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是甜的

确是甜的

“啊,殿下…”

“徽王殿下真是——太过瑰美!”

此处正是温宁后殿,雅宫回廊,一贯恬静的殿宇四周不知何时围了诸多宫人,大多都是年纪很轻的少年男子,个个一副精细打扮,粉面含羞,似觑非觑地瞄着这边一处宫廊的动静。

原是一身王服的喻徽倾正百无聊赖地舞了片刻的剑,这一会儿她身姿悠缓,行势翩跹,一旋一动之间俱是灵动,尤其是在周遭夺人的红梅景象映衬之下,恍若无害得惹人心倾,叫那些鲜少见过这般绝美撩人少女的小侍从们不由心旌神摇,险些晕倒了去。

突地,眉眼闲适的尊贵少女往这边投来一瞥,她似是看到了什么,那微淡粉色的双唇便勾起一抹明艳动人的甜笑,一双眼眸分外发亮,她利落自然地收了剑,加快了一些步伐,继而闲散不驯地一撩厚重衣摆,便落座在回廊之间的白石暖凳。

“等了好久…”

没个正经的徽王殿下懒懒地托着下颌,撒娇一般嚷道,一旁端着满满美味小食的镜朱面容一红,喏喏无措地极快摆盘,他顶着喻徽倾灼灼发光的眼神,“殿下请…”

话没说完,喻徽倾就抬了手,冲着其中一盘软糯糕点而去…但她立即被袭烟给拦了下来,袭烟少言少语,只拿过温湿的锦帕擦拭喻徽倾的每一根手指,喻徽倾只平和浅笑,任人动作,她忽而觑了镜朱一眼,微启了唇。

镜朱很是熟悉喻徽倾的“意图”,只不过他显然有些生疏地捻了一块被某个殿下看中的糕点,轻而小心地送进喻徽倾的口里。

待喻徽倾微微弯了眼眸,尤为满足地嚼着糕点,镜朱悄悄端详着这一幕,心底竟是无限怀念,其实自从喻徽倾与祁絮轻定下婚事之后,殿下已经很久没有显露这般亲昵姿态了。

但凡那位第一美人到来之时,喻徽倾从未将目光放到其余旁人身上,真真是满心满眼里都装了那位第一美人,是以,喻徽倾平素惯会戏弄的言语动作都收敛了许多,而能像现在这般的时刻,珍贵到镜朱都有些不可思议,他不由露出一抹欣然微笑。

“见过殿下。”

正当喻徽倾吃得手指都沾满糖粉,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极为上乘的轻纱曳地,从宫廊尽头走来的弱质男子着一身极为华贵的纤薄衣裳,在这寒雪天候里,这样单薄的装束显得很是突出,见他身形十分柔美,容貌由纯白面纱遮掩,他每一个步子,犹如踩在云端,展现出蕴在骨子里的极好素养。

他柔柔行了一礼,然后保持着那副躬身的纤纤姿态。

喻徽倾轻一晃动指尖,她瞥了一眼近处低眉顺眼的秀美男子,常理来说,此时此刻最不可能再出现在她面前的便是这个人,她不由面带一丝玩味,“不知左相公子来此,是为何故?”

明日,便是太女殿下与左相之子的大婚当日。

可前一日,许素未却擅自出现在另一位皇女的面前,宫人嘴杂,此事绝对会被传遍宫里,到时他原本就因喻徽倾而被贬低了的名声,将会更不堪了。

许素未觉察到喻徽倾不欲拐一点弯子,直言询问他的来意,只缓缓地自行起身,抬起一双描得精致的眉眼,他先是静默端详了喻徽倾须臾,这才开口,“殿下可许奴家入座?”

…喻徽倾悠悠思索一瞬,“请。”

“奴家未曾想过,殿下如今竟是此般姿态。”虽对喻徽倾来说,山中时日已经回归正轨,但对许素未而言,喻徽倾闭府不出仿在昨日。

许素未轻柔落座,一番举动俱是无声,待他近看喻徽倾的绝美身姿…只可惜,现在能看到他面纱之下绘以精秀妆容面貌的人,仅是太女一人了。

“公子若是有话,还是快些道来。”喻徽倾拾起热茶,饮了一口,若有若无地示意正围在后殿各处偷瞄的宫人侍从们。

“…殿下可是厌烦奴家,不欲多言?”

“同本王多言,公子就不怕皇姐多心?”

许素未忽然沉默,他直直注视着喻徽倾,终于坦露他来到此处最想一问的问题,“那日…殿下为何始终拒了奴家?”

