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陈家血脉的朋友
阿布还是有点难理解:“阿婆,你什么时候觉得云风轻会是陈家的人,而且就是对你有恩的家主之子?”
阿婆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直觉,我只跟你说了,云风轻都不知道,求求你帮帮我这可怜的孩子。”石氏觉得这几日的相处,阿布也算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云风轻和阿布二人还一起并肩奋战,一定也是有些交情,自然也放下了一些防备,开始哀求。
阿布从来就对江湖恩怨不闻不问,也不好奇。只是一提到陈家,就到了阿布的知识盲区,对于他们这代人,对陈家的风雨故事知道的太少了。
阿布笑了:“阿婆,你放心,我不知道什么陈家,我只知道云风轻是我的好兄弟,我不会让人欺负他的。”
婆婆看着阿布对自己的承诺,心里也放松了起来:“那我就放心了,你们修仙的仙客都很不容易,我听说上百人,上千人,也就只能有几个最后登顶的仙客。”
阿布笑了,正是如此。修仙并不容易,一来需要资质,需要天资聪慧,二来需要修心,需要性格坚韧,三来需要万物相吸,也就是需要缘分和运气。
“婆,你放心,云风轻是最棒的仙客,他可是被仙山选上的,自然非凡。”
石氏婆婆看着阿布对自己的承诺和安慰,十分满足。
“阿布,你去帮云风轻叫出来吧,他需要自己走出来的,你去帮帮他。”
“知道了,您放心吧。”阿布明白,在黑暗之中,唯一能做出黑暗的方法就是内心有一束光,阿布愿意也庆幸自己能做那样的一束光。
矮房子旁,阿布拿着一块皂角,:“风轻兄,阿婆说你在这边,咱们去洗澡吧。”
矮房子内一点声音全无,就跟没人一样。
“风轻兄?”阿布再次唤叫。
云风轻的满脑子都是那些已经死去的家人、族人,他们很可怜,也很冤枉。他们浑身是血,头发蓬乱,衣服破旧。
“陈静,你为什么不去报仇?为什么,为什么?!”一声声严厉的质疑问着云风轻的内心。
云风轻极力挣扎:“不。”
“懦夫,陈家怎么能有你这样的懦夫,你身上是陈家的血脉。”
“不!我不想去向他们那样杀害无辜的人。”云风轻将头深深的埋在两个膝盖之间,蜷缩的更加弱小。
“懦夫,难道我们就要被白白杀害吗?你的妹妹还那么小,你的母亲那么温柔,你的父亲那么仁义,他们就该死吗?”
“可是,我。”云风轻已经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但是他依旧在于自己的内心做斗争。
“可是什么?你害怕了?”
“我没有,我没有害怕。”云风轻可以为心中所爱付出生命,但是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伤害到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鬼魅一般的声音就好像能听懂云风轻的内心一般,也正是云风轻一直压抑的潜意识爆发而出:“他们是该杀的,所以你不需要犹豫的,他们手上沾染着陈家血脉的鲜血,必须要还。”
“难道我不能放下仇恨吗?”
“难道你想放下仇恨吗?你是在退缩什么,你个懦夫。”
云风轻将头埋的更深,他想逃避,但是无论他怎么做,他的内心都在怒吼着,摧残着他的心灵。
“你为什么要学仙法?”
“我想有力量,去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你想保护谁,你的家人已经死了,你的族人也在苟延残喘,你还好好的活在世上,你竟然要苟且偷生,不想着报仇吗?”
“我有朋友,我家人。”
“你的朋友?你改跟你的朋友说你拥有陈家的血脉吗?你个懦夫,你那么爱你的养母,但是你跟她坦诚过吗?”
云风轻是在忍不住心中的憋闷,终于哭出了声。他习惯默默流泪,就算是哭,他也怕哭出声音影响到了旁人。但是这一次,他忍不住了,他哭了,哭的很大声,让人听到他的哭声也会跟着心痛。
阿布在矮房子外面听到里面传出呜呜呜的哭声,一地心碎。而他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只能在房子外面等着,静静的等着哭声结束,慢慢变小,云风轻一定是已经哭累了。
矮房子内又恢复了刚刚的平静。
“风轻兄。”话还没有完全从阿布的口中说出,阿布觉得不能再等,要把云风轻拉出来,去好好的洗个澡,洗去苦恼。
阿布不由云风轻分说,就将云风轻拉到水镇的一处小河流旁,:“我在山上下来的时候,看到这里有一处比较隐蔽的小河,正适合你我二人洗澡。”阿布故意坏坏的看着云风轻。
云风轻如常一般的十分温柔的微笑:“阿布,你怎么了?”
