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一颗坚果成熟了
回到3388号酒店套房，代达和多投把那树枝插入一个花瓶中，然而到了第二天，那树枝毫无反应，根本没有一个坚果起变化，更不要说成熟了。这时二人才想起极乐鸟说要用无根之水这果子才会成熟。可什么才是无根之水呢？
吴所谓兴奋地笑着说她知道，可以给他们，不过得交换。多投问她怎么交换，吴所谓说只要答应她永远陪着她不抛弃她就可以了。
一听这话，多投沉默了，因为他体内的鬼伊洛知道自己始终是要去到阴间的，无法永远在阳间陪伴任何人，它又不想糊弄小孩子，所以无法给吴所谓承诺。
吴所谓见多投沉默，便又拿眼去瞧代达。代达见吴所谓望着自己，也不知该跟她说些什么。说实在的，代达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该对吴所谓抱持什么样的态度与心情。自己的妻子与弟弟生的孩子，代达实在觉得自己不想掺和这件事，可是米安妮和季意现在却又的确是照顾不了这个孩子了。代达没有开口，只是发愁地回瞧着这个虽然处境可怜却一点儿不可爱的孩子。
想了一会儿，代达找到了一个搪塞这件事的借口：“我们都已经给你做了这么多顿饭了，你怎么还这么小气啊？！”
“是它给我做的饭，又不是你！”吴所谓拿眼瞟了一眼多投，反驳代达说。
“甭管是谁给你做的饭，反正你都已经受了我们的恩惠了，难道不该回报我们吗？”代达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是自然而和善的。
听了这话，吴所谓去望多投。多投望着她，面无表情地。吴所谓突然再次感到了成年人是多么的无情，尽管自她出生以来，她就已经历过无数次这样成人对她的无情，可她还是突然感到心酸。用力地抿紧嘴唇，吴所谓转身走进她的卧室，锁上卧室的门，仰面躺到床上，默默地哭泣起来，却不发出声音。这是她记事起就已养成的习惯，她知道无论她发出多大的哭声都不会有人理睬，反而可能会招致那些成人们的讨厌，所以她学会了只默默流泪，并不发出哭声。她还记得曾经有一个大人跟她说过：“命贱的人！没有悲伤，只有搏命！没有感情，只有搏命！没有道德，只有搏命！”
想起这番话，虽然她并不完全明白，但这话让她回忆起自己所经历的那些过往，吴所谓内心的悲伤渐渐消失了，她爬下床，走到穿衣镜前，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头发、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她的表情渐渐变得象大人，平静、冷漠。确定自己没有问题了，吴所谓打开卧室门走回客厅去。
“来，我抱抱你吧？”多投笑着伸出手，他想安慰这孩子。
面对多投伸过来的手，吴所谓没有接受，她转身跳起坐到了沙发上。
“那无根之水，你不打算给我们了吗？”多投尴尬地笑笑，问。
“给当然是不行啦！不过你们可以买呀！”吴所谓摇摆着她的头回答。
“买？你多少钱肯卖给我们？”多投问。
“看你们愿意给多少钱喽！”吴所谓。
这小孩子真是太可怕，怪不得一点儿都不可爱，代达心想：“一百块钱可以吗？”代达觉得自己已经给出了一个对于小孩子来讲合理的价格。
“嗯！”吴所谓摇晃着她的大脑袋。“我们不成交！”说完，她把脸转向多投。“你呢？如果你给的价钱合适，我愿意卖给你！”
“一万！”多投想这是给代达治病的东西，必须赶快拿到手，不能再耽搁了。
“嗯！”吴所谓摇摇头。“如果你们肯出十万，我就卖给你们！”
天那，这么贪婪，这么心地狠辣无情，这孩子实在是太缺乏家教了，唉，都怪那该死的战争，代达心想，自己作为她爸爸的长兄，应该代她爸爸来教教她了：“小孩子不可以这么贪钱！”
“那为什么大人可以贪钱？”吴所谓反问。
“大人的世界很复杂，你不懂！”代达。
“是吗？那小孩子的世界也很复杂，你也不懂呀！”吴所谓。
“我怎么不懂呢，我也作过小孩子的！”代达觉得怎么这个小孩子这么咄咄逼人，真是令人讨厌。
“是吗？那么你还记得你五岁时的样子吗？你五岁时都在想些什么？作过些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每天是怎么过的？”吴所谓。
