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会晤.
()(晚上有事,提前更新了。继续厚着脸皮求票票,求收藏,嘻嘻。)李琰的府邸在华安坊。大栾的城市格局,大多是实行坊市制度,坊是住宅区,市是进行贸易的地方,酒馆茶舍、青歌馆、粮油布店,应有尽有。到了戌时,各个市便要关闭了,大伙儿各回各家去也。月流芳一行人到达李太尉府的时候是未时一刻,二虾把酒交割了便回去了。月流芳主仆三人则去见李琰。李琰素有好贤之名,上至公卿大臣,下至贩夫走卒,只要他认为是有见识有胆略的,都会与之结交,因而府中仆人,见了月流芳主仆三人进了李琰书房,也没有觉着奇怪。且说月流芳三人进了书房,见着李琰平添了许多华发,面上难掩忧愁,便知僖帝纵容十常侍,祸乱纲纪到了什么程度了。几人简单地见过礼,月流芳开门见山地问道:“李大人,四皇弟昏庸至此,十常侍借寻找《星霜篇》之机搜刮民脂民膏,长此以往,必然招致民怨沸腾。而窦太后身为四皇弟的母亲,四皇弟虽说不是她亲生的,但毕竟是她一手养大的呀,皇弟昏庸至此,纵容宦官惹祸,难道就不怕威胁到她的太后之位么?到时候,就连整个窦家,都要遭殃,难道窦太后就能对此熟视无睹?”李琰弹弹暗红色的常服,似是要抚平那些褶皱,望着月流芳,目光炯炯道:“殿下可还记得窦太后是何等出身?”月流芳虽然六岁就离了皇宫,跟随沧渊修习武功和阵法,只是逢年过节才回去一趟,那时对于宫里的事情,的确知道不多了。只是后来云策门遭逢大难,她死里逃生之后与一虹、二霞等人闯荡江湖,从民间听了不少传闻,后来师兄严晓风创建了云字系列客栈,分散在全国各地,作为情报机构,对于宫里的事情,便有了更多了解。当下李琰提起这个,月流芳便想起来了,窦泠渝出身屠沽之家,兄长窦斯本是个屠夫,后来使了法子,把妹妹送进宫去当宫女,后来皇后生下了皇子,是为嫡长子,按照大栾祖制,为了防止外戚专权,有子贵母死的规矩,也就是说,当皇子被立为太子,其生母便要被处死。宗庙里面供着的太后,无非是三种情况:第一是皇帝的生母皇后,死后被追封的太后;第二种是太子之母出身寒微,外戚根本不可能干涉朝政,这个太后便可以免死,得以安享晚年;第三种是太子生母被处死,由宫女抚养成人,太子即位后,把宫女封为“保太后”,算是作为抚养一国之君的报偿。月流芳细细思之,明白李琰的意思,便道:“大人是说窦太后对此不闻不问,是为了明哲保身?但是这种消极的防御,能凑效么?”李琰摇摇头,道:“殿下既然知道这等防御不好,以窦泠渝一介草民,竟能得了先帝青眼,得了抚养四皇子的权利,难道这会是一个普通人么?”说到这里,李琰轻轻敲了敲桌子,掀开茶杯的盖子,送到嘴边小小的抿了一口,觉着有点凉了。原本上好的茶便略带一丝苦涩。“殿下,民间有句话叫做‘人走茶凉’,在宫里,更是如此。不会察言观色,不会运用权谋的人,早晚要死在深宫里。窦太后得到今日的富贵,怎么会轻易让它从自己掌中溜走?微臣料想,窦太后此举倘若不是欲擒故纵,将来把十常侍一网打尽,便是另有图谋!”李琰说着,目露精光,那股笃定的神情,让人不能忽视。月流芳常年在江湖漂,哪里用得着这些弯弯绕?自己寻找《星霜篇》两年未果,如果朝中生变,武艺未必排得上用场,权谋之术却是傍身必备的本领。因而当即向李琰行了个大礼——那是她小时候在宫里学的了,至今还记着——以示尊重,然后说道:“流芳远在江湖,于权谋之术不甚通晓,望太尉明以教我!母妃之死未明、《星霜篇》不知去向、师父生死未卜,流芳入京,势必与各路人马过招,不可不通晓权谋。望太尉明以教我!”李琰见殿下行如此大的礼,知道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一边忙着给月流芳行礼,一边说道:“殿下快请起,如此大礼,微臣如何受得了?殿下欲知之事,微臣定当知无不言。”月流芳这才重新回到座位上。一虹、二霞跟随李琰跪下的,直到主子起了,回了座位,方才回到月流芳身后,垂首站立。月流芳问道:“大凡世间之术,必有其精要。敢问大人,权谋的精要何在?”李琰不答反问:“殿下以为如何?”