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亲事
()“我不要嫁给他!”我再一次喃喃低语,语气却更为坚定。“老爷如今主意未定,听说宁国三皇子也派人前来求亲。”秦荀边说着边搁下墨,顺手从笔架上拿下一支狼毫小楷笔,仔细蘸上了墨反手递给了我。我愣了愣,顺手接过笔来,另一只手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咕哝道:“倒是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吃香。”记得刚醒来的时候,除了身上,连带着脸上都缠绕着层层纱布,不知道现在这容貌与以前相比孰好孰坏呢……我看了看秦荀,沉吟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难道前些年都没有人上门提过亲?”如果自己真是个香饽饽,为何二十二岁了却依然尚未婚配?虽然临国女子嫁人的岁数是比别国都略晚些,可如今我可是二十二岁了,这在临国也算得上大龄了啊。“想来是之前老爷不舍得小姐这么早就出嫁,不过如今也的确到了该为小姐打算的时候了。”他说话的调调一直都是平淡冷清的,我曾经故意一惊一乍地跟他说话,可面对他依然如故的冷淡,顿时失了兴致,何况自己当初可就是“听”上他这冷清的嗓音来着。“小姐刚才说不想嫁给郁庄主,为何呢?”我看了看他,有些惊讶。秦荀在我身边也有些日子了,他一向从来不主动发问,一般都是我问他答,要么就只是提醒我一些该注意或者该做的事情,像现在这样发问可真是头一遭。我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倒是和往常一般无异,想了想说:“话说哥哥管的那个临机阁其实应该是归丰临庄所属,可照我看如今临机阁可是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那郁三身为丰临庄庄主,却坐看此等喧宾夺主的事情发生,可见是个软弱无能之辈,我可不想嫁给这样一个人。”不知道我刚才说的话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竟让秦荀千年不变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表情,我心中一动,凝视着他说:“你说郁三这人会不会是故意深藏不露,扮猪吃老虎来着?”不知道为何,当这个疑惑刚问出口,莫名有种直觉让我心中已经对此深信不疑。秦荀笑了笑,这笑容在我看来有些古怪,只听他说:“小姐不是说不想嫁个一个无能的人吗?如果郁三是扮猪吃老虎的话,那不正说明他胸有丘壑,如此不正是中了小姐的下怀。”我看看他,不知道他这话是真心还是玩笑,摇了摇头,道:“如此的话,我可更加不能嫁给他。”接下去的话我没有说出口,可相信聪明如他是一定可以明白我这话的意思的。如果郁三是一个懦弱之人,那大不了只是我嫁了个无能的丈夫。可万一他真的是锋芒暗藏的话,如此将来可说不定与西门家会有怎生一番明争暗斗了,那我若是嫁了过去,岂不就成了这场利益斗争的牺牲品了。想到这里我顿时心生寒意,父亲难道会想不到这一层?他会不会将我的婚姻大事作为一场交易来看待呢?“秦荀,依你看父亲大人是如何想的?”我不禁开口问他,有时候觉得自己依赖秦荀是不是有些过了。细细一想,应该是自己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身边的一切都如此陌生,虽说有父亲,有哥哥,可是总觉得他们离自己十分遥远,故此我反而觉得身边的秦荀更加能给我安心的力量。只见他微微思索了一下,说:“依秦荀看来,老爷应该是更加倾向将小姐许配给宁国的三皇子。”听了他的回答,我缓缓点了点头,不再言语,默默地临摹起书帖来,心中却是各种滋味一起涌了上来。难道自己的婚姻大事终究是逃不过沦为一场交易的命运么?夜晚,丫鬟伺候我梳洗完毕后,我独自一人默默坐在梳妆台前,伸手拿过台前的菱花镜来,细细打量出现在镜中那张陌生的脸。我缓缓地拂过眉毛,眼睛,鼻梁,脸颊……为何这一切都如此陌生,心中一阵不安恐惧突然毫无征兆向我袭来,看着镜中的人,那张脸明明应该是我最为熟悉的脸,可我却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我对自己都竟然如此陌生,那我的那个不常见面的父亲呢?作为临国首辅,父亲一直都是十分繁忙的。故此虽然按照礼数上,作为儿女按理必定每日需要请安问好,可在西门府上却是经常无法做到,仔细想想其实我同父亲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更别论谈话聊天了。加上如今临国新皇刚刚登基不久,朝堂之上政务必定十分繁重,身为先帝临终委以重任的父亲来说,定是更加忙碌异常了。所以我每次去书房请安,下人说父亲在书房忙碌时,心中其实安安有些庆幸的,自己内心一直有些隐隐害怕他的。不知道为何,就是有这种感觉。其实父亲是一个很温和之人,身上也有着文人特有的儒雅之气,难道是我不喜欢同书生打交道?我不禁为自己这个猜测假设感到好笑,自己从小生长在一个书香世家,即便现在是失了忆,可应该不会对文人从心底里产生抗拒的心理的。我又想起白天跟秦荀的对话来,练完字,看着秦荀在收拾书桌上的笔墨,我忍不住开口问:“那个宁国三皇子的确是同传言中一样么?”秦荀看了看我,说:“小姐听到的是怎样的传言?”我怔了半晌,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听说三皇子是个怪人,从小就不在皇宫中长大,说是喜欢在山里过野人一般的生活。”我顿了顿,嘟囔着说:“我可不想嫁给一个野人。”出乎意料,秦荀竟然笑出了声,我愤恨地瞪了他一眼,说:“你如此高兴作甚,难道巴不得我嫁给野人才好!”他干咳了几下,说:“听说这三皇子如今得到宁国王上的宠爱,想来应该不是个出格的人才是。何况老爷应该也是会考虑这方面的,小姐是有些多虑了。”我听了他这话,喃喃地说:“这三皇子如今是受宠的红人啊。”“反正我是不会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我大声说道,仿佛也是在提醒自己一样。秦荀嘴角一勾,柔声说:“这点你倒是一直没有变。”他这话说得虽然很轻,可是我还是听见了,我疑惑地看着他,可秦荀却轻描淡写的用一句“该时候请安了。”便很巧妙的将我这个堂堂相府千金给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