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宫闱秘事

第三十三章宫闱秘事

李景隆跪在洪武帝面前,恭敬沉默。

“你以为太子只会迷恋一个女人吗?”洪武帝冷然问道。

瞧着那双绣了团龙云饰的薄底皂靴停在面前,李景隆平静地回答:“落影没有入宫,对太子而言,这样的女子可望不可及,终带着相思意,也就这缕情思便能缚紧了他。”

洪武帝看着李景隆,这么多年他一直为自己办事,收集大臣资料,刺探机密,甚至秘密处决目标。他的忠心一旦没有了,会是什么样?李景隆一旦不站在太子一边,将来他会支持何人?他停在李景隆面前没有移动脚步,良久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扔在他面前:“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你可怪朕一直不曾告诉你?”

李景隆浑身一颤,长这么大,这是他亲耳听到皇帝说起他的身世。他抖着手抚摸着荷包。荷包已经旧了,看得出是被人经常抚摸。他沉声问道:“我……我母亲是何人?”

洪武帝沉吟良久道:“他日太子登基之时,我会告诉你。”

“谢皇上隆恩!景隆一心辅佐太子,绝无二心。”李景隆没有抬头,目光死盯着停在他面前的那双脚,他当然明白皇帝的意思。

这么多年他一直违背父亲意愿,成立一品兰花,奉皇帝密诏办事。洪武帝对他并不多加管束,他要敛财聚势都由得他。只要每次密令下达,他尽心尽责便可。

有时候李景隆也想,究竟是为什么皇帝会在他七岁那年秘密前来见他。还带了大内高手来暗中教他习武。他只知道当时皇帝对他说,他不是李文忠亲生,若想知道身世,就只能听他安排。也可以选择第二条路就是死。

他只是个七岁的孩子,李景隆想不明白这般严肃的话题和极其机秘的事情皇上怎么就能在他七岁时告诉了他。他没有选择,也不想顺着父亲的意思平安浪荡地过一世,好奇与想知道一切的冲动让他隐忍下来。

不可否认,皇帝对他甚是照拂,从不多问他做了些什么。如纵火灭了玉棠春,如在凤阳赚取赈灾银子,如一品兰花接了别的任务去杀人。他隐约感觉到皇上是知道的,但是却从没多问过他一句。

“燕王妃很聪明……”洪武帝拉长的声音再在他耳边响起。

李景隆伏地叩首道:“传闻燕王妃性静,在府中未嫁之时便博览群书,聪慧且识礼。”他在心里苦笑,锦曦,你看,我终还是护着你。

看着面前的李景隆,洪武帝目光凌厉,语气转冷:“有多少事……朕是不了了之的?”

李景隆一惊,洪武帝真的知道?他低声应道:“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她还不是燕王妃。”

“哼!你当棣儿大婚之日出那么大的事朕不知道?如今她是燕王妃又如何?”

李景隆呆若木鸡,心念一转口中已喊起冤来:“皇上明鉴。确实与景隆无关,景隆当日大醉,只是不忿当日魏国公拒亲。绝对不敢造次。”

沉默弥漫在奉先殿上,没有抬头,李景隆也感觉到洪武帝眼神如芒落在他背上。他咬牙撑着,不让身体有丝毫颤动,不让心底如惊涛骇浪般的思绪泄露分毫。良久之后才听到洪武帝轻缓的声音:“日后,多运点江南的菜蔬去北平。”

“是!”李景隆冷汗遍布背脊,轻声应道。

“没事多陪陪我的皇孙,多教教他。朕准曹国公世袭罔替!”

李景隆松了口气,磕头谢恩:“谢皇上隆恩。”

离开奉先殿,冷风吹来,李景隆这才发现中衣已被冷汗透湿。他捏紧了手中的荷包,黯然神伤。慢慢地唇边露出冷冷的笑容。

锦曦,这些能在一开始就告诉你么?诚如你还兰时所说,我的秘密太多,且不能信任于你,你不会接受我。可是,我怎么就能接受我自己呢?

