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猿猕之辨
厅堂之中，四周侍立的魔法师们井然有序，中间落座的客人们各自窃窃私语，却又被巧妙地压制住了声音的传播，使得这里不会像菜市场一般吵闹。
而偌大的舞台之上仍是空无一物，所有人都在激动而又压抑地等待着拍卖会的开启。
不多时，伯宁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原来是头顶的魔法灯球缓缓落下，并向会场四周射去五彩缤纷的炫光，一番梦幻般的场面让他这样的土包子忍不住“啊呼”的惊叹出声，又很小心地压了下去。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非富即贵，这样的场面第一次见还能让他们惊讶一下，见多了也就习惯了，他们都把注意力放在手里的名录上。
罗家姐弟不算社会名流，但总还是出身显贵，家教严格，见多识广，还算能够保持住得体的礼仪。
罗姆坐在圆桌正对着舞台的位置上，翘起二郎腿，饶有兴致地翻看着手里的纸质名录。虽然不像给贵宾特制的那批炼金手册一样能够通过立体图像看到物品的方方面面，却也有详尽的解释和鉴定证明。
“让我看看，我看看啊……黄猴儿，在哪一页……”
伯宁很快从惊叹中收摄心神，也学着自家师父的样子，翻看起自己面前的名录来，只不过他现在识字不多，还不能很好地阅读其中的内容。
但宜诗苑作为主办方，为了取信于人，自然早就在册子的每一页上都给印上了拍品的正面和侧面的插图，方便查看。
所以他通过图片，还是能够认出自家的伙计在哪儿的。
“找到了。”
他兴奋地指着手册上的某一页说道。
图片上印着的是一只仰面躺在地上的金毛猴子，一手垫在脑后，并枕在一块青石上，另外一手拿着吃剩的半截香蕉，两条毛腿重叠在一起，处处透漏着一股玩世不恭的气质，这样奇葩的猴子，不是黄猴儿，又是谁来？
“师父，你帮我读读上面写着什么？”
伯宁把册子推到罗姆面前，换来的却是她的一番白眼相加。
“好小子，什么本事都没学会，先学会使唤起师父了。”
不过，虽然嘴巴不饶人，她的脸上却没有愠色，而是认真地翻看起来。
“奇兽第3场：
物种：金丝猿猴（珍稀级），
产地：周国典南省愤江沿岸山中，
年龄：3~5岁，
性格：顽皮，护食；
经本院鉴定师严谨判定，给出‘如10岁孩童般聪慧，能解人意’的评价，并附有魔法神殿开具的资质鉴定证明如下……
预设起拍价：10万晶币。”
“啧，到底还是没瞒过。”
罗姆瞥了瞥嘴，当时她可没有主动把关于小猴子的资质鉴定结果递出去，因为这不会是加分项，反而有可能减分，所以出于自身利益，能瞒一时，自然就要瞒一时。
该说，宜诗苑不愧是商国国宾馆吗，竟然当天就从魔法神殿调出了这份证明……
不过她也没什么好可惜的，虽然金丝猿猴这个物种在周国本国都算少见，被编纂物种名录的有司列入珍惜物种，但也只是在普通动物中论的，跟真正的魔兽和准魔兽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所以资质不好，最多让它没办法蒙到几个土大户，卖上高价，却不会让它真的一文不名，不然会方也不会在最后期限内，将它加进了拍卖名录中。
罗姆小赚一番，肯定是会有的。
但事事却不能都用这样的思维去考虑，她颇有深意地看了看伯宁兴奋的样子，本想再敲打敲打他，但心思一转，还是暂时按捺下来，一切等到大会结束再说。
“原来黄猴儿是叫金丝猿猴，可是师父你为什么一直说它是金毛猴啊，到底是他们鉴定错了，还是你错了？”
伯宁有些揶揄地笑道，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也算跟罗姆混熟了，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慢慢松弛下来，而且看着身材娇小的师父，虽然不失尊敬，但也总会做出一些没大没小的举动来。
对此罗姆并不生气，她本就不是刻薄之人，就是有时心直口快，比较毒舌，占占嘴上的便宜而已。
“什么就是我错了？就不能都对吗？早晚要被你气死。”
她再次翻了一个白眼，倒是稍稍冲淡了一些吊梢眉带来的凶狠之气，平添了几分顽皮童趣。
“你以后就知道了，”在伯宁低声“嘿嘿”笑中，罗姆不耐烦地解释道：“有些物种可能不只有一个栖息地，在消息闭塞的时代，人们往往会在唯一的要素中添加自己的理解，然后造成南辕北辙的结果。”
“最好的例子就是神帝造人，传下语言，但文字却是我们自己创造的。每个民族的造字思路不一样，于是就有了这同音不同形的文字出现。”
“再到后来，人口暴增，族群分散，经过潜移默化的演变，就有了各地天差地别的口音了。”
“但说到底，人类语言是源自于同一根源的，本质是一样的。”
“就像金丝猿猴，它们的学术名称实际上至今没有统一。在我们一脉中记载的名称就是‘金毛猴’，但拥有金色毛发的猴子并不是只有它们一种，还有金顶猴、金臂猴、长毛金面猴等等。单说‘金丝猿猴’这个名字，也还有争议。这个名字是被记载在《大周境内物种名录》一书中的，这本书成书于两百年前，期间虽有变更，却从未改过‘金丝猿猴’的名字。但近一百年，却有学者提出金丝猿猴实际上是猕猴亚种的说法，所以学术界现在还在辩证中。”
“说这么多，就是告诉你，我们虽然不是做学问的，但判断任何事，都不能只凭脑子里的所谓常识，一定要给我结合你能想到的所有方面分析起来，才不会蒙蔽。叫金毛猴也好，叫金丝猿猴也好，你要给我记住它的样子，而不只是那几个字。”
伯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有点憨地问道：“师父，平时也没见你怎么看书啊……”
罗姆忽然身子一顿，摸到腰间的手指跳了一下，然后一边把烟袋拿了上来，一边强辩道：“我们这一脉虽然不是专业搞学术的，但所有驯兽师的最大心愿都是培育出新的魔兽物种，为了实现这个心愿，必须要什么都懂才行。”
见伯宁还想说什么，她指了指台上直接打断道：“好了，开场白啰嗦完了，接下来拍卖会就要开始了。难得跟着蹭一回，给我认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