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还来 壹
次日,申时。
雍阙之地的天下子民,上至巍宫贵府,宽宅雅院,下到诸街各巷,富楼平屋,皆在纷传今日雍阙女帝颁下的皇命诏旨,到处都可听到她们转述的喧闹话语——“雍阙奉令,诏命疆土,雍阙四十一年,自即日为始,奉行‘禁榷’,诸商之利归于官营,涉及盐,酒,织,茶,香料,药草…等十三货业,凡城,郡,地,域,为雍阙之地者,皆行此策,不得有耽…”
此道皇命在片刻时辰传遍整个皇城,并且由各地驿站张贴皇旨,自临城,风城,玉城,浣城,际恒郡,濯阳郡,秋水郡,中州郡,夷地,戎地…等雍阙疆土逐一通传,一时之间,凡是商户,皆慌的慌,惊的惊,稳的稳,不乏有精明商贾囤积财富,清贫商户哎声长叹。
可与此同至的,还有第二道皇命。
月华宫。
“呯朗!”
当着霓嫔和湘嫔的面,宁妃将手边的贵重瓷器摔了粉碎,见那瓷器的碎片四溅,湘嫔仍端坐不动,霓嫔立刻掩了面容,旋即起身,他不耐地皱了皱眉,敷衍般地行了一礼,带着讥讽的笑离去了。
“本宫原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该忘的已忘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她还在惦记着那个…!”宁妃用流着血的手捂住脸,大睁眼睛,满是不可置信,他忍不住揪住胸口处的衣裳,心底泛出一阵剧烈的绞痛,不甘,嫉恨,杀意,全部涌了上来,他从低笑转为大笑,“可是陛下,那个人最终没能抢得过本宫,现今,他的孩子也绝对不可能赢得了本宫的孩子!”
湘嫔始终沉默不语,冷淡地端视眼前发生的一幕。
“…自雍阙四十二年始,命徽王代行太女之责,任监察史,同左右相,位越百官,担督查责,巡视城郡,纠谬赏刑…书万字文,供天下人阅之。”
这又一道突如其来的皇旨将天下人唬得一懵,按照常例,太女登基为帝之前,必须任监察史一职,遍巡城郡,由此才能更明了疆土各地的政事民生,此后成为为天下百姓着想的明君,可这徽王…
各地知晓皇旨内容的百姓顿时群起沸腾,众口议论。
皇城。
“怎么忽然间,这监察史一职,就变成由徽王殿下代领了?”此处,便有几个读书人说着文绉绉的话。
“虽说太女行事不端,前有际恒郡丑闻一事,但太女毕竟是太女,尊崇身份都尚未被女帝废掉,偏偏任监察史如此重大的职责,被赋予了皇室另一后裔…”
“是也,况且那位徽王,可没有封地啊!”
“难不成,女帝已有废太女…”
“慎言!”
风城。
因着昨日某个殿下的提前泄露,暂居皇城的渚洲中人连夜赶回了这里。
“主子!徽王殿下说的果然没错…”早在一个时辰以前,洛闻就在告示附近蹲点,他一字不漏地将皇命背了下来,然后立即返回渚洲。
谁知,人字房间的主人已手拿一份抄眷的纸,借着屋内火烛,阅了一遍。
屋内熏着一股冷香,将那身如燃莲的墨影也染了馥郁幽香,只见孟渚涟放了抄纸,转而拾起桌边放置的纯金令牌,玉透指尖轻轻抚上半张契纸之上的飘逸字迹,他的指间动作放得很轻,隐隐带了几分难以形容的微溺之色,“雍阙四十二年,那么,她还有半年时间便要离开皇城,亲到城郡…”
“…?”洛闻愣住。
临城。
“城主,这便是今日从皇宫来的诏令。”放眼全是浅灰衣着的侍从们捧着两道明黄旨令,万分恭敬地奉了上去。
拥有一双极美淡眸的城主先是轻缓地拿过第一道诏令,随后他将诏令放至一旁,仍是轻缓地展开第二道诏令,蓦然,在觑见“徽”一字之时,他的动作变得有些急切,极快地把诏令贴近眼前,一字一句地阅尽皇命。
待阅了两遍,殷灵运微显诧异,同时他心底萦绕着一种意料之中的恍惚之感,不由溢出清润一笑,神色间可见淡淡的喜悦之意,“这样一来,殿下又将来访我这小小临城。”
“届时,临城定要好好款待,不复上次在下的唐突之举。”
际恒郡。
“啊!俺真是太高兴了,徽王殿下过些子时候就要来俺们际恒喇!”