喻徽倾忽而一笑,她眯了眼,“公子以为只要一直坚持,本王便会应了?”

“女子素来多有夫侍,奴家这般认为,又有何不可?”许素未面纱轻动,他直言回道。

“本王爱慕第一美人,并不爱慕旁人,是以无论除他之外的何人,本王都会拒绝。”

“…所以即便奴家的父亲大人是左相大人,殿下也是不屑一顾?”许素未的语气开始含了一股锐气。

喻徽倾看着这样的许素未,她仍是笑言,“若本王所爱慕之人乃是公子,那么不管公子的父亲大人是一位平民,还是左相大人,本王都不会‘不屑一顾’。”

“爱慕…”许素未轻笑一声,他的眼睛里流露一丝明显的讥诮,“在这皇城之地,‘爱慕’终究等于空言。”这天下间的女子谁不“爱慕”她们最先看中的人,可是最后,“爱慕”两字将会随着冗长时日,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在听到许素未这一句话之后,喻徽倾却恍然松了口气一般,“本王险些将公子那日所说当了真…”那日,许素未向雍阙女帝下跪,声称“奴家许素未,爱慕徽王殿下”,纵使喻徽倾一再拒绝,最后却也承诺登门谢罪,不仅是因为她认为折了左相与许素未的面子名声,更是因为她无法回应旁人的爱慕之意。

“奴家所言,全是真的。”许素未似是笑了一笑,他眉尖一动,缓慢地强调了一遍,“奴家素未,爱慕,徽王殿下。”

“哈哈…”

喻徽倾听懂了他的话语,出乎意料地,她并不像许素未以为的那般生了怒气,反而无比兴味地笑出了声,她眸光流转,竟没有开始一般显得客气疏离了,反而抬起一双满是笑意的平和眸子直视着他。

许素未爱慕的是“徽王殿下”,而并非——喻徽倾。

“抱歉,因为本王,令公子备受嘲讽。”她很是认真地说道。

许素未眼眸一动,放在袖里的素手骤然一攥,有些失态地移了视线,他从未想过这位丝毫不曾给予他柔和态度的徽王殿下竟会如此低声下气地向他道歉,不过间隙工夫,他加重了清淡语气,“殿下就没有其余要对奴家说的话了吗?明日,可是奴家的大喜之日。”

他虽然这么问了,但他心底已知这位徽王殿下定会说些祝贺他与太女白头偕老之类的话语,这些天来,类似的恭维话他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了,光是听着那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语,似乎与暴戾的太女殿下成婚之后,许素未将真的会是皇城之中最有福气的人一样。

“愿公子——能够好好保全自身。”

到此,喻徽倾已经可以断定许素未并非是因为她选择嫁予太女,而是除了徽王之外,只有太女一个选择,雍阙百姓谁人不知太女暴虐,即便是左相之子,许素未往后的时日将会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可,这归根究底是许素未的选择,旁人,即便是喻徽倾,也无那个权利去置喙一番。

所以,喻徽倾只能这么说道。

她并未注意到一直颇为从容的许素未蓦然一僵,冲她投来了不明意味的眼神,她只瞄了一瞄手上沾的糖粉,然后转向一桌已是风卷残云的美食,尤其在其中一个只剩一块糕点的盘子顿了顿,“唔,公子来得不巧,若是来得早些,兴许可以品尝到甜甜的软糕。”

“近日天气寒重,公子还是早些回宫,本王不送。”

说罢,喻徽倾背手身后,径直在一干王府侍从的簇拥下走远了。

须臾,许素未才很淡地说道,“殿下…慢走。”

“皇妃…”站在他身后的小侍从立即唤道,他看着有些心焦,毕竟此处可是温宁殿,是许素未本不该来的地方,等这事被宁妃知晓了,还不知道宁妃会怎样责罚他们这些宫人。

“不许那么称呼…!”许素未忽然厉声喝道,他神态里显现出了极大的抗拒之意,但很快,他便强忍了下来,恢复一贯的弱质姿态。

忽然之间,许素未将目光落到了那个喻徽倾曾停顿过的盘子,他像是受了心底一股莫名的牵引,抬起柔白指尖,在小侍从们惊诧万分的视线之下,甚为不合礼数地捻了那块仅剩的糕点,他立即感觉到指腹沾满一圈糖粉,如同喻徽倾的手指那般,他轻撩起面纱,轻缓地咬了一口软糕。

见他点了口脂的艳色双唇稍一翘起,恍如隔世。

“确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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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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