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门庭若市

第220章 门庭若市

赵丹凝视着沙盘,沉思良久后,看向廉颇:「不知老将军有何御敌之策?」

廉颇指着邯郸城:「大王,秦国此次调动了数十万大军,我们赵国兵力不足,邯郸城下的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当务之急,是集中兵力防守都城,至少要有十万青壮年组成的生力军,还要有至少三十万下民组成的预备队,守住都城才有七成的把握。」廉颇又指向邯郸城西北方向的汾水一线:「同时必须把西北方向所有可用的兵力,还有所有可以征调的下民撤回都城。」廉颇的右手握成了一个拳头:「如此,我们就有了九成胜算。只要守住了都城,秦国人想要凭此一战灭掉我们赵国的计划才会落空。」

赵丹紧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看着廉颇:「那晋阳怎么办?」

廉颇似乎对赵丹的反应早有准备,用肯定且平缓的语气回答道:「大王,我知道晋阳对于赵国的重要性,但我不能感情用事,作为一个军人,我必须按照现实的情况制定唯一可行的决定,晋阳只好放弃。在邯郸城以西的方向,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阻挡秦国人的进攻,只有以退为进,在地形有利于我们的地方留下少许兵力袭扰敌人,其余可用的兵力全部撤回都城,除此之外,我们别无选择。」廉颇指着函谷关至邯郸城之间漫长且曲折的道路:「秦国人远道而来,以秦国现在的国力,支撑几十万大军的粮草和补给将异常困难。只要都城能够守住,将来秦国人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必将全线溃败,到那时,我们集中兵力反击秦国人,汾水一线的城池必然回到我们的手中。」

赵丹面带不屑道:「等着秦国人支撑不下去的时候自己撤退,我们再去反击秦国人,那还叫什么反击?那还叫什么胜利?胡说八道什么!你怎么能想得出把晋阳拱手交给秦国人呢?」

廉颇正色道:「若是大王认为我只擅于胡说八道的话,那我在这就无所作为。请大王收回我的统兵之权,将我派到赵国的任何地方。」

赵丹不悦道:「不要急躁!你要知道,若是你这种态度,本王只好解除你的兵权。」

站在赵丹身后的乐乘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廉颇却毫无退让之意:「大王打算派我去什么地方?可以给我一万人,五千也行,我会在邯郸城外的任何地方与秦国人血战到底!」

赵丹一脸愠色:「不要激动!」接着手指向晋阳城:「本王的态度很明确,晋阳,绝不能拱手交给秦国人!你要知道,晋阳是赵国的故都,若是失去了晋阳,就会动摇我们的军心。你明白吗!会动摇我们的军心!本王命令,汾水一线的兵力要即刻向晋阳城集结,守住晋阳,秦国人就难以集中兵力包围邯郸。听明白了吗?!」

廉颇压抑着心头的怒火,语气中带着傲然和倔强道:「大王既然要坚守晋阳,那就放弃邯郸好了。若是晋阳和邯郸只能守住一个的话,不知大王要放弃哪一个呢?」

「激动什么!」赵丹气得身子微微颤动着:「守住哪座城池是本王说了算,怎么守住是你们的事情!若是打仗都要本王亲自上阵的话,那还要你们干什么!」赵丹怒视着廉颇,忽然冒出一句:「赵国没有赵奢,我们可以!没有你,我们也行!」

廉颇听到这里,心中顿时升腾起一阵悲凉!面前这位赵国的大王,当初贪图上党的是他,为了一个小小的上党不惜与秦国在长平展开决战的是他,为求速胜用毫无实战经验的赵括临阵换将的是他,害死赵国四十多万将士和生民的是他,战败后与秦国毁约的还是他。可即使这个年轻人再愚蠢,他还是赵国的大王。能怎样呢?!

