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苏曼对我的态度一如平常，只是无人时肃穆从容依旧，怎么也没从前独处时那一份浓得几乎化不开的甜蜜与开心了。也许这只是我多心……我默默整理着需要归档的文件，偶尔抬头偷偷看一眼，都只见她埋头不知在看着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咖啡渐渐凉了，不过饮了几口的样子。我轻手轻脚走过去拿了杯子想去给她倒了换热的，却不妨她正好也伸手过来拿杯子，手指触碰到的瞬间我与她同时一怔——

我如遭电击，几乎是立刻把手缩了回去，嗫嚅着，不知所云。“咖、咖啡凉了……”

相较之下苏曼就比我镇定多了，定定看了我几秒，她的手指在温润的咖啡杯边缘轻轻抚摩了一下，收了回去。“没关系。”

“喝凉的不太好。”我也不知怎么了，明明是赌着气留下的，可是一对上苏曼，就没办法端得住架子，厚着脸皮说着关心她的话，明知道人家不见得稀罕。

苏曼看着我，眼神渐渐凝重了几分，她的气息忽然有些缓慢，近似沉重的意味。

她是不是想要和我说什么……我有些突来的无力感，使劲地吞咽了几口，全部的注意力却不由自主集中到了两只耳朵上。我要真能在空气里看到自己，我想我现在俩耳朵一准是竖着的，兔子似的。

“即墨。”

苏曼果然开口了，我心脏扑扑一跳。颤着声音接腔：“嗯……”

“把XX公司的收购评估给我准备好，一式十份，半小时后小会议室开会。”

就在我以为她是不是想要跟我说什么的时候，她却蓦地垂眸扫了眼电脑，唇齿微动，飘出一句淡漠且公式化十足的话来。听得我一口气被呛住，差点磕在她办公桌上。

“有疑问？”苏曼却浑然不明我的紧张，诧异地看一眼我，她问。

“没。”我还能怎么说？咬了咬嘴唇，似心有不甘，却更难掩心底隐隐的失落。“那我去准备文件了。”

出了办公室，我一边弄文件一边心中惶惶不已。即墨思归你还在纠结什么啊……忍不住唾弃自己，来这里前不就想好要跟这狠心的女人划清界限的吗？不是下了决心要辞职离开的吗？现在她不过是拿合同留你做完三个月，剩十来天而已，她的性子一向严谨认真，自然不会容许有人违背合同做事，有什么好奇怪的啊！她留你又不是因为舍不得你！

别再乱想这些有的没的了，笨蛋……笨死了你。现在开始就好好做事，做完最后这两个星期，然后……然后……然后什么来的？我承认，我的脑袋里现在完全集中不了精神了，苏曼说如果我做的不好，就会辞退我，那么我岂不是应该混吃等死让她踢我出公司？

脑子里一边胡想，手上已经点出了文档开始打印，打印机哗哗出纸的声音闹得我心麻麻，也不知过了多会，直到苏曼的高跟鞋笃笃地在我面前停住，一只素白的手伸出拿起打印出去的文件。

“喂。”苏曼的声音平淡中带着一丝的不解，“只要十份就够了。”

我一怔，这才魂归当下，低头一看怎么打出来这么一大堆纸啊，忙去检查打印设置，顿时晴天霹雳——我竟然把十份多按了一个零，设置成了一百份！也顾不上已经出来几份了，我冷汗涔涔，赶紧关了打印机，低头道歉：“对不起苏总，我我、我不小心——”

“下次注意。”苏曼也没指责我，拿起一份文件放进自己的档案夹里便回了办公室。

我忙点出另外的九份，再拿了苏曼专用的杯子先行过去小会议室准备。不多一会，来参加会议的管理们纷纷到了，苏曼向来不拿架子，第一个到的。我忙给她把新泡的咖啡端过去，再添了其他人的茶水。

