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野炊

()惊魂甫定，大家才叽叽喳喳谈论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李偲四周围了一圈人，都关切地问这问那。敬敏已经缩回到了张妈妈身边，心里庆幸周围的家伙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受伤的李偲身边，没有来对自己的反常行为表示什么质疑。为了更不显眼一些，她学着敬慧的样子，狠狠心爬到了张妈妈的背上，搂着她的脖子做撒娇状。敬庄经过了这一件事，早出了一身冷汗。现在这一支队伍中，做主子的都是孩子，没有一个大人，而自己是这一群孩子中最大的，万一这些弟弟妹妹出了事故，自己难辞其咎。将来见了父亲，可怎么交代。于是这一群孩子，包括敬敏，都被结结实实骂了一通。敬敏这个始作俑者更是弄了个灰头土脸。坚持了半日，敬庄说了句：“好了，以后都记住了，去。”敬敏着急了，想着自己还饿着肚子，立时把刚才的话忘到了脑后，抢了一句：“那蛇呢？蛇不吃了？”敬庄想起了敬敏说要吃掉蛇，灵机一动，招呼了府里的厨子，一同商议做出一道从来没有尝过的“蛇羹”。那一群小子们，再加上假小子敬宜，听了可以野炊，都哄闹着要生火弄吃的。敬庄大为头痛——刚刚才发生了这样的险情，好在有惊无险，可是这群小子居然一点没有吸取教训，还要自己动手。现在这里自己年龄最大，可不能容他们再这么胡闹了。蛇被剥了皮，然后蛇肉被撕了下来。蛇皮和蛇骨，被剁成了小段煮成汤。但由于油不多，所以蛇肉不用炒的，而是用炖的。鸟被去毛开膛，收拾干净了，被穿在铁扦子上，放在火上烤。鸟肉在火焰的烧灼下，发出“嘶嘶”的声音，并向外冒着黄澄澄的油。敬庄没有允许敬敏动手，为了安抚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妹妹，她叫人把蛇牙拔下来，仔细洗掉上面的泥土和蛇的唾液，答应敬敏把它们编成手链之后，给敬敏一条。然后不论敬敏怎么哀求，立逼着张妈妈抱她到车上坐着去，不许她下来。敬敏一上车，一阵困意涌上来，发现刚才自己仗着一身猛劲儿，又是杀蛇，又是处理蛇伤，没有考虑到自己这副身子骨才三岁多，她的全身已经脱力了。手和脚的肌肉一松懈下来，不停地发抖，一点也不受自己控制。她无奈地摇摇头：“自己还小啊——操心那么多做什么！”闻着一阵阵的烤肉香味，她香甜地睡着了。睡醒，饭已经好了。敬敏捧着一大份烤翅，美美吃了一顿。一部分肉被带在路上吃，而骨头汤分给了下人，虽然没有吃到肉，但是那汤里厚厚的一层油还是让这些好久没沾荤腥的胃肠好一阵轱辘。骨头则被带来的几条狗狗分吃了。这一顿，随行的家人们，第一次感到了无上的满足。下面半天，敬敏都伏在了张妈妈的背上。张妈妈的背很宽，很稳，张妈妈的脖子很细腻，滑滑的感觉很舒服。她静静感觉着微微的起伏，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梦中，她回到了那个世界，回到了三岁的时候，在晚风里，伏在姥姥的背上。妈妈常常上夜班，她一到晚上便哭，姥姥背着她走遍整片街道，直到她入睡……她不再有忧愁，不再有恐惧，世界上只剩下了这座宽宽的背，背起她的一切……朦朦胧胧睡醒，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想必到了什么农家或是客栈。她听见敬庄在抽噎，于是睁开眼睛，看见敬庄睡在她的旁边，用帕子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地，眼睛都哭成了桃子。她有些不解，白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难道敬庄还在害怕不成。她伸出小手，给敬庄擦擦眼泪，问到：“大姐姐，为什么要伤心？”敬庄看到敬敏已经发现了她在哭，很不好意思，用被子蒙住了头。敬庄钻进她的被子，悄悄地问：“大姐姐，到底是为什么嘛？”敬庄叹了一口气，说：“四妹妹，你还小，就别问那么多了。”敬敏有点郁闷，自己难道还不能给别人一个成熟的感觉吗？总是被当成是小孩子。她问到：“大姐姐，我怎么小了，人家都说我成熟。”敬庄再长叹：“四妹妹，你，你什么时候能够听听大人的话呀。”敬敏奇道：“大姐姐，妹妹什么时候不听姐姐的话啦？妹妹怎么惹姐姐生气啦？你教给妹妹。”敬庄抽噎得更厉害了，她努力平静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今天，若不是你……执意去……淘鸟巢……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再平静一会儿，才说：“四妹妹，你也为姐姐想想，万一三弟出了事情，或是别的弟弟……我可怎么有脸活下去啊……”敬敏有点委屈，分辩道：“大姐姐，我这不是为了哥哥姐姐们吃饱啊。”敬庄又哭起来：“四妹妹，你才四岁，姐姐知道你想帮姐姐分忧，可是你还小啊，做事考虑不了那么多，可是，偏偏你又是有主见的，那群小子都肯听你的。可是你也帮帮姐姐，姐姐不用每顿饭吃饱，姐姐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弄吃的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就好了……”敬敏心头大惊。自始至终，她都把这次逃难当作一次探险，从来就是抱着一种玩的心态，把自己当成了二十多岁的人，可是根本没有考虑过周围的人的感受。再看看旁边这个十二岁的姑娘，一路上，却需要考虑到王府的体面，需要指导她们这些男孩女孩的教育，更重要的，需要把她们平平安安带到目的地。虽然有李管家的存在，可是掌管大事的，还是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女孩子。而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除了迷恋某些歌星影星还会做什么呢？敬敏满腔歉意化作了一句话：“大姐姐，你放心，今后我再也不自作主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