此时的廉颇低着高傲的头颅,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头,纵然是血脉喷张,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只能无声地伫立在那里,再无一言。

大殿里的空气近乎凝固,「我们也行」这四个字隐约在大殿四周的廊柱间回荡着…

赵丹还真担心廉颇一气之下撂了挑子,语气略微有些缓和道:「方才本王说的话重了些,老将军千万别往心里去,那只是一时气话而已,并非本王的心里话。老将军也知道,我们在晋阳经营多年,守住晋阳,我们就能在邯郸城的西北方向牵制住秦国人。」赵丹话锋一转:「你说你要在邯郸城西面依据有利地形袭扰秦国人,那你就去负责这件事。当初你在长平是怎么干的,你还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去干,本王绝不干涉你。不过,城里的军队你不能带走。」赵丹继续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邯郸城的事情就交给平原君了。想当初,劝本王要上党的是他,劝本王用赵括的是他,眼下赵国危急,谁惹的祸还是由谁去承担才是。至于晋阳嘛,本王自会有所安排。」

廉颇和乐乘的脑后都冒出一股凉气。

甩锅大王的桂冠可以放在赵丹头上一顶。

不怕犯错误的大王,怕就怕犯了错误还不敢承认错误,还要把所有错误轻描淡写、堂而皇之地强加到别人头上的大王。一个不敢负责或者不负责任的大王,身边聚集的无非是些耍嘴皮子、点头哈腰的溜须拍马之辈、阿谀奉承之徒,想干事、能干事的人怕是早已主动自觉地封住了自己的嘴巴、捆住了自己的手脚,蹦着跳着跟在大王的后面,等到前面的大王掉进坑里,喷溅出许多的屎和尿来,又忙不迭地蹦着跳着而去。

「哦,对了!」赵丹面带微笑看着廉颇:「近日,本王打算像先王们那样,在丛台之上举行一场演武大典,也好借此提振一下我赵国军民的士气。还记得当年父王在世时,曾骑着一匹白马登上丛台,那是何等威武。当时父王从马上摔下来时,还是老将军…,呃~,过去的事就不提他了。老将军只管在家中歇息几日,在演武大典上,老将军还要向全军将士讲几句鼓舞士气的话来才是。」

廉颇却肃然拱手道:「大王,恕老臣直言,眼下就有一件影响赵国军民士气的事情,还望大王三思啊!」

赵丹一愣:「哦~?是什么人敢做影响我赵国军民士气的事情,看本王不杀了他!」

「大王!」廉颇显得异常激动:「近些日子以来,我赵国军中时常有人不是莫名其妙地被抓起来,就是被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杀掉,这些人都是我赵国征战多年的将士,抵御秦国人可离不开他们啊,大王!如今,我赵国军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更有甚者,许多钻营取巧的小人以罗织罪名、构陷他人为能事,媚上欺下,残害良善,如此下去,我们靠什么战胜秦国啊,大王!」

「不要激动!」赵丹面带微笑的脸上瞬间阴云密布,只见他背起手来绕着沙盘走了几圈,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盯着廉颇:「老将军为了赵国可谓劳苦功高,让老将军去城外袭扰秦军,本王着实放心不下。老将军留在本王身边,本王才能高枕无…,哦不,本王才能心里踏实啊!」

「大王!」廉颇拱手望着赵丹。

赵丹一挥袖子:「老将军只管留在城中,有老将军在城中,不但是本王,我赵国的军民都会心里踏实啊!至于老将军方才提到的那件事情嘛,本王自会有所理会。」

「大…!」廉颇看起来已是心急如焚。

乐乘对着廉颇道:「廉老将军,赵国越是在危急的时候,越是需要这大殿之外都是能让大王放心的人。若是有什么心怀不轨、包藏祸心的人隐藏在赵国,等到他们打开城门放秦国人进来的时候,可就说什么也晚了。」

赵丹扭脸瞪了乐乘一眼,可从感觉上似乎对刚才乐乘所说的话含有几分肯定的意思。

乐乘的感应也异常敏锐,眼前这位大王虽然看似表露出制止自己在此时此刻说话的态度,可是在这个制止的态度背后,还有更深一层的略带鼓励的意思在里面。也就是说,大王给自己在接下来还留着堵住廉颇的一句话的机会和空间。

