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定而后动

谋定而后动

()飒共城外齐军的兵马从东面开阔的平地上浩浩荡荡而来,烟尘连绵,看不到边。

姬缭站在城墙上,观察至午时方才回营禀报覃王。

“城外齐军开灶吃食,炊烟四起,看样子约有四十万人左右。想来是察觉我军没有掉入他们原先设下的陷井,追赶而来。”

覃陌央点点头,吃了一口白粥,问道:“我军粮草还可维持几日?”

“十五日足够。”姬缭说:“王上,是打算守城?”

覃陌央微微敛神,摇摇头:“如果兰聆知道我们受了埋伏,你想她会怎么做?”

“一定会率兵救驾,只是……”说到一半,姬缭忽然意识到问题的复杂性:“只是……那齐王会作何反应,难道真等我军前后夹击他的四十万大军?”

“寡人与齐王只有一棋之缘,对他的秉性倒是有些了解。”覃陌央说:“他绝不会如此简单。寡人猜想他已知兰聆就在援军之列。”

姬缭说出自己的疑虑:“倘若齐王意在兰聆,那城外守军决计不会有四十万之众,最多十万兵马,或是更少,我军自可出城迎战斩了他们,相助援军。但!倘若猜测有误,齐王意在擒杀王上,城外地势开阔,我军十五万兵马还未在城外摆开阵营,那齐军四十万大军早已冲杀过来,那样……我军出城迎战就等于送死啊!”

这次覃陌央沉默良久,几案上的双手渐渐攥起,脑海中浮现出兰聆的身影,他知道他又食言了,他没有保护好她。

“你猜想……如果王后当真被齐军围困,她会怎么做?”

姬缭转动眼珠,思度了一会,心中似乎已悟出答案,刚想开口说出,覃王却突然起身,急切拉住他吩咐道:“快!找一些目力耳力好的兵士站在城垣上眺望聚封岭!”

“诺!”姬缭领命,心中暗喜,覃王果然猜出王后心思,覃国能有如此惺惺相惜的帝后,更抵百万雄军!

临淄城并不在齐国的最东面,而就离这飒共城不足一百里,齐王齐顷快马加鞭,不过一天一夜功夫便已绕道至聚峰岭齐军隐秘扎寨之地。

这座山是齐国的山,齐人对此地自然是了若指掌,他们查探到兰聆带领的援军驻扎之地,齐王得知后立即亲帅大军直扑南面江流处。

当齐顷站在山头上远远望向覃军大营时,他笑了,他确信!兰聆就在这里。

原来覃军连夜筑造防御工事,依据两个山头以及中间的一条河流建立起一座庞大的军营,山头上都是覃国旗帜和驻守的覃军,最有意思的是里面鸦雀无声,好似兰聆的用兵之道,从不按常理出牌,隐隐地散发着玄机,齐军担心有诈,不敢冒进,在对面的山头上安营扎寨。

覃军援军大营

“王后,齐军三十五万已经占据对面山头。”绥缇近身禀报。

“知道了。”兰聆应和一声,双手在弘儿头发中来回拢着,可就是怎么都梳不到一起,她无奈叹下一句,却又像另有深意:“哎!———凡是不能强求,不然只能事倍功半。”

绥缇接过兰聆手中的梳子,笑道:“还是臣来。”

兰聆退到一边缓缓挪着步子,说:“齐王果然已经猜出本宫在这里,他来了,就证明战事有了转机,王上暂时安全了。”

绥缇叹道:“可是我军对聚峰岭不熟悉,如今只能固守此营,再无退路。”

“希望……王上能及时来救我们。”兰聆透过窗看向对面山头上迎风咧咧的齐国战旗。‘陌央,你到底在哪里?’

“王后,大将军。”近卫走入主寨,呈上信件:“敌军派使送来劝降书。”

绥缇接过,展开一看,说道:“是齐王的亲笔,他果然知道您在这里!”

兰聆走到几案旁,抽出一个信封在上面题下‘齐王亲启’四个字,转身交给绥缇,指着对面齐军大营,说道:“久闻大将军箭术一流,我军大营与敌军大营只有千步之遥,请将这封书信和来使的头颅射与齐**营碉堡之上!”

闻言,绥缇不由精神抖擞,朗声应道:“诺!”

齐军大营

“报———!”兵士一手提人头一手持书信奔入主营,营内十几名副将见状皆面色发沉。

齐顷接过战报,闯入眼帘的果真是兰聆的笔墨,唇边不自觉扯出一丝微笑,撕开封条,里面却空无一物……

主将张冲上前一步,拿过信封仔细翻看了一遍,问道:“覃军这是何意啊?”