“赵经理和洪经理为什么没来？”苏曼扫一眼全场，几秒后她眉头微皱，镇声问道。

来的几个主管只是闷头喝茶，翻文件，一个个装没有听见。

苏曼的脸色更沉了，直接点名其中一个。“王经理，雷副总去哪里了？”

被点名那经理一脸吃了米田共般的郁闷，皱着眉头应道：“苏小姐，我不太清楚。”

“是么。”苏曼微微一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昨天下午好像王经理和另外几位同仁正陪雷副总一起在打保龄球？”

那王经理被苏曼戳穿，脸色登时一白，辩道：“我跟曹经理只玩到六点就走了，是赵经理跟洪经理陪雷总吃晚饭的。”

“OK，我不干涉各位同仁私下里的交际应酬。”苏曼道，“现在我只想知道，雷副总，赵、洪两位经理为什么明明收到了会议通知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十之**又去澳门了呗。”和王经理坐一起的曹经理突然道。

去澳门？我心头一动。早知道公司里一些领导们素有去澳门赌钱的爱好，雷霆更是赌瘾深重，隔个两三日便要去潇洒一把。俗话说十赌九输，也不知他哪来这么多钱。

“OK。我们先开会。”苏曼压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再追问。

“这次会议的目的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文件现在就放在大家面前，希望淘宝网女装天猫淘宝商城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www.taobar8.com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淘宝网女装夏款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裙子大家看过之后，今天下午能够给我最直观的答复。”随着苏曼简明扼要地开口，我看到那些主管们各怀心思地互看一眼。

“苏小姐，其实这件案子，听说董事长都已经同意了，我们……自然也都没有异议的。”一分钟后，他们貌似达成了私下的协议，其中一个代表发言道。

苏曼表情肃穆，片刻后微微一笑，“这件收购案从构思到实行，公司很看重，花了不少时间去做评估调研。董事长的意见固然重要，但作为公司的精英，我还是希望淘宝网女装天猫淘宝商城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www.taobar8.com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淘宝网女装夏款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裙子你们能够仔细看下这份评估文件，做出最真实公允的判断。”

带头那个被苏曼这么棉中带枪地一刺，有点讪讪然地扶了扶眼镜，“苏小姐说的是。”

每次看苏曼跟那些老滑头的主管打交道我就忍不住佩服她的不动声色跟棉中带枪，总能无形中把人的话驳回并引向自己的建议，还说得格外动听。可对我怎么就不是那么回事呢……不是骂就是打。说起打，我忍不住咧咧嘴，现在想起来脸颊子还隐隐发疼呢。

一下子会议室便安静地只剩下翻文件的声音，突然一阵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叫唤了起来，我一听顿时懵了，这不是我的手机么！吓得我赶紧摸出来，飞快摁掉，心虚不已。三天没上班忘了调震动，这还是在会议室——丢人丢大发了。

“私人电话出去打。”苏曼看也没看我一眼，只淡淡丢下一句。

“……是，苏总！”我知道这件事是我的疏忽，当着一众经理的面已经很尴尬了，可是苏曼这个态度又怎么能不惹我心焦？反正我现在的心态就这样，端不平放不稳，气鼓鼓地接了一句，扭头就走了出去。

出了会议室进到走廊，我无聊地找了个僻静处蹲了下去，拨回了电话。“怎么啦？”

简妍的声音透着关心，“问你呢，怎么出去也不跟我说一声啊。”

“临时起意的。”我坦白，“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

“我被客户放鸽子，就顺路买了点吃的回家看你，结果看见你不在，哎，吓死我了。”简妍急乎乎的，“下次别这样了啊，去哪儿也吱一声，我担心呢。”

“其实……”我纠结了，不知道该不该和她说我辞职不成，又继续上开班的事，“我现在，在公司呢。”

“你去公司做什么？！”简妍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你去辞职，还是去找她？”