吴所谓的这一大串追问把代达彻底整蒙圈了，心想五岁那么遥远，谁还记得。被五岁的小孩子质问到没法回答，代达尴尬极了，心想，这小孩儿简直是生来专给人添堵的吗？还好我不是你爸，否则天天跟你待在一起，如果不被你气死，那就一准得天天揍你一顿，让你学些家教，长些记性。
多投瞧瞧吴所谓和代达的表情，觉得两人再这样下去不行，便走过去沙发那里，把一只手臂伸给吴所谓说：“来，跟我来！”
“干嘛？”吴所谓防备地问。
“你不是想要钱吗，我带你去拿钱！”多投。
“去哪里拿钱？”吴所谓。
“当然是去我的宿主那儿啦，我一只鬼，哪儿来的钱！”多投。
“你不是要把我带到一个地方，然后打我一顿，逼我把无根之水给你们吧？”吴所谓。
“我要是真想那样，不用去别处，这里就可以啦！”多投。“我们两个大男人还收拾不了你一个小孩子吗？”多投。
吴所谓想了想，从沙发上站起身，跟上多投往出走。
“你去哪儿？”代达问。
“去多投的宿舍！”多投。
“别给小孩子太多钱，会把小孩子惯坏的！”代达叮嘱说。
“我知道，你放心吧！”多投边往出走边说。
出到3388套房外，多投再次向吴所谓伸出手臂，这次是双臂：“要不要我抱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吴所谓。
多投笑笑：“防人之心是应该有的，尤其是小孩子！大人的世界对你来说是非常危险的，尤其你还是女孩子，对男的大人更是要提防！”
听了多投这话，吴所谓没有吭声，但她觉得自己更喜欢伊洛这只鬼了。
多投的宿舍在酒店地下一层，在配电室的旁边。大约40平米，上下二层摆着十二张架子床。
多投带吴所谓来到多投的床前说：“我的宿主住得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你想想也知道他不是有钱人！”说着，多投坐下来，将床上铺的褥子掀开，伸手在中间夹层的褥子上摸，摸到一块硬物。拉开床头柜，拿出一把水果刀来向那褥子上割一个小口，放下刀伸双手顺着那割开的小口子稍用力扯。撕拉，褥子破烂开来，露出一个扁平报纸包裹的一角。多投伸手去把报纸包从褥子里抽出来，打开。里面是十张一叠的百元钞票，共十叠。
“这里是一万块！”多投继续对吴所谓说。“你大伯说的是对的，小孩子拿太多钱不好，既不安全，你也不懂得怎么花！但是你跟别的小孩子不同，你的身边没有可以照顾你的大人！所以这些钱我全部都给你，你留着好好照顾自己吧！”
吴所谓盯着那些钱，呆呆地，没有动也不说话。
“不过我的宿主他只有这么多钱而已，实在拿不出十万块来！”多投。
吴所谓将钱划拉作一堆，用报纸再包好，抱进自己怀里：“我们快走吧，别让人看见啦，很危险！你抱着我走吧？”
“好！”多投站起身，抱起吴所谓往宿舍外走去。
进电梯的时候，吴所谓说：“待会儿放了钱，你就跟我去我的秘密基地拿无根之水吧？”
“你的秘密基地？怎么，你的无根之水没有放在家里吗？”多投意外地问。
“怎么可能放在家里呢！家里那么多鬼来来往往，我不得防着它们给我偷了嘛！”吴所谓白多投一眼。
“那什么是无根之水呢？”多投。
“这个嘛，不能告诉你！这是商业秘密，我还要留着赚钱呢！”吴所谓得意而开心地晃起脑袋来。
放了钱，安排好代达，多投跟着吴所谓来到一条河边，在一棵柳树上解绑一只小船，多投撑了船，在吴所谓的指引下沿河而行。
一段时间后，遥望见一片黄灿灿的水稻和卷心菜田。
吴所谓指着田旁的一片坟地说：“那儿就是啦！”
多投依言将船撑过去靠了岸。多投刚把吴所谓抱上岸，吴所谓就朝着一个圆挺的坟头跑去。
跑到坟头前，吴所谓转身向多投要刚才路上买的一袋猫粮和一袋狗粮。多投递给她之后，吴所谓便在坟头上抖搂那猫粮和狗粮。不一会儿，那坟头侧边的土坍塌下一块露出一个耗子洞来。一只小耗子从洞里探出头来瞧住吴所谓。
“猫粮？狗粮？”吴所谓向小耗子抖搂那两个袋子。
小耗子扑身上来紧紧抱住了猫粮，于是吴所谓松开手，任由那小耗子将猫粮拖入洞中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几只耗子推着几只小葫芦出到洞口来。
“嗯，七只葫芦吧！我想七只葫芦应该够啦！”
听吴所谓这样说了，那些小耗子便依次从洞中推出七只小葫芦来。
“你来拿你的葫芦吧！”吴所谓回头招呼多投说。
多投俯身拾起地上的七只葫芦，吴所谓跟耗子们道了别，二人返回船上离开了这片田野间的坟地。
