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将近了
斜风细雨中,魏迎的大军踏着满地飘零的牡丹花瓣,攻进了洛阳。
晨曦微亮,风停雨歇,雨珠从屋檐落下,砸入小坑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尔惜爬起来,朝来人恭恭敬敬叩首跪拜:“罪妇尔惜,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迎瞅了眼她身旁赵蒙那僵死的尸身,尖刀依然插在他的胸腔中未拔出,血流了一地,散发着一股子腥潮之气。
“起来吧。”魏迎看向尔惜,“朕答应你的事,都会办到。你可以走了。”
“谢陛下。”
尔惜颤巍巍站起来,没有再坐轮椅,而是由水清搀扶着,慢慢走出了王府,走出了这座禁锢了她近二十年的牢笼,步履虽慢,但坚定无比。她走出大门时甚至都没有回头望一眼就上了马车,消失在清冷的晨晖中……
“传旨,诛赵家父族全族,母族全族,男女老幼,格杀勿论。将赵蕴赵蒙两兄弟的人头悬于端门城墙上,尸体剔骨割肉,剁成馅儿,制成肉饼,备用。”魏迎说罢,抹了下嘴,转头见南颂珩正看着他,似有话要说,他摇了摇手指,“什么都不必说,朕自有打算。”
皇宫,魏述坐在大殿龙椅上,看着那个披着一身阳光握剑朝他走来的人,他的身后跟着数不清的银甲卫,气势如虹。
魏迎抬手,示意银甲卫在大殿外留守,他独自一人走了进去,剑尖在地上划拉,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龙椅上的少年比他小十岁,脸上仍有几分稚气未脱,此时坐在上面一动不动,细长的眼眸里蓄满了泪水。
魏迎望着他,头一回发现这小子长开了的眉眼竟和他如此相似。
“下来。”
魏述颤抖着站起来,慢慢走下台阶,在离魏迎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怯怯的叫了一声:“皇兄。”
五年不见,魏述长高了不少,比魏迎高了半头,却比以前更怕魏迎了。
“你小的时候,父皇常抱你坐在他的膝头,握着你的手一笔一划教你写字。你生痘疹,高热不退,父皇罢朝两日彻夜不眠的陪护你。他对你的爱何曾少过我一分?就为了一个小宫女,你不明是由连捅父皇几刀!你这个不孝愚蠢的混账玩意儿!”魏迎上前一剑猛地刺进魏述的身体里,“你说你该不该死?”
两行热泪从魏述脸庞滑落,他口中噙着血,嗫嚅道:“皇,皇兄,你骂得对,我,我就是蠢……可我真的,真的是你的弟弟啊!我从未想过同你争夺皇位,是他们一步一步逼我走到今日。皇位我还给了你,也算是对父皇有了一个交代。皇兄,但愿来世我们还能做兄弟,一母所生的亲兄弟……”
魏述向前跪倒,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血从他身下不断流出。
魏迎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的模样,他小跑着跟在他身后,稚嫩的喊着:“哥哥,哥哥,陪我玩……”
来世吧!
必胜二年,必胜帝魏迎大败赵家军,重掌皇权,君临天下,封南颂珩为晋王,兵马元帅,封罗奥为护国大将军,封吕飞为安朔将军。凡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将领皆得到了恩封赏赐。
必胜帝临朝主政首日,除了大力封赏部下,为安家平反昭雪外,还赏了热气腾腾的肉饼给十几位大臣吃,他也拿了一个吃得津津有味。待那些大臣们在惊疑不定中吃了肉饼,他才笑呵呵道:“诸位爱卿,这肉饼味道可还行?有没有觉着肉质有些老?”
那些大臣们个个垂首躬身不敢言,魏迎把剩下的两口吃完,从内侍监的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和手,道:“赵家兄弟的肉,肉质自然是老些,诸位爱卿将就着吃啊!”
话音刚落,朝堂之上登时呕吐声连连,大臣们断不敢吐在大殿上,有的吐在了衣袖里,有的把满嘴的污秽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气味弥漫开来,就是没吃肉饼的也想吐了。
魏迎冷眼看着他们,道:“朕平生最恨两种人,落井下石之人,趋炎附势之人。最最恨一种人,心术不正之人!留你们活着,不是朕宽厚仁慈,而是该杀之人已杀尽,而你们有的罪不至死,有的惜具几分才华罢了。不想跟朕混的,好走不送,想跟着朕的,就戴好你们的乌纱帽,各司其职,尽忠尽责,上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朕,下对得起衣食父母黎民百姓。若,结党营私,杀。若,怠工渎职,杀。若,贪污枉法,杀。若,犯上作乱,杀后制成肉饼!”
文武百官齐齐叩拜,“臣等谨遵圣谕,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散朝后,魏迎留南颂珩喝茶。
“表弟啊,刚才朕在朝堂上是不是很威风?”魏迎笑嘻嘻问道。
南颂珩心里骂着神经病,点头道:“威风,威风得不得了!”
“朕估计他们以后很长一段时日都不敢再吃肉饼了!你站在前面没瞧见,那个和赵蒙同乡的礼部侍郎都给吓尿了!喔哈哈哈!”魏迎笑得没心没肺。
“陛下不也吃了吗?”还吃得津津有味。
“我是吃了,我吃的是御膳房做的肉饼,牛肉馅的,哈哈哈!”
