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断冰湖
二人骂完赞毕,离开了佛,回到鹰主室外,徐还挥剑把门锁砍落,见它削铁如泥,便背在自己身上,又将三具尸体拖入鹰主室内,以免过早被人发觉。
一切收拾停当,柔福环视周围,见墙角半埋石塌一张,塌前置蒲团一个。柔福转动蒲团,一侧室壁缓缓分开,露出两个一大一小、相隔丈余的手印机关。
“定是阿骨打为保女真繁衍,强制鹰主必须携带女眷一起出逃!”
两人分别按定手印,同时发力一推三转,轰隆声中,石塌左右两侧各现一个洞口。柔福指着左边道:“这个洞口在图上标有‘生’字,倘若有人误入右侧洞内,还不知道怎样一个死法嘞!”
“好狡猾的蛮酋,我倒低估了他们的智商!”徐还悚然道。
柔福带着徐还从左侧洞口下到密道内,又是两个石门拦住去路。
“为防追兵,三十里密道共设九道关卡,每道关卡俱有两个石门,分别为‘生门’和‘死门’。我记得第一道关右边标着一个‘生’字。”
“那右边定是‘生门’!”徐还按柔福的指示,就要去拧暗藏左侧石门上的右门机关。
“且慢!”柔福突然莫名心悸,连忙制止道,“那些蛮酋会不会反着标,生门实则死门,以防逃前遭人泄露,以便逃后有意泄露?”
徐还倒吸一口冷气:“‘兵不厌诈’,公主所虑极是,不如你我各走一门。”
“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岂能独生独死!不如共走右门,或许只是为妻多虑了。”
徐还点头称是,便扭动机关,领着柔福趁着一线微光进了右门,走了约莫一箭距离,密道内更加昏暗,徐还便用龙泉剑在石壁上一划,电光火石间,向前看了一眼.....
“快跑!”
徐还突然惊叫道,转身拖着柔福如飞窜出,又迅速将石门关闭,这才瘫倒在地。
柔福见徐还面色苍白,抖如筛糠,额头冷汗涔涔,好似灵魂出窍一般,惊奇道:“徐郎,你看到了什么?”
“我......那......”徐还喘了半晌,这才骇粟道,“看来凡是标‘生’的俱为‘死门’.....”
“标‘生’的俱为‘死门’?!”柔福猝然上前,一把拉起徐还,连滚带爬刚回到鹰主室,便见适才所站处,伏弩乱发!
“娘的,别人家的逃生密道都是为了逃生,他家的逃生密道却是为了杀人!”徐还揩汗骂道。
二人稳稳心神,换从石塌右侧入口下了密道,根据柔福记忆,或左或右,反其标而行之,徒步二十余里,果然安全走出第九关。意料之中,关口外赫然一个直通地狱的万人坑,累累白骨充实其间,又高高耸出地面,堆砌出历代成功者共有的法宝——卸磨杀驴!
柔福是过来人,正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倒也不以为惧,唯独徐还不断念着“无上太乙度厄天尊”的法号,以此壮胆并向身下咔吧脆响的“春闺梦里人”致歉。两个人爬过骨山,再登上十八级台阶,打开未绘于密图的第十道门。
“我的天!是真的吗?”
“是真的!”
“《山海经》里关于尸山苍玉的传说?”
“如果这是真的,那什么都是真的!”
一个巨大的、大到可以装下人类几千年掠夺史的地洞里,你想要的、你想不出的、随便一颗就能引来杀身之祸、灭门之灾、亡国之患的奇珍异宝抢占着每一片肮脏的角落,它们个个金光闪闪,亮瞎人眼,甚至让夏夜里的繁星都显得暗淡。
“难怪连佛祖都能容忍完颜晟作恶,有了这些珠宝,金人只怕要一统宇宙了!”二人痴呆了半晌,徐还这才冷笑道。他将胡乱堆放的珍珠玛瑙仍开,让柔福坐在一张和田黄玉雕成的龙椅上,自己则躺在另外一张羊脂白玉打造的胡床上暂歇。
“没想到徐郎竟是江湖中人。”过了一会儿,柔福轻声问道。
“徐还当年也曾心怀大志,苦练武功,奈何大宋重文轻武,竟致报国无门!”徐还叹道。
“父皇曾在乌舍病榻上说,倘得还国,定要‘长驱千里去,一举荡虏平’。徐郎如能助我救回父皇,他定会封你将军之职,到了那时,你就报国有门了!”
