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童子
紫金道君离开月阙峰后并没有直接回到上界,而是去了下界一处人迹稀少的道观。
他是按着信上所写的地方找到这里的,如若不差应该就是此处。
观前荒草丛丛,围墙瓦块尽显衰败之景,已然是一座荒废了许久的道观。
可即便如此紫金道君还是谨慎的观察了会周围的环境,见四周并无人影与陌生的气息这才缓缓上前。
禁闭着的大门也似有感召的从里打开,直至他进去后又自动关了回去。
就在紫金道君进入道观不久,一道黑色的影子也迅速的没入还未关紧的门隙消失不见。
许久未睡过好觉的夙溪,这一觉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晌午。
醒来后,她便发觉自己所处的地方并非是竹院的木屋而是正在前往仙宗路上的云车里。
一旁的宫阙见夙溪醒来,默默收回了帮她压住被角的手,缓缓坐直了身子。
“怎么不叫醒我。”
夙溪打了个哈欠没有察觉,懒洋洋的撩开车帘一角,外头吹进的冷风让她浑身打了个寒颤。
“叫过几次,不见醒就算了。”
宫阙一想到前去唤她的仙侍来回跑了几趟,都说是叫不醒童子,那一副怕被他怪罪的模样看着就让他觉得心生厌烦。
竟然睡得这么沉么……
夙溪暗自吃惊,不好意思的对着宫阙笑了一下。
孩童甜稚可爱的笑脸让宫阙神色一柔,将正打算递给她的书册又放了回去。
罢了,连读了几天书是该休息一会儿。
“那书是打算给我的?”
夙溪见宫阙手边放着一本书册,看他刚才的动作仿佛是要给她的。
“……”
宫阙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夙溪被宫阙看的心里发毛,察言观色了一会儿,以为他是觉着自己不想看便马上道:“其实这几日看了许多书也没有全部记全,现下再补补也是不错的。”
“之前那般苦读都记不住,如今用功还能有什么用?”
宫阙皱了皱眉直接将书放回到一旁的格子里,之后便开始闭目养神不再理会夙溪。
夙溪见宫阙面色微冷随即噤了声响,只得悻悻的怂了怂肩又缩回到了暖和的被窝里。
不过是客道几句,怎么较起真来了?
夙溪心里嘀咕也不敢再去招惹,只是云车里的气氛太过尴尬让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想些话题缓解氛围。
“仙君这几日让我读的书,是否有仙宗入试的要点?”
宫阙虽少有来过竹院,但每日里都让仙侍们送上不同的书籍。
先不论之前的功课有多繁重,就按近日送书的内容来看都是从简到精循序渐进,环环相扣的。
宫阙抬了抬眼皮,目光扫过夙溪最后又落在一旁正燃着的香炉上。
“当然不是。”
夙溪闻言一愣,方才脑海中的设想悉数被宫阙打破,顿时就让她陷入了一阵空白当中。
“那你关着我看书做什么?”
“陶冶情操。”
宫阙勾了勾唇角,单手支着脑袋一脸得趣的看着表情变得僵硬的夙溪,心情甚是愉悦。
“……”
夙溪此时已没有闲心去顾及对方的表情,只觉着脑袋涨的厉害,好不容易记住的内容好像犹如雪花般在脑海里快速飞逝,胸口闷的像是压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
要不是念着宫阙对她有再造的恩情,恐怕她真是要破口大骂了!
这几日她可是将近看了百本书籍,为了能在入试里得个好名次不让月阙峰丢脸,她记住了以往最讨厌的繁杂道论。
可这位雀月仙君说什么?
他说几日来给她看的书与仙宗入试无关,里头的高深难测的内容是给她陶冶情操用的?!
瞧瞧,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不,准确来说宫阙已经不算是人了,毕竟他可是上界中大有名气的雀月仙君。
夙溪一双圆溜的杏眼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这位样貌出众的俊逸仙君,心中对他的信任像是瀑布一般在急速的下降。
好像玩笑开得太过了?
宫阙见夙溪目光变得无神,仿佛整个人都陷入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悲痛当中,便轻咳了一声,悠悠道:“逗你玩呢。”
夙溪原以为听到回答就会如释重负,谁想她听到对方只是开玩笑后顿时就陷入到欲哭无泪,呐喊无声的崩溃状态。
“你再说一遍?”
夙溪磨牙凿齿,眼神里翻滚出一股戾气,耳鸣声嗡嗡直响。
宫阙无视夙溪的表情,就又说了一遍:“逗、你、玩、呢。”
“噗……”
夙溪再也忍不住的从口中滋出一口血来,两眼一闭只想现在只想马上撒手人寰。
其实她在听到宫阙说所看书籍并无作用时,心里头是有那么一丢丢的高兴的,所以一下就将之前死记硬背的东西都快忘光了。
谁想就在她全部忘得差不多时,反转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来了?
