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容华池宴

第6章 容华池宴

成琅本以为会睡不安稳,没想到一夜好眠,连夜夜相伴的噩梦君也没临幸于她。

第二日一起,她难得神清气爽,从包袱里找出她的官袍来,便准备换上赴宴去。

佩娘一看就皱眉,实在这官袍难看得紧。

看样式倒是见过的,鸦青色,下界山神官似乎都是着这一个样式的官袍,但旁人的比她这件可顺眼多了……

成琅知道她因何皱眉,其实这衣裳她在招摇山的时候很少穿,也没啥需要她穿这个的场合。

且这个官袍的设计,挺丧心病狂的,它的色儿不好看吧,它还有别的玄机——

下界神官们积的功德越多,这袍子就越鲜亮越漂亮,佘二说他见过最有功德的山神,那官袍簇新簇新,发光似的,特别打眼长脸。

一群神官往殿上一站,不必言功劳,打眼一看衣服就晓得谁功谁过。

成琅的这件,半土不黄,半新不旧,可见她在招摇山所为——可以说毫无作为。

她轻咳一声,佯装看不懂佩娘的眼神。

就让她认为这衣裳本来就丑算了。

换好袍子带上石头,她在佩娘一再的叮嘱里,提前便出了门——温业担心她初来不懂规矩,特约她提前会合,到时二人一同入场。

今日的三十三天格外热闹,不时有乘云或飞身的仙娥仙童们匆匆来去,手上或捧着各色仙物宝器,或应了差事奔波往来,路上不时有往容华池去的同僚,或三五成群,或几人结伴,有那熟识的攀谈,也有陌生的互相招呼。

身上官袍大都亮丽得很。

成琅是他们中的异类。

她的神官袍,身形样貌,走何处都备受“瞩目”——

这种瞩目,不是怎样美好的体验。

“那位是……”

“就是那一位啊……”

“啊,原来是她,难怪……听说……可是真?”

“是真是真,她当年……”

尤其还伴随这样只言片语嗡嗡在耳。

成琅修身养性三百年,自认脾气好了许多,她不介意背后被这么说,但这位同僚,只跟她距了三步开外,这么大声挖她的黑历史,过分了。

“就这样的,没受刑前想来也好不到哪儿去,我要是观止上神,我也不会选她……”

那神官正说到兴处,却发觉身旁同僚都没了应和声,他一怔,下意识回头——

那青白似鬼面正盯着他。

他立时倒退。

成琅逼近,她盯着那人双眼,冷笑,也不说话,就这么个渗人表情盯着他。

这神官方才说得欢,不过仗着成琅不敢怎样他——她一个落魄戴罪小山神,能奈他何?

寻常人犯了那等事,也还有脸说什么?

怕是羞愧也要羞愧死了!

他没见过成琅这等厚颜到竟真敢出面的,只这么盯着他,不说话比说话都可怕!

当下顾不得其他,道一句不可理喻便匆匆而去。

背影好一个落荒而逃。

成琅知道她的流言里怕是又要加一笔了,不过无妨,这一遭之后,伴着她的嗡嗡声少了许多。

她乐得自在,背着手慢条斯理的找温业去了。

她到时,温业已经到了。

正靠墙打盹。

成琅把他叫醒,才知道他不是来得早,而是昨天就在这儿睡的……

据他说,他是昨天回去半晚上没睡着,后来怕睡过了,索性就来这睡着等,这样左右不会误了他们约好的时辰。

成琅心情复杂,她对温业,很难说没存了利用他的心思,“温兄你……”

“嗯?”

对着他纯洁的双眼,她暗暗叹,到底道,“没什么,来的路上我戏弄了几个仙友,要不要说给你听?”

“好啊好啊!快说快说!哈哈小友果然好能耐!我寻常最不耐烦那些人啦……”

见他果然高兴起来,成琅笑眯眯的把刚才的事说给他。

二人一个说一个捧,一路倒也融洽,很快到了容华池。

容华池以荷景为盛,入口有四,今日开的东正门。

入口处有神官相迎,顺带安置神仙们各样的贺礼。

温业送上的是件内有玄机的乾坤袋,神官在纪事簿上写下:乙中。

待成琅把玉石递上去,那神官仔细看了两次,确定只是平平无奇一块玉石,手抖了下,默默写下:丙末。

这厚厚记事簿上,唯一一个丙末。

宴上的座次自是按神职排,佩娘的在前列,按成琅的官职,她得排到末尾巴,而温业,虽然他的位子表面在中间,但他情况特殊,实际他愿意去哪就去哪的。

当然这也只是这么说而已,温业很有自知之明,往常也总窝在角落自己待着,所以这次跟成琅在边上寻了个位置,他也没半点落差,反而因为第一次跟友人坐一起,十分兴奋。

“……瘟神!”

“是瘟神!到我们这边了……快快移一些……”

“咦?今年他不是一个坐?”

“是谁?敢跟他一块坐?”