回到3388套房，打开第一只葫芦，多投闻了闻，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将里面的水倒入花瓶，再将那结着七颗坚果的树枝插入。多投和代达等待着那坚果成熟，一直到半夜十二点，然而那坚果并无丝毫变化。没奈何，多投便让代达先去睡了，自己则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眯着，等待果子成熟。
第二天清晨，清灵的雨滴声有节奏地击打着窗户。代达在这雨声中醒来，他的心非常的欣喜，因为他的手脚好了，完全恢复了正常。这真是一场喜雨，他想。于是他欣喜地跑到了多投的房间要去告诉他这好消息。然而多投不在他的房间，客厅里也不见多投，但是花瓶里的坚果少了一颗。正在代达糊涂的时候，他听到阳台上传来多投和吴所谓的说话声。
“哦，原来无根之水就是没有落地的雨和雪啊！”多投的声音。“今天这场雨够你收集许多葫芦无根之水了吧？”
“嗯！”吴所谓的声音很是欢喜。
代达走到面向阳台的窗边，看见阳台上多投和吴所谓在开心地聊天，阳台顶上的边缘，蝙蝠们挂成了一条链的形状，蝙蝠链的下面挂着一串海绵。每一块海绵都在吸着斜风吹入阳台的雨水，每一块海绵一旦吸饱了雨水，多投就会帮吴所谓把海绵里的水拧到一只碗中。吴所谓再把那碗中的雨水顺着漏斗倒入葫芦中去。
“蝙蝠喜欢吃狗粮还是猫粮？”多投边拧着海绵中的水边问吴所谓。
“它们呀跟耗子们一样善变，今天爱吃猫粮明天就爱吃狗粮啦！有时候还看包装那，都是看外表好色的主！”吴所谓回答着，将装满了一碗的雨水端到一旁的盆里，往那盆中的葫芦里灌。
趁这个时候，代达伸手去拍了拍多投的肩。多投回头见是代达，见代达已经恢复了正常，非常开心，就想转头去对吴所谓说。但代达阻止了他，并示意他跟自己进卧室去，有话对他讲。
多投瞧吴所谓在专心地灌水，便轻手轻脚地由阳台转入客厅来，跟着代达走进代达的卧室去。
“瞧，第一颗坚果成熟啦！”一关上卧室门，多投便从口袋中掏出那颗已成熟的坚果欣喜地说。“所以你的手脚也好啦！真灵！”把坚果放入代达的口袋中，抓过代达的手翻过来翻过去地抚摸细瞧。“动动手指给我看？”
代达的手指灵活地动了动：“没事了！”这样说。“一点儿事都没了！”
“可只有七天！所以我们必须在七天内找到你影子灵魂的手足，还有灵猫！”多投。
“我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的！”代达皱紧了眉。
“有我陪着你，我们一定可以的！”说这话的时候，鬼伊洛好想扑进代达的怀里抱紧他给他温暖和鼓励，但它忍住了，它知道他们彼此间不该再亲近，这样等到那分离的时刻来临才不至于无法割舍对方。这样想着，鬼伊洛松开了代达的手。
“在去找我的手足之前，我想先把吴所谓这孩子送去孤儿院！”代达没有留意鬼伊洛的状态，从刚刚知道原来无根之水就是没落地的雨和雪开始，他就一直在考虑吴所谓的事。“这孩子没父母管教，才五岁就已经变得太不成样子了！”
“你觉得她？”鬼伊洛问。
“你不觉得她唯利是图，坑蒙拐骗的功力完全不输一个大人吗？甚至家教好的成年人都达不到它这样的老谋深算的境界啊！她才五岁！再这样一个人混世界下去，我怕她会是下一个斯塔！等她象斯塔这样长到十六了，再要想矫正她，唉，恐怕就很难了！”
从代达的叹息声中，鬼伊洛听出了代达对儿子的愧疚与无奈，再次好想抱住他给他以安慰，但终于还是忍住了，为了那分离的时刻必然会很快到来，它知道关于阳间的一切自己都必须得放下才可以。
“可是孤儿院好吗？那里也许不是孩子的天堂！”鬼伊洛。
“好歹那里有大人管着，还可以好好上学，她也到了该学习的年龄了！我知道孤儿院并不是什么理想的照顾孩子的地方，可是现在吴所谓的家庭条件就是这样的，她的父母已经不可能再照顾她了，我这个大伯也照顾不了她，除了孤儿院，还有哪里能照顾她呢！不可以再让她继续跟这些鬼怪胡混下去了，否则这孩子就完了！”
鬼伊洛不知该对此表示支持还是反对，因为这本是别人的家事，何况自己只是只鬼，对阳间的什么也是无能为力的，但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于是它说：“可是送走了吴所谓，你就什么鬼语也听不懂了，哪怕是我们之间的交流都会成问题的！”
“多投，你在哪里？你为什么突然跑啦？”这时卧室外传来吴所谓整个套房着急地到处呼唤多投的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