齐顷瞥了一眼那头颅,忽然放声大笑,底下的将士更是不明所以。

脸上的笑容渐渐被愤怒取代,信封在他手中攥成一团:“覃军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是说:要打便打,不用废话!”

“好狂妄!”底下将士纷纷高声谩骂:“区区十五万覃军居然敢与我三十五万精兵叫嚣!”

脸颊随着牙关的狠咬而微微绷紧,齐顷高声下令:“明日一早三十五万大军即刻攻打覃军!”

覃军援军大营

绥缇完成任务,往回走的时候面色却不复刚才那般血性方刚,刚一踏入主寨便走到兰聆面前,问出心中所虑:“娘娘,这样做会不会激怒齐王?如果他们一攻而上,我军岂不遭殃!”

闻此言,兰聆露出笑容,缓缓说道:“三年前本宫与他交战三月之久,如今他对本宫的用兵之道已有防备,再使计,他自然不会上当,本宫与这位表兄从小便相识,他的秉性本宫再了解不过,愤怒会使人降低智慧,仇恨会使人丧失判断,只有激怒他,才能促使他阵前做出错误的决定!”

“错误的决定?”绥缇仍是略有疑惑:“您指的是……”

这时一直沉默的弘儿从兵书中抬起头,答道:“大将军真不明白吗?只有齐军倾巢出动,届时必定山呼海啸,地势震动,到那时父王必然能看到我们!”

闻此答,绥缇恍然大悟,兰聆却是大愕,她走过去细细打量起自己的儿子,像是从没有见过他:

“别告诉我,这些也是兵书所写。”

弘儿抬起头报以微笑,眨了眨眼睛,里面没有狡黠只有单纯的光:“书上的确没有,弘儿只是想父王了!”

这次兰聆反而更是极为惊诧,但她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轻抚着弘儿的小脑袋,报以慈爱的目光。

弘儿远比她想的聪明许多,如今才九岁便将自己的心思隐藏地如此之深,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初冬的天际被乌云压得厚重,辰时正刻,太阳的光束还未达到地面之时,三十五万齐军在齐王的带领下从对面山头如洪水般呼啸而下,青色铠甲上的白色盔翎如洪水上漂浮的白雪,密密麻麻,连绵两百丈。

齐顷乘坐巨型战车,四匹雪白骏马在驭手稳健的操作下行军至最前列,两名侍从在那里摆上几案,点上香炉。

齐顷从战车上走下来,坐于案后,抬起右手高声下令:“擂鼓!”齐军前列四百大鼓同时击打,如雷霆一般从天而降袭击大地,聚峰岭千万生灵四处逃窜,万鸟齐飞。

而十箭之地以外的覃军大寨却悄无声息,栅栏紧闭。

“打雷了吗?”弘儿揉着眼睛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忽然感到有人双手架在他的腋下将他凌空提了起来,紧接着两只脚踩在床榻上。

“不是打雷,是齐军攻营。”兰聆边说边为弘儿套上衣服。

“母后为何身披战甲?”弘儿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肩上的黑色甲片,触手一片冷霜。

兰聆的笑容在烛光下明媚温和,她从近卫手中接过战甲:“不止是我,你也要穿。”

小战甲是兰聆连夜改的,她的女红可想而知极为粗笨,弘儿伸着胳膊套了半天才穿好,他在铜镜面前绕了一圈,直嚷难看。弘儿自己都万万没想到,有生以来第一次穿战甲不显威武却更像只雏鸡!

兰聆看弘儿一脸不情愿,只得哄道:“不好看也要穿,一会你跟着吕蒙副将突围出去。”

吕蒙听到王后提及自己的名字,几步上前抱拳一揖:“臣必不负王后信任!”

“你听着,本宫派给你两百名虎贲近卫,他们都是能以一当十的勇士,太子的安危本宫就交给你了!”兰聆瞥了眼弘儿,说:“如若遇到大军包围,无法突破之时,一定要听从太子调遣!”

吕蒙微微一愣,仍是坚定领命:“诺!”

“母后为何不带头盔?”弘儿不解问道。

兰聆笑答:“带上头盔,岂不是掩盖了母后的绝世美貌?”

听这话,弘儿却一反常态大惊失色,拉着她不愿意走。

“还愣着干什么?”兰聆大喝一声,对吕蒙下令:“两军开战之际,带着太子从侧门出营!”

弘儿不喜习武,身子骨薄弱,怎么都挣脱不开吕蒙毛茸茸的大手,被他抱了出去。

‘傻孩子,如若母后把脸遮起来,又如何能护你周全!’兰聆背过身舔了舔干涩的唇,眼底泛着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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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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