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年底退伍
随着白明叫的这一声,靠着门口的三个大汉停下了手里的酒杯,看向坐着没动的顾静冬。
其中一个大汉顾静冬有点印象,昨天晚上看见她的脸跟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这时候倒调整过来,脸上的表情都是探到八卦的兴奋。
“不去。”
顾静冬捧着水杯又喝了一口水,她自我感觉声音不大,但是屋里却又突然安静了下来,原本在喝酒的大汉们齐齐抽气,好像刚刚顾静冬不是在拒绝白明,而是说了哪个大厦昨个被炸了的消息。
一群人的眼神在两人的身上来回游走,有八卦的,有了然的,有惊诧的,有探究的...总之,顾静冬觉得这是她离婚之后四年来最难堪的时候了。
上次这么难堪的时候,是四年前,被个自己永远比不上的女人当着面问了三个问题,那时候她还以为这辈子脱离了白明,就不会再遇到这种事情了。
“出来。”
手指里夹着未点燃烟卷的白明还站在门口,声音沉了一下,不过音量倒没变。
不就是当初她主动提的离婚?可是他不是在结婚前也没告诉她有小孩的事情吗?也没说他白明心里有不可磨灭的白月光啊?这一副欠了他几百万几千万的口气是在做什么?
顾静冬的脾气上来了,最明显的表示她生气的方式就是冷着脸,不说话,然后喝水。
“妈妈……”
白小白跳下凳子,走了两步,伸手覆上顾静冬的腿,用力的晃了晃。
他跟顾静冬生活了七年,自然最清楚他妈妈生气的模样。
安静,诡异的安静,整个包厢都安静了下来。
那个昨夜里打过招呼的大汉“哈哈”笑了两声打了圆场,端着酒杯站起来敬了顾静冬一杯,倒是他先帮白明赔礼道歉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姑娘,我们白队讲话一直这样,我们都习惯了。”
白明是什么样的人,顾静冬多少也知道的。
就连少数的几次约会,全程也很少说话,两人一起去看电影,出来顾静冬想要跟他探讨电影剧情,结果他就闷葫芦一样锯不开嘴,最后兴高采烈的去,败兴而归。
“其实我们白队这人,就是嘴上不说,昨天接完你电话,行动都没得到上面的批示,就带着我们十来个兄弟过去了……”
那大汉看着粗犷,说话却不含糊,一边给她找台阶下,一边又提醒莫名来脾气的顾静冬,昨天白明救了她们。
顾静冬放下杯子,脾气也下去了,才想起来,这顿不是答谢宴么,怎么被自己弄的气氛那么僵...
白明还夹着烟在等顾静冬,屋外屋内的灯光颜色不一样,一个白炽冷光,一个温暖黄光,他就站在两种光色的交界处,神色不明。
为缓解尴尬,顾静冬拍拍还抓着她手的白小白,温柔的对他说声:“没事。”
之后又不紧不慢的回敬了那个大汉,那大汉笑的格外……奸诈。
两人出了包厢,越过大堂,站到屋外密林的边缘。
这种边境地广人稀的地方,好处就是空气是新鲜的,抬头就是浩瀚的星空,随处可见的绿植雨林,伸手就能摘到叫不出名字鲜艳的花...
唯一不好的,就是蚊子太多了。
夜风带着一点冷意,顾静冬下面穿着长裙,上面是无袖的小背心,被风吹的,竟然起了鸡皮疙瘩,不自觉的伸手揽了一下自己。
白明想要点烟的手顿了一下,而后自顾自的叼着烟进了屋,留顾静冬一人在风中凌乱...
所以把她叫出来,他自己又一声不吭的进了门,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让她吹吹这云南的夜风?
心里的念头刚转过,白明就又出来了,手里拿了一件黑色的薄棉外套,搭在了顾静冬的肩头,还带着淡淡的烟草香气。
顾静冬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回过眼睛小心的看了一下白明。
他身后是灯火通明的云南特有的木质小楼,可是在白明手里的打火机亮起的那一瞬,所有的光好像都聚集到了他的手里,因为有风,他就低着头捧着手,那光亮在他的手心里摇摇晃晃,就跟此刻顾静冬乱了的心一样。
白明熄掉了火,修长的手指捏着烟的前端,吐了一口烟出来,消散在雨林的清新空气里。
“静冬。”
他淡淡的开口,斜眼看向顾静冬,两人的目光相撞,他又迅速移开视线,低头狠狠的抽了一口烟,继续说道。
“我年底退伍。”
“今年年底?”
“嗯。”
顾静冬心室一窒,这跟当初于静雯说的时间一模一样,两人果然是说好的,那白小白……
那白小白是不是,也要跟他们去过三口之家了……
“那……”
那些疑问卡在了嗓子眼,顾静冬却一句也问不出来。
当然啊,又不是她亲生的,白小白迟早是要做回别人儿子的。
叫的她七年妈妈的白小白要去叫别人妈妈了,顾静冬茫然的盯着头顶的那一片很大的绿,发愣了好一会。
那绿叶又大又长,顾静冬根本叫不出名字,有夜间形成的露水滴了下来,正好落到了她的脑门上,顺着眉心就直直的冲下鼻梁骨。
浑身上下,直到骨头缝里,都夹着让人无力的酸冷。
慢慢的,顾静冬找回了一点理智,回想了一下,觉得今晚的自己实在太不正常了,主要原因都是因为见到了以为不会再有瓜葛的人,现在确定了,很快就不会再有瓜葛了。
“那,那恭喜。”
顾静冬的声音回复正常,温温柔柔的,如同柔软的指尖撩过耳后,想抓又抓不到。
白明皱了皱眉头,他本就不擅长接话。
“驻地公安特警支队特招,有两个选择,留在这里,或者分去沪市。”
白明说完又低头,手里的烟一会会已经到了底,最后一口吸完,烟屁股丢进了软烂的泥地里,没用鞋底碾碎,残留在上面的火光一闪一闪,最后彻底被潮湿的水汽覆盖,彻底没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