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凌信诚没有忘记罗依依
烈烈的骄阳灼烧着昏昏欲睡的钢铁城市。
宽阔笔直的高架桥上。
罗依依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而是坐在一辆急速飞驰的跑车上。
驾驶座上的她大叫起来,无助地看着手里的方向盘。
车速特别快。
她慌了神,恐惧地看着前方陌生的道路。
就在这个时候,正前方忽然驶过来一辆银白色的跑车。
如射过来的子弹一般,直直朝她撞了上来。
罗依依无意识地瞪大眼睛,用力拨转方向盘。
跑车发出尖刻锐利的呼啸,轮胎在地面上擦出火花,车头猛地偏转,撞向一旁的栏杆。
高架桥上的栏杆被大幅度撞裂。
罗依依就这样连人带车飞了出去,掉进了烟波浩渺的深海里。
——
午后的阳光迷离而刺眼。
医院的大门口。
“滴滴——!”
“滴滴————!!”
急救车的呼啸声尖锐而刺耳,震得漫天的日光一闪一闪的。
车头的红色警示灯急速致命地闪动。
凌乱慌张的脚步,凌乱慌张的人影。
医生和护士从大门里冲出来,准备接车。
救护车的后门猛地打开,两张行床被一前一后推了出来。
慌乱中,一切都是惊恐万状的。
空洞洞的走廊上。
“让开——!”
行床的轱辘在光洁的地板上飞快地滚动。
医生们焦急地推着行床往急救室跑,女护士高高举着吊瓶,一边急促地呼吸,一边俯视着病人。
走廊上白花花的墙壁晃得人眼花缭乱。
凌信诚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耳膜里的血液轰隆隆快要炸开,他含着泪慢慢闭下了眼睛,那只苍白发紫的右手,从床架上无声跌落。
在他的身后,另一辆行床上。
罗依依死静地躺着,双眼紧闭,额头上,脸膑上泛滥着殷红的血花。
医生们紧张地边跑边喊——
“快——!!”
“快——!”
散乱不堪的脚步声。
急救室的门在尽头大开着。
医生、护士推着行床冲了进去!
“咣——”
两扇金黄色的门又凝重地关上!
门角上亮起了惊心动魄的红灯。
四周的一切安静了下来,静得可怕。
——
三天后。
深夜。
窗外飘着淅沥沥的秋雨。
医院的重症加护病房里只亮着一盏小小的台灯。
凌信诚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动一动。漆黑的夜色透过窗帘弥漫进来,心电监护屏里画出曲曲折折的线,“嘀、嘀、嘀”地有节奏地响着。
凌信诚的母亲苏曼坐在床前,呆呆地望着儿子。
久而久之,她探过头来,想要看清楚些,可是,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她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走了,连肩膀都是僵硬的,动也动不了。
身后,一个穿着白色衬衫、蓝色短裙的女子轻声走过来,在她耳边道:“伯母,医生说信诚哥要到明天中午才能醒过来。今晚,就让我来照顾他吧,您都两天两夜没有阖眼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苏曼望着昏迷中的儿子,良久,轻轻为他整了整棉被,没有回头地说:“没事,我还撑得住,婉婷,你回去休息吧!”
“伯母,我留下来陪你吧!”
那个叫婉婷的女孩关切地说。
“不用了,”苏曼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丝客气的抗拒:“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童婉婷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她呆呆地看着病床上的凌信诚,过了一会儿,默默地走了。
窗外雨声加重,夜色渐深。
过了一会儿,凌信诚忽然醒了过来,蓦地大睁开眼睛。
苏曼惊怔:“信诚,你醒了?”
