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雪白的斧头
这天早上,杨炯吃完早饭,正准备前往大公子那学诗,秦府大管家找上他了。秦福拿出一份封好了的信,感觉很郑重的样子,要他马上出发送到虎头山去。
杨炯有些纳闷:虎头山,跟秦府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自己专门去送信?关于虎头山,杨炯还是听说过的。没当秦府的护院之前,不管是没事啃老在市井里溜达,还是当屠夫听别人说话,还是知道虎头山就是个匪窝。也不知是哪里冒出一伙人,在虎头山上占山为匪,仗着山高林密,官府几次去清剿,也没有抓到人。好在这伙匪贼还算本分,不捞过界,也就是劫道抢些财货,而且主要还是针对南来北往的客商,没怎么吃窝边草,名声不是太臭。于是,衡州府上下也就没太当回事,剿了几次没个结果,也就算了。
不管怎么样,去这样的匪窝里送信,十之八九不是什么好事。但管家的话还得听,杨炯只得应下这个差事。可是等杨炯收拾好家伙,准备出门时又被管家叫住了。
“怎么还带着斧头?”秦福一脸不悦。
“背着斧头出门踏实。”杨炯没有理会,回答一声就出门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杨炯对这次去斧头山送信就是不踏实。一个堂堂知府,需要跟一个不入流的匪窝有什么联系么?这又不是什么瓦岗寨,或者什么梁山泊,有招安价值的。事有反常即为妖,得小心为上。
略一打听,搞准了虎头山的具**置,杨炯才出了城。虎头山距府城有一天的路程,也就是大概70里左右,不过路还算好走,沿着官道一路向北就行了。天有些阴沉,无风也无雨,只是空气中饱含着湿冷,是那种能钻进骨头的冷。好在是运动,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身体逐渐暖和起来了,脚步也更加轻快。相对于城里的世界,杨炯还是喜欢这种乡下野外的风光。城外是湘江两岸的平原,现在水稻都早已收割,连片的水田里都是枯黄的禾茬,不时还可以看到一小块翠绿的菜蔬。冬日没有什么活,这个时节农民大多宅在家里烤火,路上大多是南来北往的客商。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看,杨炯心情渐渐好起,竟然想到了在这个世上的娘。前世的杨炯是个孤儿,不到两岁的时候,在南方打工的父母在一次建筑事故中丧生了。先是年迈的奶奶,之后是姑妈以及相邻帮衬,杨炯是在孤苦中长大的。如果不是穷,杨炯也不会选择上军校成为一名军官。没想到在到这个世上,虽然还是单亲家庭,不过还有一个关心爱护自己的亲娘,也算是非常不错了。现在杨炯的心里,格外想着能有点社会地位,能多点钱,能够让娘过得好点。自己有好些日子没回去看杨西施了,真不知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将近傍晚时分,杨炯才上到了虎头山。一杆脏兮兮的虎头旗,一片破烂烂的窝棚。杨炯楞了一下神,这就是匪窝,还是屡剿不灭的匪窝。真不知道是官府太无能还是匪贼太厉害?
杨炯楞楞地在窝棚前的空地上呆了好一会,这时才有个年轻汉子从窝棚里朝他走来,手里拿着一把刀。
“你干什么的?怎么闯到我们虎头山上来了?”年轻汉子故作大声喝问。
“贵人相托,我来给你们送封信。”听到杨炯的回复,年轻汉子竟直接带杨炯进了一个大的窝棚。
一入窝棚,光线竟然还亮了一些。原来窝棚中间有个灶台,里面正烧得正旺,把整个房间照得亮堂堂的。眼光一扫,整个房间有十来个人,大多吵闹着围在一张大桌旁,桌上散落着牌九和一些碎银子,原来是在赌钱。还有几个围坐在灶边烤火,一边说着话。见到杨炯进来,房间里慢慢安静下来。
“大头目,来了个送信的。”带杨炯进来的年轻汉子朝着一个头目模样的人抱拳行了个礼。说是头目模样,只是因为相较一群穿得破破烂烂,全身都是补丁的汉子们,头目穿着一件羊皮袄,脸上也是明显的倨傲神情。
杨炯又盯着头目看,发现他的个子比较矮,但很是粗壮,肚子明显地向外凸起,像是有七八个月的身孕一般。只是眼神明显有些不善。
“把信拿过来。”矮头目朝杨炯吭了声。
杨炯本能觉得不安全,并没有向矮头目靠近,而是从怀里掏出信递给了带他进来的年轻汉子。
见到杨炯没有亲自递信,矮头目瞬间怒了,吼道:“是个聋子?是叫你拿信过来。”吼完,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立即有人向杨炯这边靠来。杨炯一瞟,竟然还有拿着刀的。
这时没法多想,总之是对方不怀好意。杨炯立即从背后拿出双斧,同时向矮头目冲过去。两道白光闪过,两柄斧头就架上了矮头目的脖子。
“说,谁指使你们害我?”杨炯逼问,右手轻微一趁,黑不溜秋的脖子上画上了一条红线。
一下其他人都呆住了,不由面面相觑。怎么这么快,头目就被陌生的后生给制住了。
“饶命,饶命!小爷饶命啊……”矮头目吓得直求饶。
“赶紧说,谁指使的?”杨炯声音低沉,但带着压迫感。
“小爷,昨天有个人上了山,给了二十两银子,说是今天会有个后生来送信,让我们把他做了……”
只见两道雪光一交错,一个丑陋硕大的脑袋从脖子上滚落下来,几乎同时喷起殷红的血柱。
明白了!当整个事情的脉络清晰后,杨炯心里涌出无边的怒火和冲天的恨意!尼玛!老子啥也没干,你们为啥要置我于死地!凭什么!狗日的,你们也太猖狂,太歹毒了。一条命就是二十两银子?
