着脸向审讯室里面走去。

秦欢乐咬咬嘴唇,双手十指交叉活动了一下,嘀咕着,“难道这王大省和关山鹤之间有过什么龃龉?这也不是不可能哈,关海毕竟也曾经脑梗过.”

刘茗臻终于忍不住蹙起了眉,“你现在一点都不再怀疑颜司承了吗?就如同你最开始毫无根据的怀疑一样,你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坚信他和程露是无辜的.我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么巨大的思想转变。但无论你怀不怀疑,你这种先入为主的思考惯性,都是很危险的,秦欢乐,你要警惕。”

秦欢乐笑出了一丝“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颜司承?怎么可能!明明是宋子娴.可这思维“发散”得有些过于离经叛道,他觉得还是不要再和刘法医share了,以免吓着她。

孟金良推开门,站在桌子后边,一双眼锐利的盯在王大省脸上。

他年轻,可脸上肃容时已然带了些杀伐之气,王大省常年干着这些有损阴德的买卖,感受更加敏锐直观,被盯的久了,不免稍有瑟缩。

孟金良不疾不徐的点了一根烟,挥挥手,让屋里两个同事出去了,自己长腿一弯,坐到了桌子上,俯视着王大省。

“你知道吧?”孟金良幽幽的说,“从古至今,背锅侠都没得过什么好下场”他见王大省的耳朵尖儿动了一下,不禁勾了下嘴角,“你有老婆,有女儿,有老娘,所以你的任何决定,我都能理解。不过你想想啊.王大省,我就是案子办多了,给你假设一下,首先,单纯的利益关系,不足以让你控制你们医院的安保系统这么多年,还坚如磐石的,哪怕那些离职的保安,也没有一个试图举报过你,这么长时间了,就没有因为利益分配而起的内讧,正常吗?不是他们畏惧于你,而是畏惧于你上头的那个人,是不是?你别不承认,想着一肩扛,你名下的所有银行卡我们都查到了,上头的入账金额,和黑救护车司机交代的不相符王大省,那些钱哪去了?”

王大省不禁坐直了身子,微微抬起头。

孟金良一抬手,“我不想听,你不用说!”他状似随意的活动了一下颈椎,“你这次进来,没有丝毫为自己辩解,而是急于就现有举报内容伏法认罪,聪明反被聪明误,‘防火墙’的意图太明显,反而露出了破绽。”

人在高度紧张的密闭空间中,精神难免脆弱偏激,易于被强势思维引导压迫,王大省渐渐真的有些紧张起来了。

孟金良看在眼里,将烟蒂按灭在一次性纸杯里,兀自站起身,走到王大省身边,“没接触过案件,你应该也看过电影啊,你如果真做了那道防火墙,那等待着你的命运,除了被切割,被丢弃,还会有其它的结果吗?你家人在外面,利用你的人也在外面.”他惋惜的摇摇头,又弓身凑在王大省脸侧,“以后出了任何事情,你除了继续无穷无尽的背锅,还有其它更好的选择吗?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啊,那会不会因此,有生之年根本就没有了能活着踏出监狱的机会呢?”

孟金良直起腰,似笑非笑,“我不过随便说说而已,你别往心里去。”他一顿,又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接下来我们打算零口供办案了,不明白?就是等我走出去之后,不会再有任何人来询问你相关案情了,你可彻底放下心来,如你所愿的,就等着判决书下来的日子就可以了,再见!”

孟金良说完这句话,利落的转身向门外走。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门把手,自己心里也有点虚,就在门半开的瞬间,才终于等到王大省天人交战之后,崩溃的高喊:“我说!你别走,我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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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无不可对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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