儿子却仿佛不认识她似的,用一种古怪而陌生的眼神,戒备地盯着她。
“你是谁?”嘴唇干白,声音轻不可闻。
“信诚,我是妈妈呀!”苏曼苍白着脸孔,简直难以置信。
凌信诚从床上坐起来,目光中有一种不知所措的痛,嘴唇微微颤抖着。
“你走开,我不认识你。”他低喊一声,暴躁地从床上扑下来,扯到了输液管的针头,顿时疼得微微皱眉。
“儿子,医生说你不能下床啊!”苏曼慌了神,急切地想要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儿子。
凌信诚像发疯一样,拔掉了输液的针头,捂住心口,踉踉跄跄地拉开病房门跑了出去。
“信诚,信诚——!”苏曼在身后焦急地喊着劝阻着。
深夜的医院走廊上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依依,依依你在哪里?”凌信诚对这个环境感到陌生。
眼下,他只想找到罗依依,然后带她离开。
“先生,你不能随便走动啊?”一个护士慌乱地推着空的轮椅赶过来。
“滚开!”
凌信诚低喝,纵使在病中却仍然骇人的气势吓得那个护士颤抖着赶忙退后两步。
苏曼大惊,赶忙走过来:
“信诚,信诚你冷静一点,这是在医院?”她满眼担心的望着儿子。
凌信诚的身子晃了晃,胸口紊乱地起伏,双腿有些无力虚软,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依依,罗依依,你在哪里?”他虚弱地呓语着。
苏曼听清楚了儿子的呼喊,她扶住他,撑起他全身的重量才使得他没有倒下。
“依依没事的,她很快就会醒了,等天亮了,我就带你去见她!好不好?”她面带微笑,眼神温柔,试图劝解儿子。
“真……真的吗?”儿子直直地望着她,苍白的唇角闪过一丝微弱的开心。
苏曼用力点点头。
——
苏曼以为,儿子失忆了,他忘记了一切,忘记了父母,却只记得自己未婚妻的名字。
罗依依,罗氏集团董事长的千金。她和凌信诚在同一天同一地点发生了车祸。现在,也住在这一家医院。
——
第二天清晨。
再三坚持下,凌信诚如愿以偿的见到了罗依依。
她已经醒了。
加护病房里很安静。
凌信诚虚弱地倚在门边,紧抿着嘴唇,瞳孔幽暗紧缩,死死地盯着病床上的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也望着他,嘴唇苍白地颤抖着,眼底仿佛有乌溜溜的空洞,流淌着即将凝固的血。
凌信诚心中一痛。
慢慢的,淡色的嘴唇勾出紧张的笑容。
“依依……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动了动,却不说话。
他吃力地望着她,想要走近些将她看得更清楚,而胸口一阵剧痛让他开始咳嗽。
她依旧不说话。
他轻咳着勉强勾起唇角,对她微笑:“依依……我……我能走近些吗……我很想你……”
她呆呆地望着他,就像一抹空荡荡的游魂。
凌信诚的嘴唇苍白失血,眼睛里却闪烁着异样的亮光,他暗暗屏住了呼吸,一步一步的,机械般的走了过去。
罗依依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吊瓶里的液体静静流进她的右手腕,手腕处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他终于停在了她的面前,世界令人眩晕,耳膜无休止地轰轰作响,体内的血液极缓极缓地流淌,仿佛不知该流向何处。
他默不作声地俯下身来,双手握住她的左手,背脊孤独地耸起,病房里光线有些阴暗,斜斜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她的手指在他的掌心微微抽动,漆黑的眼睫毛轻轻颤了颤,眼睛里一片茫然和无助,像是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惶恐不安。
“依依!”
他低声喊她,用力握紧她的手指。
她呻吟着,痛楚地皱眉,身子像待宰的羔羊般瑟缩,纤细的手指圈起来,想从他掌心里抽躲出来。
他连忙放开她:“我弄疼你了吗?”
她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只是呆呆地,仿佛在想着什么,然后,她怔怔地望向他。
四目对接。
她低低问。
“你是谁?”
“什么?”
她看着他,露出了戒备而陌生的眼神。
“你是谁!”
凌信诚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