杨炯心里极度憋屈。穿越成娼妓之子,整日受人**,我忍了;抛下面子去当屠夫,还是被人讥笑,我也忍了;屈身投靠奉承当家丁,被人支来使去,我也忍了;啥理由都没有,你们就要弄死我,我不忍了!你们会杀人,我也会!
矮头目的脑袋成了杨炯发泄的第一个牺牲品,但杨炯的发泄并没有结束。嘴里念念有词,神情有点呆痴,杨炯挥动大斧,一斧一斧向倒下的无头尸体剁去。顿时,房间里充斥着瘆人的剁击声,并渐渐扬起一股血腥气味。
杨炯连续大力砍剁了一炷香多的时间,终于停了下来。可能是心中的愤怒和恨意得到了宣泄,杨炯精神一松,看看了,一屁股坐在赌钱的桌子上休息,连斧头都直接扔在地上。
看着地上逐渐变成堆肉泥的尸体,想到刚才站在那里的头目,屋里的其他匪贼竟然有几个跌坐在地上,还有些直接吐了。
吐得最厉害的是一开始带杨炯进屋的年轻汉子。年轻汉子叫马凯,有二十多岁了。在马凯的记忆里,从来没见过这么血腥残暴的杀人。这简直就是屠夫嘛!那坦然中的杀意,还有剁砍尸体的神情,就好像在杀猪分肉一样。这让马凯打心眼里冒出寒意,在呕吐的同时,双腿抖动个不停。到底谁是匪贼?我们虎头山平时做买卖,大多都是拿刀吓唬一下,真正杀人越货反而很少,哪有这样把人当畜生一样宰杀的?
缓过神来,杨炯看了看,知道自己把人杀了,气也出了,得开始收拾眼前这个烂摊子了。想了想,手指着之前带他进屋的马凯,“你带着大伙把这地上给处理了。”
可能是平时被支使惯了,现在头目又没有了,加上发出指令的是杀了头目的人,一屋人竟然神奇般开始收拾烂泥般的尸体。
“挖个坑埋了!”杨炯又补充了一句。
一会过后,窝棚里是收拾干净了,只是血腥味久久不能消去。
杨炯坐在桌子上,想着自己目前的处境。秦府要自己的命,衡州府是回不去了。为啥要自己的命,自己也稀里糊涂的,估计只有秦府自己才知道。天下之大,何处可以容身?家里还有个娘!可以想象,如果被秦府得知自己还没死,肯定会连累到杨西施……
十来个人挖个坑埋人还是很快的。入夜时分,这些人竟然又都一起回窝棚了。
杨炯看了看,都没有带武器,而且一个个神情迷茫,似乎又有所期待地看着杨炯。杨炯有些纳闷,这是什么节奏?头目被杀了,打不过我不来报仇,这个我可以理解,可怎么不趁机逃跑?
虽然想不明白,杨炯便没再多想,继续指着马凯问,“平时是谁管钱粮?”
“就是大当家自己管着。”马凯应得很快。
“钱在哪里?”
“应该,应该是在大当家的屋子里吧。平时我们也没见到过。”
“那好,你们都一起去找。找到了,马上拿过来。”
好一会,马凯带着人又进了窝棚,手里捧着个包袱。杨炯接过包袱,直接打开放在桌子上。一看,好五个银锭,一小堆碎银子,还有一串串的铜钱。虽然是他们找到的,但杨炯还是从这些匪贼的眼里看了欲望与贪婪。
任着大伙盯着钱财留了好一会口水,杨炯才沉默着从中拿出两个银锭放到一边,然后说,“我拿三成,剩下的都由你们平分。”
一阵咽口水的声音传来,大伙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但都没有人动作。杨炯一看,只得大声说“我说给你们就给你们。”然后指着马凯,“你来给大伙分一下,记得,要分均匀。”
马凯惊喜得大声应下,然后走向桌子,其余人也立马围上,一个个喜形于色,瞬间嘈杂起来。吵闹着好一阵子,钱才分好,直到这时,一个个朝杨炯拱手道谢。
“感谢壮士赏赐!”
“感谢当家的。”
“壮士仁义!”
大伙七嘴八舌说着好听的话。杨炯也装着受用的样子,看着说话的人频频点头示意。
这时,马凯站出来了,大声喊道“壮士仁义!来当我们的大当家吧!弟兄们都服气!”
其余的大多跟着嚷嚷,也有个别的不吭声,但没有人站出来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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