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迷雾往事
“到此为止吧,云舒认输。”云檀越强压下阴沉的面色,故作赞赏道“小郎君当真是少年英才。”
这场比试必须结束,云舒不能死,云檀越心下思忖道。看向台上的目光多了几分阴狠。
“恭喜黎悟获胜!比试结束!”宣士接到指令,便立马敲响了手中的铜锣。
可台上的黎悟好像并未听到,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减轻,火茧中的云舒已然失去了意识,原先还能发出些微弱的真气抵御火茧的侵蚀,如今已经全然放弃了抵抗。
黎悟自然不是没有听到,只不过他想试试这云檀越和云舒的关系。若真是父子,方才云舒佛真气有消失之势之际,他就应当会担忧喊停,而不是等到现在才示意宣士。
又待了一会儿,见黎悟还未收手,云檀越的面色一黑,霎时间便飞掠到了台上,戴着檀珠的手掌猛然而出,表面看着是灿然的佛气,可不知为何,黎悟却从中看出了些许的不同,上辈子他见过的佛修没有八百也有一千,梵教是如今最大的佛修聚集之地,里面的佛修也曾出手同他比试过,都未曾给他这种感觉。
他的五感向来敏锐,虽不知为何,他却能从云檀越掌中隐隐看出一丝若隐若现的黑气。只是一瞬便重新没入那金光中,再无半点踪迹。
黎悟的目光猛然间对上了云檀越的瞳孔,他的眼神中有愤恨,有怒意,唯独没有对云舒的心疼和不忍。只有一种自己所有物被损坏的暴躁和愤懑。
这云檀越和云舒,究竟是什么关系?黎悟没有时间细想,可他并不想主动和这云檀越起冲突,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未等那云檀越一掌劈下,黎悟便收回了心火。见黎悟收了手,云檀越自然不能咄咄逼人,只得收回了还未完全送出的一掌。
“小生醉心切磋,未曾听见宣士之言,还请城主恕罪。”黎悟向云檀越拱手道。
嘴上恭恭敬敬,身形却是笔直无比,云檀越心内冷笑,面上却挂着和煦的笑意“快快起来,我贸然出手,也不过是为了护犬子的性命,小郎君不要放在心里才是。”
“城主严重了。”黎悟笑道,看向了一旁的云舒,面上露出了些不忍,这不忍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感。云舒的实力不俗,竟能够使出炼气阶段的佛书,甚至让黎悟觉得他的真实等级应当不只成丹三阶这么简单,再者这云舒体内的真气跟他成丹的修为相比,着实有些稀薄。这云舒是有天赋之人,按理来说不该如此。黎悟心中的迷雾更加浓郁。“城主还是快快请医士给少城主疗伤要紧。”
“这是自然。”云檀越好像换了一副面具,看向云舒的眼中带了一抹担忧,只是这担忧和云檀越方才的表现结合起来,实在有些虚假。
云檀越挥手,便有两个医士前来,将云檀越送上担伤者的架子,送了出去,而云檀越自始至终也就草草看了一眼。
“今日的比试,你表现不错。”云檀越对着黎悟说道,言语中有些意味不明。
“谢城主夸奖。”自己儿子都伤成那个模样,还有心情在这里和我唠嗑,倒是心大的很。黎悟心下想着,面上还是恭敬地回应道。
“也快要晚上了,今日的比试便到此为止吧。”云檀越说着,便带着随从转身离去,临走时还趁着众人视觉的盲区,狠狠地瞪了那墨晖一眼。
墨晖板正的脸上难得有些无辜的色彩,又不是他干的,这个直娘贼瞪他做甚!