反复思考着洪武帝说的每一句话,李景隆心中慢慢浮现出一个清楚的影子。是什么让洪武帝在七岁时就选中了他?是因为他的母亲?

母亲,是多么遥远的名词。曹国公府内有他的母亲,就凭这一个秘密便真想要他一生为太子忠心?不仅为太子,还为太子的儿子,不到两个月的皇孙?李景隆在心里说,不是不能对太子忠心,却绝对不是为了那个身世之秘。

回到王府,锦曦搬进了烟雨楼。她细细向朱棣说出皇上所问的一切。拿出了那瓣兰疑惑地说:“若不是这兰提醒,我根本不知道皇上究竟想让我参悟佛经中的什么道理。”

朱棣叹了口气,拥住了锦曦喃喃道:“锦曦,你太美太好,所以他们都舍不得伤你。我不过利用了这点,把你日渐消瘦隐忍不住的消息传了出去。我舍不得,他们也不舍得。你怪我么?”

“王爷,我以前觉得看不透李景隆,如今发现,你们俱是一般深沉,这人心呢,可真真是悟不透呢……不过,我相信你。”锦曦俏皮地笑了。

别人与她无关。李景隆为何要帮她,就算是帮了她,最初害她的也是他。她不想去想,细想下去,就有太多的为什么要想了。

她拿出洪武帝赐的凤玉和那块龙形翠玉,还是觉得奇怪:“不是天子,有这样的玉终不是好事呢。”

龙凤行天下,朱棣目中再次浮出深思。他把两块玉并在一起,龙凤交合,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像一泓湖水……“凤阳治兵,我不仅得了九千亲卫,还得了件宝物。”他拿出一柄鲨皮银吞口的剑来。

只一按机括,剑便从鞘内弹出半尺寒芒。

“倚天剑!”锦曦惊叹。

“这是父皇私下赐我的。道远去北平,以此剑斩尽元寇,让我守护北方要塞!”朱棣流露出一股豪情。

锦曦轻抚着腕上的裁云,暗想要不要告诉他呢。想起师傅说起,若不到危极时分,断不能动用此剑,也许,这一生也用不着吧。

她温柔地笑着,手一探,已从朱棣手夺得此剑,还剑入鞘,撇撇嘴不屑道:“王爷,你说上战场杀敌也会带着我的!”

朱棣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摇了摇头:“你啊,生怕就呆在府中闷着了。我还不知道那天才能启程去北平呢。”

“还不是怪你锋芒太露,皇上为太子起了猜忌之心么?”

“若真是如此,为何将龙凤翠玉和倚天剑都赐给我?皇上有皇上的用心……”朱棣想了想道:“好吧,那就多在府中陪你,练兵习武就变成闺房之乐吧!”说着走近了锦曦,眉梢眼角都荡着淡淡的笑意。

锦曦脸一红,想起宫中佛堂来,狠狠一跺脚,啐了他一口转身就走。

朱棣也不追,悠悠然跟在她身后进了内堂,趁她轻笑的时候捉了她入怀。

“你不怕我用武功踹你出去?!”锦曦涨红了脸歪着脑袋看他。

怕!我怎么不怕?但你真当我没办法么?朱棣噙了丝不怀好意的笑来,只顾搂着她在她耳边落下浅浅的吻,呢喃道:“你说如果每个女人都这般不听话,岂不是翻了天了?”

锦曦一愣,只觉身体绵软,气极道:“你怎么使出这等……”

“我什么也没做,只不过,日前宫里送来母妃旧物时顺道送了点香料给我。我不过燃了一点试试罢了。”朱棣呵呵笑道,抄抱起锦曦大步走向床榻,见她娇怒红晕遍布的脸不由得痴了,温柔地拂落她的长发,拈起油亮的一缕送到唇边一吻。

锦曦不服气的一掌挥过去,软弱无力地落在他胸前,朱棣执了她的手故做凶狠样:“还敢打我?!当日凤阳之时本王便发誓一定要报仇!哼,敢打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等我……有你好看!别忘了皇上说过,这王府内我有一半的权力!”锦曦见朱棣动手解她衣衫,又羞又恼,不甘心的吼道。

朱棣也不急,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要是有我的骨肉,你舍得让我好看么?”

