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知恩图报”的蛇
夜深人寂,窗户被雪泛出的光照亮如白昼,不时就会听到树枝被压断的声音。
杜草抱着装满热水的暖袋,盖着她藏起来的一床暖和被褥却毫无睡意,反而亢奋得像是打了鸡血。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漆黑的眸光陡然晶亮起来!
“啊——啊——啊!!!”骇恐到下一瞬就会晕过去的女人尖叫在这个幽静的夜晚响起,惊动了想要摸进柴房的一道猥琐身影。
杜草听到那人气恨地叹息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不由唇瓣微抿。
杜大强看着她的眼光是她上辈子的阴影和噩梦。
饶是她再少不更事,也知道那样的眼光绝非一个父亲看着女儿,污浊得让她心惊胆颤,经常会在夜里偷偷哭泣,入睡从不敢深眠,生怕会被那豺狼之辈占到便宜。
杜草长到十四岁的时候,会褪去满身青涩稚气,显现出娇俏明艳之姿,身材凹凸有致,面若桃李,顾盼生辉,比年轻时的慕夫人还要漂亮几倍。
杜大强的色气自那之后就越发难以掩饰,以往都是调戏捉弄,小打小闹,后来故意酗酒,想要借机把她办了。
杜草不堪其扰,无意间听到他酒后真言,知道自己并非他们亲生,而是高门大户的千金贵女,便心生向往地逃了出去
那时她压根没想过半点的荣华富贵,她只想有个安稳的家,或者可以奢求一下父母的爱。
却不知那才是真正的深渊……
杜草阖上眸子不再深想,这次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
孙桂香睡得迷迷蒙蒙,不经意踢到床角一样东西,头脑瞬间就清醒了。
因为那东西着实古怪,热乎乎,软绵绵,盘在一起,还会动……
孙桂香怕蛇,但凡看到细细长长的东西突然爬出来,她都能吓晕过去。
想到这里,她浑身一个哆嗦,那团盘起来的东西就动得越发激烈!
又滑又细的一条,缓缓钻进她的裤脚,试图寻找到温暖的地方重新盘好。
“啊——啊——啊!!!”孙桂香很想晕过去,吓得眼泪鼻涕肆意纵横,却又不敢晕过去。
她强撑着,疯了似的蹬腿,恶狠狠地将那条蛇甩了出去!
“鬼叫什么!”杜大强被打扰了美事,气得大步走进来,迎面就飞来一根细长的东西,下意识就是一抓。
“啊!”剧痛突然传来。
冬眠的蛇本不会活动,被人体和褥子的热气烘醒,恢复了点能量,依旧行动得异常缓慢,因而被他们得逞。
但不代表它没有脾气,被抓住的时候,当即在杜大强手背上咬了一口!
黑灯瞎火中,杜大强看不清蛇的品种,山里又藏有毒蛇,眨眼间令人致命的都有。
一瞬间,杜大强的恐惧无限放大,浑身冒起冷汗,觉得这股疼痛蔓延到了全身上下!
他不能动了……他不能呼吸了……他快死了……
“大强?”孙桂香好容易从惊恐中缓过来,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又听到噗嗵一声。
杜大强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那条犯事的蛇早已经逃之夭夭,溜回了它的老窝——柴房一角的蛇洞里。
本来它在那里休眠得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突然换了个地方……
次日卯时初,杜草便神清气爽地爬起来,跳了一遍广播体操暖了暖身子。
刚想为奶奶做点早饭,孙桂香顶着对浓重的黑眼圈就拦住了她,“去把费郎中叫过来!”
“怎么了?”她故作无知地问,“费郎中有规矩,不是什么大事他不出诊。”
孙桂香凝视她片刻,并不觉得那蛇是她放的,死丫头比她还要怕蛇,她也没胆子做出这种事情。
“你爹被蛇咬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你快把郎中叫来,再敢废话,老娘……”
杜草不等她再说,就快步走远了,心想早点把人请来,回来还能赶上做早饭。
最重要地,可以让费郎中顺便看看奶奶的身体。
老人家体弱,经常卧床不起,杜大强这个亲儿子根本不放在心上,看都不看她一眼,更别提花钱请郎中过来看病。
这可是意外之喜,他竟然被一条冬眠的蛇给咬了,真是活久见,也算他倒霉!
不过那条灰溜溜的土蛇明明没有毒性,顶多咬到的时候会像针扎似的疼一下,怎么还晕了一整宿?
想当初她被那条蛇咬到的时候,还不是照样干活,如果不是它无毒,她也不会放任它在柴房里安窝。
没想到它还懂得“知恩图报”,给了她的仇人狠狠一击!
杜草心情明朗,脚程又快了许多。
费郎中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尚未娶妻,原本在镇上有个条件不错的未婚妻,听说他志在给山窝窝里的人看病,就立马跟他断了往来,生怕要跟着他来山里过苦日子。
费郎中深爱未婚妻,未料到她会如此势力,饱受打击之后,便再也不想娶妻,于是一心投入到给村民看病的事业当中,一做就是十来年。
搁在现代,这就是家境优渥的城里医生到贫苦大山里义务支医的典范。
如果没有费郎中的牺牲,黄潥村以及附近的七八个村庄,不知道要遭受多少病痛。
接待她的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名叫小五,是费郎中捡回来的孩子,养在身边收作药童,教他医术传他衣钵。
“师父被柏树哥叫走了,你可以在这里等他回来。”小五说着就要去倒茶。
“不用了,我去找他。”费郎中夜里不出诊,一大清早的,柏树就来找他,难不成是那哑巴少年出了事?
昨天跟她打架的时候不是无比凶狠吗,难道是被她打出了毛病?
理亏之下,杜草着急地赶了过去。
被柏树领进家门的时候,她还有些气喘吁吁,一眼就看到躺在炕上安安静静的美少年。
虽然年纪不大,身量也略显清瘦,但眉宇间隐藏着邪戾之色,像极了富贵人家养尊处优的混世小魔王。
柏树小声对她说:“他夜里恶寒发热,进气多出气少,怎么也叫不醒,费郎中已经看了好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