月流芳也读过一些史书,颇有些心得,见李琰提问,便道:“古人云,大凡能成事者,莫不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这其中,天时地利,尚且可以用人力加以选择或改变,使之向着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最不容易掌控的,是人心。人心所向,就是穷途末路,也会柳暗花明,倘若尽失人心甚至众叛亲离,就是明摆着有了很好的条件,最终也会功亏一篑。”李琰微微笑着,示意她继续。月流芳又道:“人心为权谋重中之重,因而洞悉人性、洞察人心,运用各种手段,使之为我所用,便是制胜之道。世间人,除了圣贤,为人处世,莫不是为了自己利益的,只要合了自己利益,就是要认贼作父,忍忍也就过了;倘若有人威胁到自己利益,就是至亲,也可以不念半点情谊,对其下手。”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月流芳脸上分明有了愤懑之色。李琰对此自然明白。当年云野之战,他是参战的将领之一。高帝的绝情,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那种绝情,不也是一种果敢么?两害相权取其轻,身为一国之君,也有其难处呀。不过月流芳说的话也不尽对的,李琰良久不语,等她的气下了,方道:“殿下刚才犯了权谋的一个大忌,可知?”月流芳敛容道:“为了不给敌人留下可乘之机,自当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让敌人无从下手。流芳刚才忆起往事,不由得愤懑而已。今后定不会再犯,以免功败垂成,还连累了一干跟随者。”“殿下所言,其实并非全对。也有那重情重义之人,不图名利,甚至要损害自己乃至家族的利益,也要保护自己在意之人。这世间啊,有五种情,是可以跟利益抗衡的,殿下可知?”月流芳虽然幼年亲历过父皇的薄情,但是后来入了云策门,与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相处融洽,加之师父沧渊对其爱护有加,倒也享受到人间的温暖,没有变成冷漠无情之人。后来闯荡江湖,认识到世情险恶的同时,也感受过不少人间的温暖。因此李琰发问,便答道:“若论世间情,无非亲情、友情、师徒之情、男女之情以及恩。只是那恩情,有时候不一定凑效,若是那种忘恩负义之徒,以怨报德也是有的。就是想着要报恩的,但是如果涉及自身利益,恐怕只有牺牲这份恩情,留待来世去还了。只是到了来世,还记得这恩情么。说到底,恩情不如其他牢靠。”李琰见月流芳年纪轻轻,便有这番体悟,也算不易,纵是有些不尽不合之处,且留待她日后自己好好参详,只是终究是不放心,还是说了句:“重要的不是情,而是人,爹娘含辛茹苦养大孩儿,不也有人长大成人后不好好奉养老人;滴水之恩,举手之劳,也有人能做到涌泉相报。望殿下察之。”月流芳得到李琰一番指引,觉着开窍不少,想想窦太后所为,又想想今日所见所闻以及五云的信函,说道:“流芳如今思之,恐怕窦太后是另有所图。《星霜篇》记载着初阶、中阶、高阶,三阶阵法,甚至有人认为得之能得天下。窦太后这番沉默,怕是变相的纵容,到时酿成乱世,正好就中取事,拉拢人心。乱世出英雄,找到《星霜篇》也未可知。届时只要使手段将其弄到手便了。”“微臣料想大略如此。微臣小女李菲于宫中当女官,觉着窦太后行止见识,不同流俗,处事圆滑老练,定然不是等闲之辈。如今不若静观其变,看她如何。”“那受欺压的百姓如何?”“欲成大事者,必不能有妇人之仁,望殿下明察。”李琰一脸淡然。月流芳不语。但是要她眼睁睁看着老百姓受苦,实在办不到。该出手时还是要出手的,只是注意方法,不要暴露身份便了。当下又谈了些许朝中事,月流芳主仆三人便告退,回云来客栈去也。太尉府不是不好,但毕竟是高官府邸,免不了有人盯着的。而云来客栈是自家地盘,以师兄之能,定然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