依旧如常般冷静,平静,温柔,儒雅。
阿布知道,如果真的和婆婆猜想的一样的话,云风轻的童年不知道遭遇过多么可怕的事情。这些是阿布想都想象不来的。阿布看着平静如常的云风轻,他心底暗自明白,云风轻故意一副轻松,其实内心早就千疮百孔。
阿布一时慌神,看着云风轻,继续坏笑:“你的笑容真好看,我被你电到了。”阿布调皮的调戏着云风轻,实则是在帮着云风轻脱衣服。
“阿布兄弟,你不用这样,让我自己来吧。”云风轻很儒雅,很客气。他很自负,他觉得他不配拥有美好,他活在世上就要一味的去努力去讨好。而这是他第一次又朋友这样对自己做这样的事。
阿布笑着说:“水很清凉,正适合洗澡,只不过,惊天还在昏睡,没他的命令,咱们不能用仙法,不过就只见到的泡澡就十分舒服安逸。”
云风轻笑了,如常一般,:“水很舒服的,阿布,谢谢你。”
“客气了,风轻兄,你把我就当你的好兄弟吧,咱们是朋友的。”
“朋友?”云风轻对这个词很陌生,他的人生之中几乎没有朋友出现过,而且他的情感也很单一,只有养父母和两个弟弟住在他的心里之外,在没有旁人能走进他已经死掉的内心。
“对,是朋友呀。”
云风轻将身子泡在水里,看着水面,水微微的凉,一阵阵风吹来,一层层的吹在身上,那种感觉就跟重生了一般美好。
“朋友。”云风轻依旧如常的微笑。阿布知道云风轻还在用他刻意的微笑来掩饰他内心的慌张。
阿布穿着短衫,始终没有进入水中。他背上还有伤,并不能在水中泡着。
“阿布,你为什么还不下来呀。”云风轻看着阿布,始终不下来。“可是你喊我出来陪你洗澡的。”
阿布将自己的佩剑拿了出来,:“风轻兄,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佩剑的时候,你问我的佩剑是哪得的?”
“嗯。”云风轻将水撩洗着自己的肩膀,掩饰自己疑惑的情绪。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长孙氏?”阿布说着。
云风轻自然知道长孙氏是陈家仙家的铸剑家族,但是书中并没有记载,也只有一些资历老的仙客们知道。作为陈家血脉,他自幼就知道关于长孙氏的事情。
“知道一些。”
“我这把剑,是陈家门主陈天誉的佩剑。”
云风轻楞楞的看着阿布,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也不相信自己眼前的阿布能这样轻松、毫无忌讳的把这些说了出来。更加不相信的是,阿布的佩剑竟然是陈家门主,陈天誉的佩剑。。
云风轻定定神,一切如常,丝毫没有破绽。“阿布,我们是朋友,我就当没听见,拥有陈家的东西,会被其他仙客排挤的,你还是等到下次,选一把新的佩剑吧。”
阿布笑着,心想,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退路,索性全部说出来,要知道,这些可是连栾惊天都不知道的。
:“风轻兄,你可知道,陈家的佩剑都是用仙法铸剑而成的。”阿布挑着眉毛看着在水中静静泡澡的云风轻。
云风轻闭目养神,丝毫没有被阿布的话所吸引。
阿布接着说道:“而且,陈家佩剑都会被陈家血脉想吸引,曾经我见过这把佩剑的剑灵,他曾经向我索要鲜血。从他的表情上看,可能对我不是陈家血脉的身份有些失望,但是,如果你的鲜血滴在剑上,由于承袭血脉,剑灵也一定会出来。”
云风轻有意逃避,不予理会。
阿布心里嘀咕,没看出来呀,云风轻竟然能沉着冷静到如此地步,在下真是佩服佩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拼了,拼了!
阿布将剑抛出,他虽然不会御剑,但是剑法也十分厉害。阿布可以利用剑本身的性质和风的速度、以及其他动能,让本来笨拙的佩剑可以在自己的操控之中随意扭转。一来节省仙法,二来却比仙法反应的还要快上几分。
阿布的佩剑在一个完美的弧线之中落在了云风轻身旁。
“风轻兄,你就不想知道些什么吗?你我都是孤儿,你就不想知道你的身份吗?”