“……”我真心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是来辞职，可是，我也确实是来找苏曼的。想了想，我说：“现在上班不方便，我回家再跟你。”

安抚了简妍，我想想还是该回去办公室，既然自己已经下了决心要和苏曼划清关系，那么就更该做得像个助理的样子。开会的时候响电话本来就是我不对，苏曼作为上司说我一句，我凭什么生气？

拾掇好情绪我抬头挺胸地回去办公室，表情要多自然有多自然，谁知一进去就见苏曼已经准备散会了，见我进来，她没什么表情地看我一眼，起身便往外走。我忙过去抱了她的杯子跟出去。

“苏总！”我喊她，快步跟到她身边，看着苏曼从容不迫地走着。

“什么事？”她仍是没有多看我的意思，只淡淡回问。

赶在理智控制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脱口而出竟然是：“那个，欠你的钱，我给你存到卡上你看行吗？”先前为了简妍的事，苏曼借给我六万块钱，以前觉得自己反正一辈子都卖给她了的，就没特意觉得这六万有多值得一提。可现在我当然不能再占着她的好，钱是一定要给她的。

苏曼脚下一顿，脸上瞬间划过一丝不悦的神情。“上班时间，私事下班再说。”

“……”我被她噎住了，只好闭嘴。

回去办公室坐了半个小时时针便指向五点半了，门没有关，我伸头看苏曼，却见她貌似并没有要下班的意思。她不会又要加班？我心里很复杂，一时间想起刚跟她工作时总陪着她加班的时光了。我为了做好她交代的事努力充实自己，我看着她认真工作，为了熟悉公司的每一个运作环节，明明可以在家里当大小姐享清福的她却亲自奔走在第一线，甚至下车间去视察。那时候的我对她充满着那样深重的感情，崇拜，迷恋，隐隐约约的喜欢……是不是真的爱情最美好的时候都只停留在未开始？是不是真的就如同古人所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假若那天晚上她没有亲吻我，假若那次她出车祸没有打电话给我，假若她没有给我一次次的暗示我和她竟然可以走到一起，是不是，现在的我就可以如同从前一般，乖乖做好一个暗恋者的份内事就好，不会去和她计较情多爱少，不会去和她争辩孰是孰非，更不会去嫉妒她身边是否另有其人，像将自己的心放在滤网上压榨一般地疼着，只为了她心中可能有着别人这样一个罪恶的念头？

心情沉重地就像面前那沙漏越来越厚重的底。我伸手将它倒了过去放，呆呆看了会子，直到简妍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下班了下班了，你出来没？”

“我……”我看看里面仍在看文件的苏曼，心里迟疑了。我要留下来陪她吗？

“你什么啊，动作快点，我都到公司下了。哎，XX街新开了一家印度餐厅，带你去吃飞饼啊！”简妍乐呵呵的，只是催我快点下班。

我再伸头望向苏曼办公室的时候，悲催地跟苏曼的眼神撞上了，我一口气瞬间吊上了嗓子眼，苏曼……苏曼……我看着你的眼睛，只要你的眼神里有一点点需要我的意思，我就会留下来的。不管我们是不是就分开了，我都不会忍心让你一个人在办公室加班，于公于私，我都愿意陪你……

可是，苏曼让我失望了。她的眸光在空气中微微滞留，却未曾和我擦撞出丝缕的花火。我看到她在按内线电话，而我旁边的座机一下子响了。

“即墨，没事你可以先回去了。”苏曼说，声音平静无波，真的只是在打发一个小小的助理。

呵，好……话由耳入心，我面无表情，肚里却默默笑了。是……人家已经这么明显请人了，我又何必再死乞白赖地硬要留下呢，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的，有什么意义啊……我伸手压压鼻梁，逼退那渐渐沉重的悠悠酸意，再深吸一口气。“那我先走了，苏总再见。”

“路上小心。”苏曼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霍地一声站起身来，什么也没再说，迈步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