“真的嘛!徽王殿下要来了!”
“啊,我也好高兴!”
围在这张告示周边的百姓们皆发出欢呼,她们质朴而平凡的面容上面都表露出了极大的惊喜,竟是发自真心地期盼徽王能够亲至这里。
此郡的百姓十之八九都是奴隶,自上次轰动朝野的□□,又经由左相的短暂上任之后,郡内的气象显得一派平和,很难想象这里曾经发生过那么声势浩大的动乱。
中州郡。
此地已是临近雍阙边境,天候尤为干燥炽烈,大半地域皆为戈壁沙漠,虽常年严酷,但此郡尚有不少子民,且同为雍阙将士所在之地,但凡士兵练训,军营驻扎,兼各地编制,征调兵士,多在此郡。
荒漠天地,沙砾漫延,夕阳如血,穹布残霞。
远离军营的一处沙地,隐约可见一名铁血少年持剑运练,他一身白皙肤色都被晒成偏向灿麦之色,他剑势狠辣,行到终尾,将一切外放的冷伐之气都收敛殆尽,似带有某个殿下的影子,又似是与生俱来的剑意,他一双冷敛眼眸亮于虹漠之间,身携将士独有的铮铮气息。
一练完毕,他停了动作,遥望某一方向,仅有这时,他看起来才像是一名寡言少语的温润少年,他的发丝凝着一缕缕汗水,被频频发出破空之声的风掀动,他微微张口,只听两个极轻的字。
“徽倾…”
而此刻,众口所提的尊贵人物正穿行于漆黑地道,她一身金白王服,衣襟袖口绘以行冒腾云,那金线所绘的云纹仿若金石一般,兼柔又刚,她手间摇晃一枚光辉耀眼的夜明珠,故而凡到之处皆是明亮,不过多时,她便来到了地牢前。
数盏火烛亮起,铁链哗啦一声,牢门被打开了。
奚风衍顿时一惊,他太长时间没见火光,双眼一时无法适应,直到他拼命地熟悉光亮之后,便见那个眉眼弯弯的绝美少女在奚风生面前蹲下了身。
他们两人仍然待在地面,只不过千岩白来了之后,他们得以躺在干净温暖的棉被里,以便尽快养好伤势,而这一小小的待遇改变,也是因为喻徽倾的命令。
‘她,真的没死!’
亲眼见到喻徽倾的奚风衍狠狠一咬牙,他开始变得无比恐慌,几乎下意识地掀了被子,想要到奚风生的身边,突然间,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颈,始终跟随其后的千岩白面无表情地作出了这个动作,他的语气相当凛冽,“别动。”
如果不是那把匕首差一点点就划破他的脖子,奚风衍险些以为他刚刚要杀了自己。
俊容苍白的奚风生愣愣地坐起了身,他的手紧紧地攥住了棉被的一角,双眸也紧紧地注视着喻徽倾,他的眸光带有躲闪,带有慌张,也带有始终未灭的一丝光亮。
明明…这些天来,他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她说,可一旦真正见到了她,只觉恍如隔世,有她存在的眼前之景是那么地不可思议。
最终,奚风生只怔怔地喊道,“…殿下。”
喻徽倾缓缓地坐在棉被一侧,也不在意她的衣摆沾了脏乱灰尘,她一袭青丝由金簪束起,手里把玩着那枚夜明珠,在火光与明光之间,如画容颜分外潋滟,神色仍是闲散舒然。
然后——
就如最一开始,他陪伴在她的身边那时一般,她扬起一抹肆意到令人目眩的微笑。
“风生,我来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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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有言:当然是,树已经告诉你了哦。原本树想写的就是.后.宫,后来又想写一对一,现在…好了,就说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