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未结束

第9章 未结束

青云观内,满园梅香。

一位梳着高髻身着华服的女子立于一株白梅下,纤纤玉手捏着梅枝,放在鼻下轻嗅。

一个内侍躬身快步上前,小声像她禀报了什么。

女子眉头轻蹙,在梅树下来回的踱着步子,似有焦灼之色,半响她停住脚,低声对那内侍说:“禁军已不是皇家的,早就变成赵家的了。你就这么回复南面的人,禁军靠不住。本宫会再想办法。”

内侍应喏退下。

女子转身问一旁的侍女:“赵蒙进去多久了?”

“回禀公主,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魏皇子嗣单薄,这女子正是他唯一的女儿魏桐,与被废黜的太子魏迎乃同胞兄妹,母亲是早些年就病逝的皇后娘娘。魏皇自皇后薨后就没再新立,后位已悬空了十年。目前后宫之中,以庆贵妃为尊。庆贵妃是兴国公的妹妹,庆敏的姑姑,育有一子,名述,现年十四。

魏述是最有可能成为新太子的人。然而,庆贵妃虽圣宠不衰,立太子的折子断断续续往上递了三年,魏皇始终没有应允。

别人可能不知道,魏桐却清楚这其中的原因。魏皇看起来年老昏聩,在他心目中皇后娘娘才是结发之妻,长子魏迎才是他最喜欢最看重的儿子。三年前的那场谋逆案,证据确凿,魏皇气得晕倒,一连数日卧床不起。有位大臣上书请求判处谋逆的魏迎枭首示众,以正朝纲,以平民愤。魏皇听了冷笑,指着那臣子问他是何居心?孤的儿子犯了错,轮到你来教孤?那臣子因居心不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被拖出去杖责三十。

魏迎最终被贬为庶人,流放岭南。

第二年六月的一天,风和日丽,魏桐陪着魏皇在静波湖上泛舟游玩。魏皇看到桌上摆了一盘荔枝,剥开一颗品尝了下,笑道:“今年的桂味口感颇佳,我儿从小最爱吃这个,记得给东宫多送去些。”

随行的大臣们皆面面相觑,魏皇反应过来,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脸色已变得十分阴沉。

魏桐劝道:“皇兄身在岭南,想吃这桂味还不简单?以他的个性,只怕是会敞开了肚吃,儿臣担心他现在是不是正上火牙痛呢!”

魏皇听了面色稍霁,又剥了一颗塞进嘴里。回宫时魏皇绕道去东宫看了看,见殿前的石阶缝里长了草,魏迎的书案上落了灰,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把内务总管重打了五十大板。

彼时魏迎,正隐居在罗浮山。温泉潺潺,红荔满园,南国佳人相伴,他却难展笑颜。

魏皇虽然饶他不死,但安府却因他满门抄斩。那两个年幼的孩子,他还曾和他们一起蹴鞠,俩熊孩子根本不把他当太子看,一点也不让着他……

最让他心痛的还是安遇。死罪免了,活罪难逃。娇生惯养又任性的她怎可能受得了那样的罪?

他知道她不喜欢他,从她每次看他时那睥睨不耐,漫不经心的表情中就看得出。他派人打探了下,这小妮子果然是有心上人了。一个从云中土疙瘩来的愣头青,不就长得英武点吗?有勇无谋!小妮子什么眼光!他可是当朝太子爷!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他能给她的,这世间的男人都给不了!

即使她不喜欢他,他还是厚着脸皮向尚书府提了亲。这天下都是本太子家的,本太子看上的女人,得不到那岂不是让人笑话?早晚让她知道,他有多么出类拔萃,到时候她还不笑嘻嘻的贴上来,一口一个“夫君”的叫。那个情景,光想想就已让他乐得心痒痒。

兴许是因此分了心,千日谋划毁于一朝大意!女人没有成为他的女人,天下亦非他们魏家的天下。

竹舍外忽然响起一阵打斗声。几个黑衣人破顶而入,身着鹅黄素裙的佳人放下天青釉茶杯,斜眼望去的同时,一根软鞭横扫过去,打在冲在最前面的刺客脸上,霎时皮开肉绽,疼得那名刺客捂着脸叫。

佳人旋身而起,手起鞭落。不要小看这软软的鞭子,抽起人来其杀伤力不逊于刀砍。这位身姿曼妙的佳人显然是精于此术,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六个刺客已全部制服,且一个都没让他逃了去。

竹舍外的打斗尚在继续,魏迎皱了皱眉头,白净的面皮上露出一丝不耐。既然血腥尚未结束,那就在血腥里继续吧!

“就这臭屁功夫也学人家当刺客,你丢不丢人?害不害臊?”佳人脚踩着一个刺客戏谑。

“黄莺,来者即是客,怎可如此鲁莽?”魏迎说着站起身,取下挂在墙上的剑,慢慢走上前,问脚边的刺客,“是谁派你们来的?”

刺客扭过头去,一派大义凛然。

“作为刺客,虽然武术不怎么样,好在还有点信用,那我就送你一程。”

言笑之间,剑光突闪,血溅三尺!一颗人头被踢飞了出去,挂在荔枝树上。魏迎矮身看了看窗外,嘴角荡开一圈笑意,对这次的距离和高度表示很满意。

他把剑插在地上当拐棍拄,居高临下望着那些个抖得跟筛糠一样的刺客,有些虚弱的问:“这次是谁派你们来的?赵家还是宫里那位?”

刺客们生怕自己的头颅被这个凶神恶煞当球踢,争先恐后的供述,是赵家!

魏迎闭着眼睛点点头,赵家么……看来很着急呀!

竹舍外的打斗差不多结束,护卫们冲进来护驾,看到地上那具咕咕往外冒血的无头男尸皆毛骨悚然。

山头,入眼还是山。起起伏伏,郁郁葱葱,五岭之南,风暖景美。

黄莺偷看着前方驻足远眺的男子,身量不是很高,身板也不是很结实,着一身玄色布衣,带着斗笠。如果不知他的身份,她会觉得那不过是一普通不过的路人。

他说话总是有气无力跟没吃饱似的,走路总是摇头晃脑跟泼皮无赖似的,看人时总是抬起下巴眼皮耷拉着一副欠揍的样子,平时又有一堆臭讲究,即使她知道了他的身份,也直觉这位太子爷是个败家玩意儿。

可自从黄莺遵从母命留在他身边照顾他,她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他看似孱弱不羁的身体里藏着一头猛兽。

他说一不二,冷静又暴戾,不动如山,动则如火山爆发。杀人不眨眼,敬天地道义,不敬鬼神。

他的属下都对他毕恭毕敬,忠心耿耿。

母亲告诉她,要伺候好他。

听到他喊她的名字,黄莺急忙应声走上前去。落日余晖映照着青山绿水,每日如此,黄莺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只听得他幽幽然念了句诗。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晚风徐徐,吹起他鬓前散落的头发,灰白的颜色,年轻的脸,好不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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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兮归兮归去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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