“吐血是因为太高兴么?”
宫阙忍着笑,抬手轻拍了拍夙溪的背帮她缓气,见她神色凄凄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知道再不能气她了,便说道:“入试最重要的不过是灵级评测,道论不过是过场而已,不必担心。”
“……”
夙溪仰了仰头,一脸怀疑的盯着宫阙,张了张嘴却发觉自己竟没了说话的力气。
从出生到出事她都从未被气成过这副模样,以后若与宫阙长久相处恐怕是要被他早早气死!
她可不想这么短命,她可不想再死一次!
夙溪无声的在心中呐喊,突然为自己未来的生活开始担忧起来,不过很快的这种担忧一下就又烟消云散了。
前些日子她已打听过了,听峰里的师兄说只要过了仙宗的入试她就要在仙宗里修行很长的一段时间。
在仙宗到达筑基后还会有一次行经评测,若名次优异就能获得再次选峰入门的机会,届时她选一个心中属意的峰门不就再也不用回月阙峰了?
而且她还打听出宫阙虽为峰主但从不收徒,拜入月阙峰的弟子都是由池瑶夫人管教,既然宫阙从不亲自相授那她拜入月阙峰或者别峰又有和区别呢。
如此想着,夙溪沉闷的心情一下就变好了许多。
一旁的宫阙静静地观察着夙溪眼底情绪的变化,自是将她心里的打算看在眼里。
倒也还算鬼灵精,不过即使她想到了后路又有什么用?
看在夙溪好不容易打起精神的分上,宫阙也就不去打破她此刻美好的幻想,索性将头转到一边看向窗外往后疾驰的云雾轻轻笑了一声。
夙溪可是他亲自从东骊带回来的,想再次选峰入门恐怕是没人敢收吧。
宫阙微是侧头瞥了眼开始傻笑的夙溪,眼中的笑意就越发明显,直到夙溪抬眼朝他看来这才掩下了笑意,神色淡淡的将先前放回到格子里的书册递给了她。
“既然这么想看,那就好好看吧。”
宫阙慵懒的往后一靠,半躺在松软的靠枕上朝着夙溪扬了扬下巴,“可别丢了我月阙峰的颜面。”
“……”
夙溪心中气还未消见他这副样子自是更加不满,但她也只能乖乖的接过书册,趁着宫阙重新开始闭目养神的机会冲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以示不满。
“做了什么。”
宫阙随意的一句话,顿时惊得夙溪吓了一跳,连忙收起表情开始一本正经的翻起书来。
“仙君放心,我一定不会为您丢脸的。”
“如此最好。”
宫阙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听着一旁响起翻书的沙沙声,舒展着的眉头不觉又微微皱起。
几日的相处下来,他虽发现夙溪行事机敏善于察言观色,但这些于他眼里是一点用处都是没有。
烨阳神君啊……
您的这位女儿除了性格与你有些许相似,除此之外还真没让他瞧出有何特殊之处。
其实宫阙当初答应烨阳神君照顾夙溪,除了神君对他的恩情外其实还带有一点私心。
因为他想知道长久来躲避的劫数究竟是什么样子,想知道所谓的命劫之人是什么模样。
还有就是所谓的命劫其实还有一种称呼,不过是见人将命劫说的多了,宫阙就由着他们去了。
早在千百年前,在紫金道君告知他有一道危及性命的命劫之前,宫阙就已推算出夙溪是他的命劫之人。
因是烨阳神君之女,所以宫阙也是震惊了好一会儿。
毕竟他同夙溪只有过一次接触,而那时她还是被烨阳神君抱在怀里的孩子而已。
不过是一个孩子,怎会是他的命劫之人?
虽然之后依稀听闻夙溪长大后出落的十分出众,但他彼时远在无涯海守关断然也不会有机会同她接触,虽然其中也有他的刻意避之。
直到后来夙溪出事再到烨阳神君上门相托,宫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些东西是躲不掉的。
而烨阳神君离开时所说的那句话,也深深的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对他产生了不少影响。
「虽不知你在躲什么,但你要知晓堵不如疏,避不如破的道理。」
夙溪既然是受神君所托,宫阙当然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从起初的不在意到现在越发的对夙溪好奇,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劫缘。
可每走一步,宫阙心中就越是怀疑。
夙溪真是他的命劫之人么?会不会是他算错了?
毕竟,所谓的命劫其实是个情劫。
而他又怎么会喜欢上夙溪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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