“徐还业已心灰意冷,惟愿出家修道,去过那种‘蒙蒙细雨中垂钓,夕阳西下时读书’的恬淡生活。”
“徐郎与我虽志向不同,追求的却都是‘心安’二字,但不知这些杀人放火的强盗将宋辽两国四百年的积累都占为己有,可能心安否?难道按出虎水里的金子还少吗?”
“‘世间何曾少金银,独缺有命消受人’,他们将普通士兵搏命所得俱暗藏此地,足见逃生密道为谁而挖!”徐还冷笑道。
“徐郎,看你说的,当然是为我们而挖!”柔福莞尔一笑,随手捡起两颗夜明珠塞进怀里,“来日方长,以备不时之需。”说着,起身走过三里长的金砖甬道,打开最后一道石门,但觉飞雪扑面,寒气逼人,吓得柔福赶忙退回洞内。徐还闪身去看,登时傻眼,只见密道出口连着一座巨大的冰川!
“这是怎么回事?”徐还茫然道,“公主,图上可有冰川的说明?”
柔福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既是逃生密道,定有出路!”徐还四下寻觅,很快发现洞口两侧墙壁上挂着许多铁滑车,便指给柔福看。柔福眼中一亮,马上跑到洞口隔着雪花张望了多时。
“我明白了!”柔福指着冰川对徐还道:“徐郎,你看那里有一条冰道,定是乘坐滑车从冰道上滑下。蛮酋选择此地甚是机巧,借助山势,无论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正好将雪花吹离冰道,目今降雪盈丈,而冰道之上不过积雪尺余!”
徐还叹服道:“公主言之有理。”转身进去搬了几个拿到洞口,二人仔细查看,见滑车好似坐婆,有的底部平滑,有的底部装有向前的倒钩。
徐还各提一个,对柔福道:“我曾见过这种机械,底部无钩的速度快,底部有钩的速度慢,公主你来看!”说罢,将两个滑车逐一推入冰道中,果然一快一慢。
“金人为何制作两种滑车?难道其中有诈?无钩的会不会冲出滑道?有钩的会不会中途停下?”柔福为难道。
“不如我坐着无钩的滑车先行一步,视情形用‘十里传音术’知会公主!”
柔福点头,徐还遂走到冰道口,坐上一个无钩滑车,两手向后轻轻一送,滑车便冲开冰道上的积雪如飞而下,约莫十数个瞬间,徐还正要传语柔福,却惊见前面现出一个三丈宽的天堑!
“哎呀,不好!”惊悸才上心头,滑车已是腾空一跃,雪花四溅中,安然落在天堑另一端!
“公主,有沟!有沟!”徐还发力大喊。
柔福在冰川之巅忧心等候,听徐还传语“有‘钩’,有‘钩’”,便拉过一个有钩的滑车,邯郸学步,顶风冒雪,滑入冰道。
滑车在冰道上快速前行,迂回弯曲,时起时落,雪浪翻滚,余光所及漫天飞花,似在云端。柔福数次直面死亡,宗翰的铁掌、兀术的金锤、尸屠的利爪都不曾让她畏惧过,如今生平第一次在冰川之间坐滑车,竟有些瑟瑟发抖。
“不知他怎么样了?”柔福刚刚理清头绪,已是连人带车跌入沟堑!
“徐郎!”柔福坠落中发出绝望的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