随着二人坐下,早有许多目光聚集,开始多是在温业身上,慢慢就变成了成琅。

成琅离开三百年,说长不长,但因为她的禁令,一些年轻的神仙还真不知道她的事,有些资历的神仙们,却有那心思敏捷的已经隐约想到了。

都说那位得罪了上神,惹怒了天君,当年容貌、修为,尽数皆毁,观眼前这位,怕就是她了……

太……不堪入目了。

只没想到她竟也敢来?

今日是为观止上神庆贺的日子,她来不是给上神添堵?

又听说她从前便性情顽劣不堪教化,今日听说路上又戏耍了一位仙友,当下众人心思各异,只心照不宣的不动声色离他们远了些,很快二人周围就空出了一片位置。

成琅和温业倒是安然,“你是第一次参加吧?”温业不忘嘱咐她,“不要紧张,待会我做什么你跟着就行。”

开宴的钟声响三次,随着一声“观止上神到”,喧闹的容华池瞬时安静。

所有人都起身,成琅随着站起。

“恭迎上神!”

她跟着众人一起行大礼。

低眉顺眼,只余光里觉神光闪过,仙气大涨。

“不必多礼。”

她听到这样一句。

声音与昨夜的不尽相同,亦清泠,但带了疏离——她不知如何形容,感觉是上位者的语气。介于亲和和冷漠,让人敬畏,不敢生过于亲近之心。

“多谢上神。”

这一声之后,又是一个行礼。

上方有神官让座,众人再谢,之后,才方坐下。

那主座之上,今日主角已经落座。

成琅抬眼片刻,极快得垂下眼去。

她觉得自己的眼神还是挺好的,不然就这么一眼,就看下了这么许多?

看到他戴的是太子金冠,穿的是月白银纹袍,并非太子服,面容仿佛如昨,只……

却与三百年前不一样了。

三百年前,他还可以是观止,如今,却让人只觉他是上神,是太子,是明日之君,那观止二字,怕是无人随意敢唤了。

她心里转瞬许多杂念,嘴边的酒好一会才抿了一口。

“观止上神不愧是太子啊,”身旁,温业感叹着,“此等相貌,三十三天是属一等一。”

她又喝口酒,嗯了声。

“不过听闻,观止上神他,很不喜欢别人称他太子呢……”

温业瞅着那边已有许多人上前进酒,恭贺祝祷,还有当场再献礼的,小声跟她说,“如今只戴冠,却不穿太子服,难道传言是真的?”

成琅手顿了下。

“传言可离谱呢,”温业说,“观止上神当年历劫,在凡间也是太子的事你知道吧?”

“据说是因为那个,太子后来极厌恶这个称呼,你没见来的这些,谁也不称太子吗,”温业啧一声,“这是宁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太不严谨了也。”

说完,却不见成琅应声。

他看过去,见她视线垂得有点脸,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她咕哝一句,“也不一定是假……”

“你说什么?”

“我说,可能吧,毕竟空穴不来风,再说……”

“再说什么?”

温业就看她伸手挑了下腰间铜钱,“再说,与其这么猜测,不如待会我帮你算一算,看是不是真的。”

温业眼睛亮亮的看着她,连连点头道好,他对自己小友的卜算技术十分自信,当然在他看来,如今的成琅是处处顺眼样样好。

正说着,忽听到一声通报:

“妱阳公主到!”

二人立时停了话,周遭也是一静。

“妱阳公主!”

“是那位……百花公主?”

离他们最近的两个神官激动得胡子都翘了,“听闻她是世间第一美人,但凡见者,无一不为之惊叹!几百年前有那上古鸾鸟落之宫殿,久久不去,便是为其风姿所引啊!”

“是了,天君特为她的宫殿赐名为鸾和殿!”

“哎,我听闻那鸾和的意思却是……鸾凤和鸣,都说天君有意将她与……怕是……”

议论声,随着妱阳的入场,到达了高潮。

那一身仙袍玉带,薄纱覆面,一双潋潋剪水眸,这看不清全貌,反而越发给她的美增加了神秘,通身气派,见过的没见过的都不禁道一声不愧是神界唯一被封的百花公主,这般风姿玉貌,一面足矣!

“拜见上神,”她行于阶前,盈盈一礼,“妱阳来迟,请上神恕罪。”

这一拜,堪称一个曼妙无双,这一开口,更是婉婉袅袅,心神俱醉。

这一位,竟是个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好!

倘说她出来之前,还有人怀疑那太子妃的传闻,见过她之后,便几乎无人再怀疑——倘若不是她,敢问世间还能再寻出一二与太子相配吗?

这位是太子妃,将来的天君之后,才能彰显神界赫赫威仪,彰显神界光华月彩啊!

前排的佩娘听那私语,冷哼一声。

她看往成琅的方向,看到她低着头,只看到个细痩身形,却是看不到表情。

看过妱阳一身气派,再观成琅一身土色,佩娘冷哼一声,登时就要出言。

便在此时,又是一声通报:

“丹凤上神到!”

那厮?

佩娘眉一拧,暂止了话,那边成琅也不由往门口看去,心道今日这宴,可算是来了个齐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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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总是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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