“恭送城主!!”虽然少城主落败,让众人有些落差,可这云檀越在北城众人中的地位仍是不可撼动。
云檀越拂袖而去,而那墨晖正要寻找黎悟问上几句时,又哪里还见黎悟的踪迹。只是突然身后一空,墨晖便被径直拉入了一道小巷中…
“什么,你说那云檀越的掌中隐隐有些黑气?”不大的院子里,宁婆的声音可谓是响彻云霄。
“宁婆,您还是小点声吧”怀烟有些紧张地将宁婆搀扶着坐了下来,旋即看向了黎悟。
“不错,那云檀越的掌心确实有着一抹黑气,不仅如此,他和那云舒的关系晚辈也有些看不透,若说是父子,血浓于水,不该淡薄至此。”黎悟思索道。
“你可知道那黑气是什么?”宁婆说着,面色也肃穆了些许。
“我并不知道。”黎悟摇头,思索道“但那黑气之上的气息,并不是云檀越的,倒像是……”
黎悟总觉得那黑气上的气息似曾相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起,好像隔了一道纸糊的墙,怎么也看不到墙对面的实景。
“若是那云舒能使出佛卷,那他必然不只成丹三阶,加之他真气稀薄,烟儿,你觉得他的真气都去了何处?”宁婆缓缓道。
“您的意思是,那云舒的真气被云檀越给夺走了!?”单邢一身黑袍,从门外冲了进来。
正欲开口的怀烟只得将话压回了肚子里。有些嘟囔:“宁婆又没问你。”
还是小孩子心性,黎悟笑了笑,悄悄伸出手抚了抚怀烟的后背。怀烟偷偷觑了眼黎悟,面上没有表情,莹白的耳根却早已通红。
宁婆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小动作,接着道:“原也不关我们的事,只是那云檀越手中的黑气,倒像和我一位失散已久的故人有关。”
宁婆说着,暗暗攥紧了拳头。
那是二十年前,那时的宁婆还不是宁婆,只是个率性而为的小姑娘,她最好的玩伴就是临近的舒家女郎,这女郎和她不同,最喜琴棋书画,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彼时的宁婆还常同她开玩笑说,谁娶了她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舒,宁,这两个姓氏可都在五大家族之列,黎悟想着,看向了宁婆,宁婆步履稳健,好像也并不是她实际上看起来的年纪,只是他并未打断宁婆的叙述。
这舒姑娘的家中的旁支有一个小辈的男子唤做舒栎,颇有佛修的天赋,便央求主家将他带了去,好寻求机会,拜入梵教。这男子看起来畏畏缩缩,一见到舒姑娘,便面红耳赤地说不出话,舒姑娘也只是友善地对他笑笑,希望能缓解他的窘迫。
日子倒也相安无事,直到那天,被称为年轻一辈最有天赋的梵教大弟子杋秦来看这舒栎的情况,感情内敛的舒姑娘和杋秦好似被烈火点燃,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二人之间一发不可收拾,那舒栎的妒火也与日俱增。
他开始计划,甚至不惜代价地用了邪法,跟凌风教勾结在了一起,用禁法获取力量,终有一天,舒栎动了手,勾结了凌风教的人将那杋秦凌迟而死,便想要将舒姑娘劫走,可舒姑娘修的是医道,哪里有反抗的气力,而这舒栎好巧不巧被宁婆给碰上,便被怒发冲冠的宁婆抽刀而出,一把斩断了子孙根。可宁婆没有想到,这舒栎用了禁术,手掌之上满是肆虐的黑
气,倒将她伤了个彻底,趁机掠走了舒姑娘。
而宁婆料想他不敢呆在中原,便来了这极北之地寻他,势必要将这狗贼千刀万剐,这也是宁婆最早会在那余村的缘故。
可是宁婆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黎悟沉思不语。
“所以手掌中有黑气之人,就极有可能是那舒栎?”怀烟问道。
“我也不能十分确定,只是这些年来,我见过掌中有黑气的人实在不多,掌中带有黑气的大多数是傀儡,而非有自主意识的人。”宁婆叹道。
“我曾听说过云檀越的名号,只是他膝下有一子,当初他的子孙根可是被我一刀刮了个干净,再者此人行事高调,颇有威望,长的更是与那舒栎大相庭径,我在北地多年,也从未怀疑过他。不过若这云舒不是他的亲生子………”宁婆说着,眉头微微皱起。
“不论如何,这云檀越必然有问题。”单邢缓缓道。
“宁婆,既然他手中有黑气,不若就让我们去探查一番,说不准还能顺藤摸瓜寻到您的那位故人。”黎悟看着宁婆道。
“是啊宁婆,这云檀越看着便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那舒姑娘的失踪真的与他有关。您让我们去看看,保不准真能发现点什么。”怀烟说着,摇了摇宁婆的手。
“若是我去也就罢了,只是若云檀越与舒栎有关,那么他极有可能识得我的身手………”宁婆看向远处,沉吟片刻方才接着道,“再者说那城主府守卫森严,你们几个小家伙要怎么进去?”
“群英会”黎悟喃喃道“一个月后,有十个名额可以进入城主府。云檀越会在那里授予奖赏。只要取得名额,届时我,怀烟,单邢三人进去,便能寻得时机,对那城主府搜查一番。”
三人说话间,那夕阳已经彻底落了下去,黑夜咆哮着席卷而来,最后的一丝光亮被黑暗吞噬了个干净,暮色苍茫,迷雾重重,谁也不知那明日会是怎样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