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护保
济广道祖微笑看着她。
成琅泣不成声，在看到老者的一瞬，她终于明了，为何隐着不安，为何仿佛忽略了什么，这不安，这惑然……
“道祖……”
这是道祖。
这，才是道祖。
“有人，有人……”
难以出声，她悲愤又难明，“有伪冒您者！”
是谁！
三十三天那一个是谁？！
她愤怒，然这愤怒之后是更大的悲伤，道祖在她的近前，可她不能碰触到他。
“我琅儿，委屈了，”温和的眉目，与从前一般无二的目光与声音，安抚她滔天的愤怒和悲伤，“死生有时，琅儿不必为为师不平。”
“道祖——”她扑过去，“是谁？是谁！”
谁害了他，为什么，又是什么时候！
她如何不愤怒，如何不悲伤，先时可能被道祖所欺的心绪，此时已全然成，宁愿他欺，也不愿，不愿……
“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
哭腔甚重，她仰头，济广道祖抬手拂过她发顶，“不必究我何时去。”
手虚虚拂过，她眼前闪过许多画面，有最后一见，道祖与他们六人话，将他们赶出终南，之后数年不曾有寻，也有……
她看到洞府之中，道祖一人独坐，他仿佛平常那般打坐，然生息渐去，他在洞府坐化……
——这是道祖许她看到。
她于是明晓，道祖，是知的。在坐化之前，他已有所感，他让她看到这些，便是不要让她悲伤多思。
抬起眸，道祖的手已收回，她泪眼狼狈，道祖：“我自有命数，这不是你的因果，我身故去，本不该再留世间，只唯一事。”
“四界有危，吾儿有大险，我留半片魂魄，只在吾儿极危时一现，”济广道祖看着他的小徒弟，“我琅儿，终于还是。”
呼吸骤然，极度悲伤里骤然涌上一道清明，她满面湿泪，“天君……”
天君！
所谓大危，是怎样的大危，才能让道祖即便身故也不能放下，天君，难道竟真……
道祖缓缓点头。
她瞳中骤骇，“不！他怎、他怎能！”
怎么能？！怎么会！那是天君，四界为首，四界之君，整个神界，整个四界，他有什么理由，他又为了……
“殿下……道祖！殿下危矣！”一瞬而起。天君缘由已是不能顾得，脑海只余那人，“道祖！见之有危，他还在灵霄宫中，他还不知，道祖，徒儿要……”
焦躁止不住，她连连几步，却，“道祖，”羞愧也坚定，她对道祖跪地磕头，“不孝徒儿，给道祖拜别。”
既知此危，她如何安坐，“徒儿情迷执然，忧心记挂观止，道祖请谅徒儿，徒儿须得先行回天。”
结实实几个叩头，济广道祖悬坐不变，看着她叩头，仿佛早有所知，而后，也看着她在这结界之中，寻出而不能。
“道祖，徒儿要如何出？”
不出去也可，可这一桩定要他知，“道祖，”她又跪在道祖脚边，“道祖，道祖放心不下我，见之，见之也是您半徒，道祖……”
心绪甚乱，她已分不清此时心绪，道祖却轻叹，“见之比你，思谋如何？”
“他，胜徒儿。”
话出，她仿佛猛然惊醒。
“此一事，他已有察。”果然，济广道祖徐徐：“诚如今时，你在此间不能返天，亦是见之意。”
轰地，她只觉浑身气力被霹散，唇微颤，看着道祖却说不出什么。
“琅儿，这是他的意思啊。”
“你在此间，直到四界再平，直到新君再立，近不得天宫。”
“我魂魄有时，不能伴你久留，待我魂散，此处会现一出口，人间，妖族，你皆可去。”
这一道结界后，是他为她备下的路。
往人间，往妖族，甚至神界，只要她愿，可去四界任何，但，不论哪一条，她都无法靠近他，无法近神族上天。
这便，是观止为她留下的路。
从这里出去，她会有新的身份，新的护佑。不论最后为君是谁，她都可平安一世。
道祖看着怆然的小徒，她悲伤、混乱，还有无措。他叹，“阿琅好奇是何时的事吗？”
“许多年了……”
是啊，许多年了。
济广道祖还记得，那是他小徒儿追着他颇甚，终南长辈们听后也就一笑，小辈们却是兴致纷纷，纷纷猜测甚至打赌她什么时候惹恼了观止将她禁止近身。
那之后某一日，他窥得天机，察得四界之危，天机此时窥得，他亦察命不久矣，便是这时，观止来见了他。
并无隐踪匿迹，他问师而来，二人相谈一夜，隐讳，亦各心明。待去时，他对他拜三拜，行大礼，他受之，而后此事便过，二人再无谈起过。
道祖徐徐道来，“我亦是那时，才知他早有所察。”
是了，那般心性之人，“都道他天定之君，其实并不空穴来风。”
不论那天宫之人原本是为了什么才造出这势，然他卜他命数，观他其人，他实也对得上这一个天定，或，“神界万万年，有一应天命而生者，也不奇。”
他不知他最早何时有察，又时真正察到何种地步，他那时隐在终南，旁观数数，方能探得一丝天机，这天机也不过源于神界万万年细缓无常的变化，然隐讳间，观止所知比他更甚。
“为师无法阻他，”为四界天命之人，“我只应他，无论何时，与他共保你。”
道祖微叹，那样一从无遗错的人，也只在他小徒身上，耗费这样心神还不能安心。
那之后，济广道祖才知，为何他分明待琅儿不同却又若有若无的远她，那恐怕，是他年少唯一难自持。道祖看在眼中，也看着小徒因他的疏冷纠结反复，他含笑心道，阿琅啊，你不必心急，要不了多久，你早晚会知他心意。
神族太子，早已待你悦之重之，他只是，尚不能近你。
再后，他安然赴死，死前算到会有人以他作祟，便留法障，一来，在成琅大危大难，堪破这天宫极秘时，结界自起，将她纳其中护持。
二，便是留下这半片魂魄，解她这顽徒之惑。
道祖口唇含笑，琅儿，你现在可能明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