锦曦一愣,见朱棣脸上带着一种满足与爱怜,心似醉了一般伸手搂住了他,突然发现力气恢复了有些讶异。

“本王可不稀罕那些宫中物事!”朱棣偏了身子,撑着头看她。

棱角分明的唇微翘着,凤目中沉淀着倔傲的神情。锦曦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唇,手指慢慢往上移到他的眼睛,叹息道:“刚开始认得你时,我可讨厌你这眉眼,真如守谦哥哥说,是长在头顶上看人的。不过就说了句去玉棠春,变脸可真快啊!谁知到了端午,还出手和我抢着捧花魁!”

朱棣板着脸哼了声,想起当时比箭被她巧技抢先,端午当晚又被她摔了一跤,实在太没面子。

锦曦察言观色,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便把话题转到一边:“我还是和守谦哥哥去了玉棠春,结果,唉,李景隆居然火烧玉棠春,也不知道到最终他是救了我,还是在害我。”

朱棣一激灵坐直了身体,严肃起来:“是李景隆?”

锦曦点了点头,便把李景隆意外救了她和朱守谦之事说了。

朱棣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抱住了锦曦道:“你知道天子脚下出这等大事,照父皇的意思会大怒,彻查。然而,却是不了了之。还有你中毒之事,虽交待严查,也是不了了之。我想,李景隆的神秘,父皇定是知晓的。难道,一品兰花……”

两人对视一眼,均为这个惊天秘密震惊。

皇帝自登基建国以来,贬功臣,夺军权,杀了不少人。这些难道都是李景隆在暗中帮助?

朱棣缓缓道:“锦曦,你是我的王妃,我从不想瞒你。我也有我的人。若不如此,不能自保。我的燕卫十八骑一直是我的贴身死士,另有燕翼暗中负责别的事物。日后,这些都交给你了。我要我的王府如铁板一般,水泼不进,连根草也别想长,更别说李景隆的兰!”

锦曦叹了口气,想起当日李景隆的难言之隐,她要的是朱棣这般的信任,是这种不分彼此的亲密无间。锦曦勾下他的脖子轻吻了下他:“我说王爷,这些事原是该我为你分忧的,不是么?”

她眉目如画,浅笑嫣然,朱棣一呆,已笑了起来:“本王被李景隆一激差点忘了,若是被他人知晓面对王妃这般丽色,还板着脸说事,岂不被人耻笑本王不解风情?”说话间已深深吻了下去:“锦曦,在大内佛堂,我那般大胆总想着母妃会保佑我,若是有个万一,我和你一并领罪便是了,瞧见你,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锦曦心中感动,嫣然一笑:“我也是。”

朱棣被勾起记忆,激情退却,搂锦曦入怀,满心的温柔牵动。闭上了眼道:“母妃是被父皇处死的,有人进谗言说,母妃生下的孩子不是龙种,父皇当时盛怒……锦曦,我时常会觉得孤单害怕。害怕这一世就我一人。如今有你就好。”

“不会的,我细观面相,你与太子秦王长得不像,可是你却与皇上神情最为肖似,这宫闱之中秘密太多,不能为人道的事也太多,莫要为一些传言乱了心神才是。我总觉得皇上是极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赐下宝剑和翠玉了。”锦曦温言安抚着朱棣,她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就填满了她的心,纵然为他身死也是应该,只盼着他能开心一点。

朱棣想起李景隆手上略略用了点劲,李景隆为什么如此得皇上赏识,他的一品兰花中杀手如云,行踪诡异。这么多年相交也只能窥视一斑。没想到他真的应了自己的感觉,是个极厉害的角色。

“他亦正亦邪,我都分不清他是在帮谁,他自己又有何好处了。”

朱棣低头看锦曦,突然就吻了过去,霸道的不准她再有空闲去思考别的人。

烟雨楼中红烛吐蕊,爆出一室热情,暖洋洋不似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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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的日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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