一点都不好笑,南颂珩扯了扯嘴角,握着茶杯,眉头微皱似有犹豫之色。
“喝茶!喝茶!”魏迎催南颂珩用茶,砸吧了一下嘴,“这茶是朕以前最爱喝的南诏银生茶,在岭南时,黄莺常煮……”
冷不丁提起黄莺,魏迎一顿,喝了口茶,又道:“回鹘迎亲的使团已经出发了,桐妹妹一个月后就要远嫁,这宫里就剩朕一个了,不,还有一个孙太妃。”他凄然一笑,“你多带遇儿进宫陪陪朕,你们离朕远了,朕会觉着孤独寂寞。”
南颂珩酝酿半天到嘴边的话却说不出口了,轻叹道:“陛下该把黄莺追回来的,有她陪着陛下,陛下怎会孤独寂寞?”
“你怎么又绕回来了?会不会聊天?”魏迎无奈的白了他一眼,“东齐的九公主不日就到了,失信于东齐,你知道后果的。黄家那边,朕已给黄郡守去了信,等朕忙完这一阵,就把黄莺接回来。朕的童男之身都给了她,她要对朕负责的!哪能始乱终弃?”
南颂珩无语了,还说他不会聊天,这位陛下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东齐鲁亲王之乱,梁王父子仅用了一个月就平定了。鲁亲王服毒自尽,夏太妃和大公主被钉在棺木里,活埋了!夏氏门阀百年世家,偌大一个家族被连根拔起,光充公的金银财宝足够东齐几年国用了。放眼这四海九州,上位掌权者有几个不心狠手辣的?”魏迎道。
南颂珩默默喝着茶,心想大家都心狠手辣,只不过你比较变态而已。
“东齐此次送亲的又是那个狂小子,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他闲着没事干吗?朕见了他脑仁儿就疼!”魏迎身子向前倾,蹙眉叩着桌面,“遇儿对他可不一般,你可得看紧了!”
南颂珩微微一哂,道:“无妨,他来也好。”
上次那小子不告而别,让遇儿大哭了一场,成了她的一桩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来了正好。南颂珩就不信了,遇儿已是他孩子的娘亲,那小子还不死心?
半月后,邵钰衡护送九公主姜豆来到洛阳。春风得意的他见了安遇,弯腰对着她的腹部喊道:“儿子,你爹我来看你了!你在里面要乖乖的啊!不然,等你出来看你爹我怎么揍你!”
“你瞎说什么!要不要脸?”安遇忙护住腹部,喝斥他。
“你我都不要了,还要脸做什么?”邵钰衡哼道,上下打量着安遇,转而嘿嘿一笑,“圆润了不少啊,尤其是……”他比划了一下安遇的上半身。
一旁的南颂珩气得七窍生烟,气血翻涌,拳头紧了又紧,恨不得将这小子一拳揍到西天去。他娘的太贱了!我去他大爷的!
南颂珩没有骂出口,姜豆却紧抱着安遇的手臂将邵钰衡一顿好骂。
“你早知道长姐的事,为何不告诉我?害我伤心了那么久!你存心的是不是?你怎么那么讨人厌?你赶紧滚回东齐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邵钰衡百口莫辩,太后娘娘不让说,谁敢透露半个字?连他老子梁王都不知道好不好?而且这九公主变脸如乾坤大挪移,是谁来的路上还抹着泪愤恨不平的誓要找到那个负了安遇的男人,将他挖眼剖心?如今人就在她面前,她倒是挖啊剖啊赶紧的啊!只顾着骂他算哪门子?
“听说你同东平郡主好事将近了?”安遇笑问。
“是啊,没办法!”邵钰衡摇头苦叹,“小爷我回到东齐,那丫头就对小爷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太猛,挡不住躲不过,只得从了她。欸,你说缘分是不是很奇妙?莫愁前路无知己,柳暗花明又一村。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隔壁家树上。”
安遇被他一逗,笑得花枝乱颤,南颂珩顿时不淡定了。
等出了宫,在回去的马车上,他一路隐忍不语。
“珩哥哥,你怎么了?脸色这样差,可是哪里不舒服?”安遇关切的问道。
“脑仁儿疼,怕是头风症又犯了。”南颂珩揉着太阳穴,眉头紧皱。
安遇知他曾备受此病的折磨,闻言急忙搂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帮他按摩头部。
良久,他忽然开口问道:“遇儿,我是不是有些呆板木讷?你跟我在一起会不会觉着沉闷无趣?”
“不会呀!”安遇想都没想便道,“珩哥哥什么都好!你呀就是老天按照我喜欢的样子打造出来的,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没有一处不满意。”
笑意从南颂珩嘴角延展开来,他搂着她的腰,闭眼享受着她的按摩,又问道:“那你觉着梁王世子如何?”
“整天把小爷挂嘴边,忒浮夸!”
“草原那个呢?”
半天,“哪,哪个?欸,外面好像下雨了呀!都说春雨贵如油,今春这雨水一场接一场,跟不要钱似的……”
南颂珩脸上的笑渐渐僵住,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