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凄凄瑟瑟
苏修的这一番动作也惊得躲在树上的凤安歌回了魂,她看着苏修的样子一下就慌了,半爬半滚地从树上跌落下来。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手掌被粗糙的树皮磨得沁出了血,却生是没感觉似的,磕磕绊绊连滚带爬,一路冲到了苏修身边。
带着止不住的哭腔:“呜呜呜,苏修,苏修,你没事吧?”凤安歌语义不清,苏修却还能听得懂,“呜哇!我……我以后一定不会自己乱跑了!我会带很多很厉害的人,给……给你帮忙,不会……呜哇啊啊!不会再给你拖后腿了……还,还要你……呜呜呜呜……”
苏修倒在地上,耳边是凤安歌略有聒噪的哭喊,眼前是北塞疏朗的星空。其实,北塞也挺美的!苏修想着。
苏修缓缓吐了口浊气,语气有些虚弱:“你的亲卫在哪?你应该可以给他们递消息吧,让他们来接你吧。我现在这个样子,在遇到点什么,搞不好真交代在这里了。”
“他们……我,信号弹我,我弄丢了……”这闪烁的语气,凤安歌明显在撒谎,苏修也不想强求。算了,随她去吧,反正这里离军营也不远,算算时间,天亮时分斥候应该就能查探到这里了,况且今夜倒吹南风,这里血腥味这么大,或许来的还会更快些……
“苏修?苏修?”苏修突然没了声音,可把凤安歌吓坏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苏修的脖子,手指触摸到苏修皮肤下清晰地跳动声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吓死她了!
大动脉的血管正在“喉结”侧旁,许是寒风冻得手指僵硬了,凤安歌也没感觉到那“喉结”的异样之处。
黑夜里最冷的时候,凤安歌一手拿着苏修的长剑,一手将苏修扶着背到自己的背上,慢步前行。十三岁的孩子,个子太小,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力气,再加上苏修不省人世,那压在凤安歌身上的分量更是多了许多,与其说是背,不如说是拖更来的贴切。苏修内里穿着软甲,磕得凤安歌背脊生疼,又重又疼,要不是有长剑当拐杖杵着,好几次凤安歌都差点被压趴在泥地里。
两人缓缓经过的地方,留下的是一个一个深深的小洞,和被压弯的野草。
山洞深处灌不进风,洞口的风声听得却尤其可怖。
火光起来了,带来了一点温度,也带了清晰的视野。此时,凤安歌才发现,月光下影影绰绰的黑,原来都是苏修的血……
最严重的是她的左腿,被一只雪狼狠狠地咬了一口。凤安歌有些害怕,在此之前她见过的最血腥的场面不过是宫人不小心跌碎了盘子,划伤了自己的手,甚至他们不敢让自己的血污了她的眼。小心翼翼地掀开灰色的裤脚,因为没有即时处理,冰冷的浓稠的血液将布料和伤口黏在了一起。眨巴着眼,凤安歌的泪水,直直地往下掉,雾气氤氲,视线模糊,可那一眼的惨状却还深深地映在脑海里。
吸了吸鼻子,凤安歌胡乱地擦干眼泪,用匕首将布料一点点的划开,露出那狰狞的伤口,她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差一点就划伤了苏修。中间最严重的那块实在没办法,凤安歌屏了口气,猛地一扯,疼得还在昏迷中的苏修一个哆嗦。
苏修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及时清理的话很容易感染,第一次,凤安歌后悔自己没有跟着母后学习医术。母后师从药王谷医师莫风,如果她当初愿意学,就算她再怎么愚钝,学艺不精,面对如今的境地,也不会如此手足无措,也不会没用地只能哭。
“咳!你要是再抖两下,我腿真要被你切掉了。”原来,苏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了。她这声音不大不小,却是惊到了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凤安歌。
“啊?”凤安歌一愣,手下一松,刀刃堪堪避过苏修的腿,直直插在了地上。
“……好,好刀法……”苏修有一瞬间的僵硬,在北塞厮杀三年,真的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毛骨悚然”。她现在虽然看起来挺惨,但是其实都尽量避开了要害,也没有伤到筋骨,对她来说顶多算是皮肉伤,将伤口清理一下,上个药休养几天也就没事了。可,凤安歌刚才那一下,要是再偏个两公分,她的脚部筋脉,估计得断成两截,绝不藕断丝连的那种!苏修的语气突然就幽怨了,“你这恩将仇报,也太快了吧?”
“对,对不起!”这一下凤安歌也是吓到了,又是愧疚,又是难过,一眼也不敢去看苏修。
看着凤安歌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苏修头皮一麻,赶紧从腰侧拿出一个小瓷瓶扔到凤安歌怀里,转移她注意力,道:“还要劳烦公主殿下,帮在下上药了。”
“哦,好!”
经历了这么一遭,凤安歌也没了睡意,帮苏修上好了药之后,便坐在一边烤火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苏修靠着石壁没有动静,凤安歌却摸着金锁片上的福字陷入了沉思。从紫荆一路到北塞,她仿佛是做了一场梦,甚至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仿佛,前一刻,她还看着她最敬重的兄长,一步一步走上那张威仪大气的龙椅,她看着众臣行三跪九叩之礼,她听着如浪潮一般涌来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后一刻,她的母后,当今的太后,却对她说:“晏晏!听母后的话,赶紧走!”
“母后,出什么事了?皇兄知道吗?我为什么要走?”凤安歌从睡梦中被摇醒,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还没睡醒。
“就是因为你皇兄……”凤安歌看着母后想说什么,又生生止住,可那话她却是听得分明。
“什么?”凤安歌觉得,就不是母后疯了,就是她自己疯了。
“晏晏放心,红袖会照顾你的,不要怕!药王谷不算远,切记!若无护身之物,勿归!”
凤安歌不清楚皇兄和母后之间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药王谷在哪里,也不清楚红袖姑姑跑到哪里去了。她一个人,不敢轻易暴露踪迹,只怕给母后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