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104我老了,没有心情了
高悠扬吃了那仙药,忽然地气息顺畅,不发烧也不糊涂了。他许是终于明白了,他忽然抓住司马万里的衣襟,道:“陛下与……和乐公主,怎能成婚?”
司马万里道:“有何不能?朕好不容易把公主从鬼门关捡回来,修补得如今的花容月貌。公主为了感谢朕,以身相许,很合情合理啊!”
司马万里轻轻抓起我那左手,作势与我吹了一吹大拇指上的伤口,无比怜惜与温情,道:“和乐,与朕回宫吧!这山上风大,如今你身子又弱,吹了风就不好了。”
司马万里就要把我带走。
高悠扬身体恢复的速度简直让人惊讶。他前几分钟还要死不活的,如今竟然步履强劲如一只劲道的豹子,刷刷挡在司马万里和我的前面。皇帝身边的侍卫竟然还没回过身来。
司马万里说:“悠扬!你这就放肆了!”
高悠扬还很有尺度地拱手作揖:“冒犯陛下了。和乐公主……她,不能和陛下成婚。”
司马万里看看我,再问高悠扬:“你不是要跟着白玉去死吗?”
高悠扬道:“不敢。”
司马万里道:“你不是瞧不上我家和乐么?说她不是父皇的血脉。”
高悠扬忽然跪下,一脸虔诚地望着我的眼睛,道:“是臣愚笨,辜负了陛下的心意。”
司马万里仍然稳稳地拉着我的手,道:“你辜负的,不是朕的心意。你辜负的是我家和乐的心意。和乐,走,我们不理会这个蠢夫!”
我与司马万里妥妥地下了巍螺山,在皇家的阵仗里妥妥地回了皇宫。
我既然是和乐公主,当然在皇宫里也就占据了一席之地。我虽然不是老皇帝与太后亲生的,好歹也是皇帝跋山涉水亲自捡回来的。我在皇宫的地位还是比较高昂,绝不因为我这二十八九岁的高龄就受到鄙视。
自从我在巍螺山亲眼见到高悠扬想为白玉殉情的坚贞模样,我忽然就清心起来,浑身冷静得很。
当高悠扬获得太后恩准,可以进入深宫内苑来探视我时,我竟一点也不激动了。
我在司马万里的皇家花园里接见了他,让宫女与他敬茶让点心。我很有礼貌,一点都没有因为他让我失恋这回事而迁怒于他。
高悠扬许是终于知道我是他那十年前摔下马去从此就失了联系的表妹,他好歹要内疚一回。他对我极为温柔,绝不是装出来的:“公……主,日常做些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我被包粽子似的在床上躺了几百天,最近唯一最活跃的活动就是坐了竹椅上巍螺山被他和白玉的恋情刺激了透心凉,我的心再也飞不了扬。
高悠扬又问:“公主可要看人吹箫舞剑,悠扬为你戏耍一番。”
我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老了,没有心情了。”
我说我老了,高悠扬很是愕然。
我站起来,扶着小宫女的手,道:“此处风光甚好,大将军若没有别的事便自己慢慢欣赏吧。我先走了。”
是的,我就是这么一副冷情的模样,与司马万里赐给我的封号“和乐”极为不匹配。
我那花前树下对月都懒得沉吟的冷静模样,都传到司马万里耳朵里了。他竟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匆匆处理完一天的奏折后在赶去显阳殿与何皇后例行公事之前,还来我的蔷薇殿与我说几句话。
“你如此这番,真是伤心了?”司马万里问我。
我说我没有。
司马万里说:“和乐,就算有伤心的事,我们也不怕!你不是还有朕吗,朕会一直守护你。”
我瞥了瞥嘴,男人的话果真不能相信。他不与高悠扬一样?前几年,还两个人争着爬到巍螺山的雪地里找白玉献殷勤,我都听宫女儿们说了。
只怪我命苦,这辈子的情敌是一条赫赫的神龙。
我失恋了,我活该。
司马万里说:“和乐,你若是不痛快,朕改日在宫中设宴,将忠远候和江陵候请来赴宴。你看如何?”
我说:“陛下不必麻烦。”我见了他们,又怎么样!我再不是高家和寒家的小姐了。
司马万里问:“那朕下旨,将你嫁回高家去。你不做高家的小姐,做高家主母媳妇。可好?”
我真是拒绝了,我说:“陛下!我看得很明白。你不必为我委曲求全。我服气,我很服气。白玉神明正义,挽救我晋国上下于危难之中,你和高悠扬喜欢她爱她很正常很应该。我若是个男儿,兴许也会沉迷于她的龙飞凤舞冰刀无痕。”
司马万里只说:“你这幅模样,可怎么叫人相信你说的话?”
我只是满怀忧伤,说:“我伤心,是因为我老了。我伤心,是因为我已经死了。”
司马万里一心保护我,却招来我如此巨大的忧伤,他真是深感意外。司马万里批评我的消极:“什么死不死的?朕从东海把你捡回来,容易么?你知道你这周身烧坏的皮肤花掉了朕多少名贵药材么?老天给你一条命,怎么长吁短叹把它给辜负了?朕给你赐名‘和乐’,你好好想想是什么意思?”
我抬头,看司马万里。他每隔一段时间,总会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他在做吴王的时候浪荡不羁,却又在三国大战中力挽狂澜。他做皇帝了,很是勤政爱民很少吊儿郎当。他一面修建庙宇纪念白玉,却不阻止他继续三宫六院。他如今如此真心护我,我很是意外以及感动。
司马万里说:“你的年纪,确实老大不小。你长久这样,也不是办法。朕说过,你若要嫁给朕,朕求之不得此生与你荣华富贵尊宠荣耀。你若要嫁给高悠扬,朕也愿意成人之美,为你们办一场铺天盖地的婚礼。但你若要如此消沉下去,朕实在容不得。”
我真有很消沉么?
我低了头,只问:“忠远候,身体可还健朗?”
司马万里说:“走路总是走得动的,精神头确不怎么好。八十几岁的老人,撑到现在不容易。你放心,朕派了御医隔三差五地瞧着,各样珍贵的草木药材吊养着。”
我刷地向司马万里跪下去。我与他磕了头。
“谢陛下!我……和乐不敢辜负陛下。”我已经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