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谋划
59、谋划
“兰姑娘,梅老爷说让您先去对面的翠微居等他,他有话要对姑娘说。”兰清若梅效笑已经手牵手进了庆缘客栈,家丁客气地抱拳行礼,堵在道上。
兰效笑蹙眉不快,“是我请兰姐姐来的,你在三哥身边当差么,怎么这么不懂事。”
家丁面孔涨红,求救般地看着兰清若,“老爷有要事,还请姑娘移步。”
兰清若犹豫片刻,和蔼地说,“我去和春姑娘说两句话,不会耽搁多久的,先替我向梅老爷致歉。”她疑惑地看向街道对面雅致却很热闹的翠微居,正是午饭后闲暇时间,楼上楼下的窗子里都能看见兴致勃勃人影。
她和梅效白还从未公开在这样的场合见过面。
昨天回到华新宫后,二哥依然没有见她,只是通过兰蜍传话庆丰时局不稳让她好自为之,语气非常生硬。
她对自己的行为虽然谈不上后悔却羞愧不已,兰清池不待见她也在情理之中。玉带春的巡访营特意上门送上公函,明确表示没有玉带春签发的通行令她不得擅自离开。
肖家军最后聚集在华新宫,而肖九也死在华新宫的乱枪之下,是谁把焦点聚集到她的身上?!
她当日只是让兰香从流经将军府的那条小溪游进府,将东南角的粮仓点燃,粮仓后就是兵勇潜伏的圆形跑马场,跑马场比地面低五六级台阶,只要火起浓烟必定封死整个跑马场,藏在里面的人只能逃出来。
兰香说她潜到粮仓时,粮仓已经燃了起来,四处逃窜的兵勇有条不紊地往外撤最后整齐地聚集在一处荷花塘四周,她原还担心火势不足以将他们逼出府,就在她琢磨着再弄点什么动静时,一股火流从山上直接滚下来,那些人一哄而散。
很显然这是有人与她目的一致,暴露将军府里的兵力部署计划,却为什么最后把她推到了人前。
肖九最后是乘马车疾驰到华新宫的,他中弹后看向她那眼是诧异不解又是恍然大悟。将军府谋逆一事暴露后,肖九武仁合对她已没有任何威胁,她没想过刺杀肖九,但肖九死的那一刻,她的确感觉松了一大口气。
这些人有什么目的呢?
兰清若不解。
“梅老爷有事就在客栈里说吧,翠微居太热闹,我不喜欢。”兰清若拉着梅效笑的手绕过家丁。
梅王氏站在门口看见兰清若真的走进来神色略有些复杂。
兰清若蹲身行礼,“我来看看春姑娘,我与她在常家还谈得来,效笑姑娘说春姑娘的病有些不好。”
梅王氏脸色大变,厉声斥责梅效笑胡说八道。
兰清若诧异地看看梅效笑,适才梅效笑找到华新宫对她说梅效春阳虚损失,淤血疼饮内停,虚实夹裹,为本虚标实之症,渐显危重,可是梅王氏只遵万老神医的医嘱。
她当时很吃惊,因为梅效春是刀伤,只要闯过发热一关就不该有什么大碍。
梅效笑说梅效春思虑过度殚精竭虑才导致病情加重,她说梅效春向来钦佩兰清若,所以希望她能去劝劝。
昨天梅效白说得含糊,她也心思混乱听得懵懂,冷静了一个晚上,她意识到不仅庆丰形势复杂,她也陷入到了一种微妙的局势之中,说不清是好是坏,而这混乱的局势里有梅效春的影子。
“那我进去看看春姑娘吧。”兰清若说。
梅王氏迟疑片刻让开身体,却一把抓住梅效笑,“你别进去。”
梅效笑挣扎了一下,抱歉地冲她笑笑。
门厅很小,掀帘进去,一扇百花穿碟的屏风隔在床铺面前,绕过去,梅效春倚着床头半撑着望过来。
兰清若大吃一惊,几天没见,那个略有些刁钻一脸计较的女子憔悴得老了十多岁,她的心倏地一抽,上前抓住梅效春的手,“你怎么这样了?”