「大王高瞻远瞩、未雨绸缪,考虑的是赵国的万世基业,又岂是眼下与秦国…」

赵丹呵斥道:「不要说了!你想说的这些,难道廉老将军不知道吗?!」接着语气一变:「本王最信任的人此刻就在这大殿之内。赵国的万世基业扛在本王的肩上,这份辛苦又有几人能够体会?!你们要多体谅本王的苦衷,为本王分忧才是。今日在这大殿里所说的话,一句也不能传出去。否则,又不知要有多少人在外面说本王的风言风语。唉!外面的很多话,你们听不到,可早已经灌满了本王的耳朵。本王每每想起先王临终时的嘱托,都不得不做出一些外面人不理解本王的事情来。」赵丹拿袖子擦了擦眼睛,缓缓走到廉颇面前,轻轻拍了拍廉颇肩膀上的尘土:「本王的苦衷,又有几人能知,几人能知啊!」

「来人!」赵丹突然呼喊一声。

殿门展开一道缝隙,钻进一个弯腰的侍者。

「用本王的马车,将廉老将军送回府上。此外,将宫中的好酒赐与老将军二十坛,哦不,三十坛。哈哈哈哈!本王听说,当初老将军从长平前线刚刚回来之时,府门前是门可罗雀。真是岂有此理!本王一向倚重的廉老将军,岂能教人轻视如此。放出话去,这城里的人有谁去过老将军府上,本王也许记不得,可谁没有去过,本王可是要一个一个记住他们的名字。哈哈哈哈!三十坛不够那就五十坛,定要老将军开怀畅饮!」

接下来的几天,廉颇所居住的那破旧小院儿的门前,可谓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本来,自从坊间传闻廉颇再次得到大王的垂青,即将手持虎符、重掌兵权后,这门里门外就已是人流不断、穿梭如织。现如今听说大王要给来过这里和没来过这里的人登记造册、对号入座,来过的可能除了一肚子酒之外啥也得不到,关键的关键是没来过的除了损失一肚子酒,可能接下来想喝酒的机会都要等到下辈子去了,那还不争先恐后、蜂拥而至等什么?非要等大王哪天一高兴在自己的名字上面画个叉吗?!

当一个人的价值与其他人的利益产生或多或少的瓜葛的时候,那这个人的家门口就会聚集起或多或少的人来。可能很多时候,或者说任何时候,人本身并没有价值可言,有没有价值关键在于还有另外一只手如点石成金般赋予这个人的价值,这个价值的核心之处在于,它能与多少人的利益联系在一起,能够成为多少人价值体系的一部分。产蜜的花不用担心没有蜜蜂,臭气熏天的茅坑从来不缺苍蝇。一个人对于他人而言有无价值,有多少价值,有能够维系多长时间的价值,蜜蜂和苍蝇远在天边就早已洞悉一切。即使曾经熟识、经年不见的一个人,偶一见面,人家竟对你不理不睬,甚或视而不见,乃至嗤之以鼻,那都只是因为人家敏锐的嗅觉当中,早已嗅到了你的身上没有人家需要的气味而已。但凡你身上有他们需要的香味儿和臭味儿,那你即使想躲也躲不了,就算想逃也逃不掉。别人看不起你的时候很容易,斜着眼睛走过去,装没看见就是了;你想拒绝别人的时候却很难,因为你不给人家榨干你的价值的机会,就很可能与天下人为敌。

大王派来的侍者每日天不亮上班、夜半三更下班,上班地点就在廉颇的家门外。也不用干别的,就是站在门外说一声:里面请。外加一句:慢走不送、欢迎再来。

被大王高高捧起却又赋闲在家的廉颇,索性借酒消愁,甭管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朋好友,还是压根儿就不认识的远房亲戚,一律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在赵国喝酒还真没怕过谁。

可怜了几窝前不久在廉颇家门外的墙缝以及树下安营扎寨的蚂蚁。走在外面的,免不得被纷至沓来的人群用脚踩死,躲在窝里的,免不得在滚滚车轮的震动中捂着耳朵、生不如死。

一切生灵都生的伟大,却未必能死得其所。

这世上的渺小和卑微从来不是自己对自己的定义。脑子里存在这个概念的任何物种,以及其中的任何个体,都难以逃脱自己给自己施加的魔咒。眼睛里随时随地在窥探着、扫描着、换算着别人的价值,充斥着其所谓的渺小和卑微的人,无时无处不在显露渺小,不在显露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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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战国之吕不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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