云风轻自然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但是他却一直都在隐忍。
“阿布,不用试了,我身上是陈家的血脉。”云风轻拿起身边的佩剑,重量和手感都和他父亲的长孙紫夜相似。
“阿布,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云风轻看着阿布,眼神中卸去如常的温柔,而是深沉冷静的瞳孔让人视如深渊。
阿布也是刚刚知道,阿婆让他来帮助云风轻,帮朋友第一步就是要互相信任呀,目前的云风轻十分想从阿布的身上了解更多,阿布也只能如实回答:“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的身份,从选佩剑,再到来到你在水镇的家里,见到你的两个弟弟发现他们没有仙法,也知道你是孤儿的身份,我都没有怀疑过你竟然会是陈家的血脉。我是从你养母哪里知道的。”
云风轻突然从水中站了起来,清澈的水顺着他滑嫩的皮肤流淌而下。虽然瘦,却拥有分明健壮的肌肉。
“我母亲哪里?”怎么可能?云风轻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一直以来都隐藏的很好,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养母知道呢?想到自己尴尬的身份,心中哀愁。天知道养母这么多年为他要操碎多少的心。
阿布心里念道,石氏阿婆,不要怪我说出你的秘密,朋友要有信任的。
“是呀,就是你的养母。”
“她什么时候知道的?”云风轻因为自己尴尬的身份给养母带来生活的不便感到愧疚。柔软的心瞬间坚硬又变的柔软,柔软的心又变的僵硬,总是互相矛盾着。
阿布看着有些纠结的云风轻,安慰道:“不要苦恼了,这事如果发生在我身上,我也很难过,本来想保护的人,最后发现,那个人却一直默默的保护着自己。你养母是从和你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你的身份的。”女人的直觉真可怕,无论是小女孩还是老妇人的直觉都一样的可怕。
“第一次见面?”云风轻大脑努力的搜索着他在脑海里所有儿时的记忆,第一次见面?在水镇路上的山坡?
“对呀,就是第一次。她曾是陈家的一个短期佣人,陈家没落之后,她曾经很多次去坟坑找有没有幸存者,就当她要放弃的时候,你出现了。”
云风轻第一次知道那个温柔憨憨的养母,竟然默默的做过这么多的事。
云风轻实在是不想去回忆在坟坑中的日子,在哪里蛆虫弥漫,总觉得自己是已经死掉的人。现在回想,云风轻好像都往了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信念又是什么?
“阿布,你的佩剑是陈家门主的佩剑,里面的剑灵可知道十五年前终究发生了什么?”
阿布无奈的摇摇头:“他并不知道,而且我仙法低微,还不能主动的进入神识和佩剑中的剑灵交谈。”
云风轻微笑,他已经很自然的能接受自己的心情的大起大落,所以他如常一般的温柔,没有情绪的波动。
“没关系的,阿布,你一定可以的。”
阿布笑了笑,温柔的回应着云风轻的温柔:“风轻兄,那个时候,你知道一些关于蜷翼魔的事情吗?对于蜷翼魔,你是陈家的血脉,更有话语权的呀。”
“话语权?”云风轻笑了,他平等的权利都没有,谈何话语权?
“我知道的并不多那时候我很小,父亲是陈勇,陈家正统血脉的旁支,是陈天誉的堂弟。一家人其乐融融。后来有一日我正在家里正在练习剑术,小小年纪手持木剑,母亲正在给妹妹缝制一件鹅绒色的短衫。闯进来一群褐色衣服的仙客,可能是忍者,也可能就是职业的杀手,像屠杀牲口一样的。院子里的三人全都倒入血泊之中。”
“三人?”
“我父亲没有在,他出门去了,就很久没有回来。”
“然后呢?”
“我足够幸运,也足够不幸。我没有死,我活下来了。几丈高的坟坑,我瘦小的身子埋在最下面,粘稠的鲜血包裹着我,头发,眉毛上的血干涸成硬硬的血痂。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无知战胜了所有可怕。我当时在纵横的尸体之中,竟然是不害怕,侥幸的想着我能出去。但是我也很聪明。有很多仙客不断的在坟坑里扔新的尸体。坟坑里是终日挥散不去的恶臭。不知道过了多久,如同炼狱一般,我活了下来,真正的活了下来,有好几日不见仙客往坟坑里丢新鲜的尸体,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然后我就努力的爬,努力的爬。我就朝着一个方向跑,我终于有垃圾可以吃,终于不用再去吃鲜血和泥土。直到我的养母出现,我又获得了新生。我不敢说我的身份,我只能默默的生活。像一只老鼠,但是却在追求光明。”
很难想象,一个人竟然活了下来。
听完云风轻的讲述,阿布感慨:“你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