梅效春残淡地咧咧嘴角,想抽出自己的手,咬着牙也没动分毫。
“刀伤算不了什么,除了留个疤,你不用太担心。”兰清若在她身后放了个靠枕,让她舒服一点,“我听我二哥说国外的医生可以除疤,一点痕迹也留不下。”
梅效春怔怔地看着兰清若,心里既羡慕又黯然,兰清若就像天边云卷云舒的云彩恣意潇洒,该浓烈时浓烈该轻松时轻松。
兰清若端起茶抿了一口,笑意盎然的脸炎了下来,“效笑说让我来开解开解你,她真是高看我了,我哪是能开解别人的人。”
“你能。”梅效春笑道,“我正是需要你的开解。”
“此话怎讲。”梅效笑一提到梅效春,兰清若就想起当日梅效春让梅效笑以给她把脉为名来套她的话时的情景,原本还为她酸涩的心倏地冷下来。
“原本我是受害者,现在肖九死了,我就说不清了,若不是我伤得下不了床恐怕此时我姑父已经把我抓进牢狱了。”梅效春的眼里却是奚落的笑。
“说起来挺可怕,我看你已经有主意了?”兰清若心里突然间浮上一种奇异的感觉,梅效春不像个被人捏在手心里的弱者,倒像个猎人般在轻松地布着天罗地网。
“主意谈不上,我三哥已经答应要替我周全了。”梅效春不以为然。
“难道是我意会错了,并不是你找我?”兰清若摁下心头的起伏,斜睨她一眼。
“不,是我让效笑去找你的,我愿以为你不可能来。”
“为什么不来,我喜欢效笑,她很替你担心。”兰清若突然打住话题,她暗暗打量了梅效春,她脸色青白毫无血色,嘴唇干裂,按理她醒过来说明伤口已经见好,难道效笑的判断是真的?!,“姐姐受了伤,做妹妹的自然心痛。”她顿了片刻,“有什么事就说吧,你是梅效白的妹妹,我能帮自然会帮你的。”
“你和我三哥的事我都知道。”梅效春嘴角吊起,眼里都是笑,看着像庙里的罗煞。
兰清若心里透出的冷将她紧紧地罩住。
“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么,很简单,不过是从小处着眼推导而出,我并不比丁力差多少,所以,这次罗家军的事,包括肖九的死一定也与你有关。”梅效春的眼里冒着异样的神彩,“我可以完全对你说实话,我没有证据,但我敢百分之百地确定事情一定因你而起。”
兰清若的脑子轰地一下懵了,原本在门外小声嘀咕的梅王氏仿佛被大风吹到了九宵云外。
“你用不着故作镇定,”梅效春咯咯笑起来,紧接着咳得喘不过气来,牵动伤口,她的身体蜷曲成一个虾米。
“你太高看我了。”兰清若终于冷静下来,她站起来,“我要有这个本事上次我爹让我去日本留学我就去了。你昏迷了两天两夜,连我都知道丁力为肖九洗脱罪名时曾说刺杀你的人心思细腻,为了杀你在你身边跟了几天把你的行踪摸得清清楚楚,你危机四伏,怎么还有心思来威胁我,而且是凭空威胁。”说完她转身就走。
“我敢做。”梅效春眼睛都没转,只是直直地看着帐顶,“我敢做,你信不信,只要我说是肖九主动找我,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替他调查监视你,因为你知道他们的秘密。”
几乎接近事实真相。
兰清若倏地平静下来,反倒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屏风旁。
“你想干什么?”
“我虽然消息闭塞,却知道昨晚你曾被玉大人抓进军营,依然是我那三哥将你救了出来,他们怀疑你与肖家军谋逆一事有关联。”
兰清若没说话。
“我们一起来做场戏如何?”梅效春侧过头,鬼魅地一笑,“能将我们两个同时从沼泽里拔出来。“
“你三哥不是答应你替你周全,你又何必自寻烦恼。”兰清若冷冷地。
“如果在我与你之间只能救一人,他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而不是我,我信不过他。”梅效春冷冷一笑,“我的命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你想怎么做?”兰清若迟疑片刻,问,梅效春的确心思诡谲,她与梅效白的事除了丁力看破,连肖九追查了那么长时间尚不敢确定,她却能一眼就识破。
“你同意了?”梅效春笑着倒回枕头上。
“你看说说看。”兰清若说。
“你先想想我的提议,如果同意,我会让效笑给你一封信,你照做即可,如果不同意,我们就当没见过面,如何?”
兰清若一出门就看见梅效白和梅王氏在说话,梅效笑一脸恼怒远远地站着,双手撑在栏杆上,使劲拍打着栏杆。
“既然效笑这么说,不如再请一位大夫来看看,万老神医的大徒弟现在也小有名声,临春药常的崔大夫也不错。”梅效白劝着梅王氏,梅王氏虽然脸有厉色,到底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梅效春说梅效白能救她,她也不敢怀疑这个侄儿的能力。梅效春的事她不敢告诉丈夫儿子。
“再不看就晚了。”梅效笑突然嚷一句,“不能让她再操心了。”
“那就找吧,效白费心吧。”
“那就午饭后等效春睡个午觉,我把他们都请来看看,虽然恐怕没那么严重,但万事都不可掉以轻心。”
兰清若看见梅效白怪异地冲他抿嘴轻轻一笑,也不忌讳,“梅老爷昨天救了我,今天我请老爷喝茶吧。
梅王氏神色复杂,她自然看得出梅效白对兰清若没死心,兰清若的脸皮也很厚,他们若走到一起,梅家二房有了兰家做靠山,他们就再也插不上手。
“兰姑娘还真是、、、、、、胸有沟壑的人。”这个时候她也不敢说什么得罪兰家的话,只能酸一句。
兰沮若莞尔一笑,跟着梅效白上到二楼她原来的客房,屋里还是原本的摆设,衣架上还挂着一件梅效白为她买的披风,八仙座前铺着蓝线绣毯。
她心里暖暖地被击打了一下。
“怎么还留着这个房间。”她佯装吃惊。
“客房一早都订好了,也没有多余的人,只好空着。”梅效白四处看看,打扫得倒仔细。
纤尘不染。
两人坐下,梅效白亲自点燃煤油炉烹起了茶。
“效春很精怪,你不要和她来往。”他直接说。
“主要想来和你见个面。”兰清若也不拐弯。
“嗯,说吧。”梅效白摆弄茶具的手在雾气缭绕中像如来佛的大手漫不经心又坦然有序地操控着一切。
兰清若暗自舒出一口气。
“玉带春是不是怀疑肖家军谋逆的事与我有关?”
“怎么这么想?”梅效白安安静静地替她沏了杯茶,颔首示意她喝茶。
兰清若端起一杯,“这是很自然的事,我有些鲁莽了,当时没想那么细。”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把她曾派兰香前去点火搅乱将军府的事说出来,原本想围魏救赵,现在却是引火烧身。
“别多想了,我说过你没做错什么!”两人心照不宣,却又不点破。“肖九对你的怀疑在他心里已经扎下了根,很难拔出,相比他对你的威胁,现在的局面不算什么。”
“真的么?”兰清若陡然轻松起来。
“自然,肖家军的事板上钉钉难以撼动,玉带春只是怀疑你利用了他,巡抚大人来了恐怕也只是担心你会搅和了这件事,把本来很严肃的案子变成一场闹剧,别担心。”梅效白轻声安慰她。
“对了,”兰清若蹙眉不展,“你妹妹怎么知道我们的事了?”
“效春?”梅效白突然间抬起头,“她适才说的?”
“对,她没多说,我也没多问,但她明白地告诉我她知道我们的事。”
梅效白沉吟片刻,“效春很聪明,在成都府小有名气,她竟然从你身上的装束上判断出当日你是突然出现在我的船上的,你别怕,她对你没恶意,她只是针对梅家二房,她现在情形不妙,我答应全力替她周合,她不会随意乱说的,而且那只是她的推测,没有任何证据,况且肖九死了,那些话已没有意义。你别担心。”
兰清若端着茶默想了一会儿,“你这么相信梅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