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百草堂(四)
千里及见庄清晓跪在车厢小几前,拿出纸笔铺好,又一个小白瓷瓶,里面是她研好的墨,然后将他说的一一记下。
侧头去看姜长源,后者正一脸兴味的打量奋笔疾书的人,不由想到:“庄大人日后的家庭地位堪忧啊!”
庄清晓埋头边写边问:“千里堂主,先生如今吃什么最好?”
千里及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脸镇定道:“看心情!”
“……啊!”庄清晓不晓得这是个什么路数,不过当然大夫说什么是什么,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车子在这时停下,千里及行礼告辞。
庄清晓盘腿坐在小几前,回头看向姜长源,郑重的说道:“先生你看,也不是第子劝你,你那工作还是得减少,得遵照医嘱!”
姜长源倾身拿过她手里的纸张,说道:“你这写的什么?”
庄清晓回身要去抢,嘴里还说:“我这只是先记着,待会儿再回去重写!”
姜长源看了眼上面的鬼画符,他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不由的露出嫌弃的神色,将纸张还回去:“毫无长进!”
庄清晓拿回纸张踹怀里,讪讪道:“这不是急着记下来么!”随后回身喜笑颜开,哄道:“先生,别生气了,第子日后定会多加练习!”她还记着医嘱呢!
四月天,山香院内樱花绽放,树树花色娇艳柔媚,山风拂落,满天樱花飞舞。
琴声流动,欢快活泼,伴着山花烂漫,如天真女孩儿的笑颜,叫人赏心悦目,闻者心情抒怀。
一位银白轻纱罗裙的女子行在满天花雨中,女子身段丰盈,婀娜多姿,面若春花烂漫,眼眸秋水盈盈,看向廊檐下。
那处与卧房相接,两面架着人物山水屏风,几位轻纱罗裙的美人立在廊下,围着一张美人榻,四面燃着仙灵草。
榻上一位公子,未曾束发,一身红色长袍松松系着,露出同色中衣,他面色略显苍白,眉眼温柔,嘴角含笑,眼看着就是个温柔荡荡的纨绔公子哥。
银白罗裙的女子,轻移莲步,立在台阶下,那两位黑衣侍女跟前的位置,行了一礼:“妾身见过殿下!”
此人自是魔族二殿下姬微阳,他看向女子,未曾起身,嘴角含了两分笑意,抬了抬手:“来!”
女子行至榻前,语声轻柔:“殿下。”
姬微阳握住女子纤纤玉手,让其坐在身侧,端了旁红玉冰纹耳觞,笑道:“千花,孤知你是能喝的。”
夏千花知道这位殿下近来迷上了“美人醉酒”,也不推辞,接过掩面喝下。
立时便有侍女上前斟满,放在旁边小几上。
夏千花端起喝下,不忘温柔道:“殿下受了伤,可要注意身子!”
琴音入耳,如山间泉水叮咚流淌,阳光斜斜洒下,温暖舒适,姬微阳点头,嘴角含笑:“那千花替孤喝!”
一壶酒下去,夏千花已有醉态。
姬微阳一手搂着她纤细腰身,一手抚上未施粉黛,却粉扑扑的面颊,触手柔软细滑,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渐渐向下,滑在女子脖颈上,轻轻摩挲。
夏千花身上轻纱帔子早已不知去向,窝在男人怀里□□半露,两条雪白臂膀,攀上男人脖颈,当真是风情万种,眉眼含春,只怕是个女人看了,也得酥了骨头。
姬微阳抚上那柔滑肌肤,手上忽然用力掐住纤细修长的天鹅颈。
呼吸困难的那一瞬,夏千花眼中醉态已无半分,她四肢拼命挣扎,却一个字也呼不出,身上抖得似筛糠的一般。
所有侍女见此情景,都吓得跪在地上,仿若呼吸重了都是一种罪过。
院落乌云罩顶,一片死气沉沉,暖风吹过,都能搅动一池春水。
只有琴声不止,身穿玄色窄袖长袍的琴师坐在满天樱花中,泰然自若,指尖流淌的音色愈发活泼。
姬微阳依旧眉眼温柔,嘴角含笑,他手里原本粉扑扑的女子,已然变成个红彤彤的的苹果,直到夏千花翻白眼时,才放了手,语声平淡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孤的脾气不好,他若再得寸进尺,孤的分寸恐就不那么好拿捏了。”
夏千花眼看对方已经堪破她的身份,来意,甚至背后目的。回去即便不死,这辈子也不会有出头之日,她极力克制着恐惧,说道:“大家各取所需,只要得手,便是双赢,殿下何不选择合作?”
姬微阳捏住那精致小巧的下巴,眼中带着一丝冷笑,说道:“既然你如此衷心,那孤便成全你。”
话音落时,“咔嚓”一声,夏千花的脖子被强劲的力道生生扭断,她的眼中全是不可置信,人生在世,做事情总是有商有量,你来我往,大家都是在觥筹交错中敲定买卖,她从未想过还有这么不耐烦的人,也没想过自己会这样死掉。
琴声在暖阳阳的春日活泼泼的跳动,琴声愈快,如六月急雨,迫人心弦。
不等姬微阳吩咐,两名玄衣侍女已起身拖着死掉的女人往外,转瞬已没了踪影。
姬微阳接过侍女递上的手帕,抹去那柔嫩滑腻的触感,从美人榻上起身,立时有侍女上前扶他进了卧房。
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琴声戛然而止,整个屋子突然变得极其安静,只是山间偶有一两声悦耳鸟鸣。
屋内侍女已将仙灵草燃起,青烟缕缕,流连在霞光纱帐上如烟似雾,缓缓沁入姬微阳肌肤。
屋内,一位玄女侍女手持册子,恭敬立于榻前,眼眸低垂,静静等候。
姬微阳行至罗汉榻前,仙灵草烟雾沁入眉心,让他心情愉悦,这才看向立在跟前的侍女。
侍女翻开册子,恭敬道:“禀殿下,已经查出来了,庄清晓,青鸟一族,二千五百二十八岁,未婚,在入太微星宫之前,是在桃花镇一家桂香点心坊的工人,去年参加山河书院考试落榜。同年八月入太微星宫,十二月历天雷劫,昏迷至五日前醒来。”
姬微阳嘴角依旧含笑:“那么去岁十一月十六日,今年一月一日,可有查到这两天庄清晓在何处?”
侍女打开册子来看:“十一月十六日与南怀玉在万物镜中破除幻境,一月一日在鱼桥村叶家出现过。”侍女看了册子又说:“四鹰追出九幽地狱,在堂庭山大开杀戒,庄清晓正看了成绩上堂庭山游玩。”
姬微阳看着食指上的玉扳指,那里面有一丝紫色灵力流动,许久才低低说道:“看来就是清灵珠了……说说这个女人?”
侍女翻开册子,回道:“年幼在书院,时常被人欺负,一千五百来岁离开书院外出打工,在发饰坊干过几百年,织布坊干过,最后在点心坊做工直到入太微星宫……。”
姬微阳:“性情如何?”
侍女:“性子内敛,有些孤僻,不好接近。”
姬微阳:“周围关系?”
侍女:“同事少有来往,与人相交总是保持距离,家庭关系和睦,要好朋友只有一位,去年已考入山河书院……入太微星宫后,与南怀玉,姜长风走得很近,不过属下打听了,这女人很有分寸感,无论是对南怀玉,还是姜长源,都没半分逾矩。”
姬微阳微皱眉问:“男女关系?”
侍女楞了一下,才说:“私生活很干净,尚未定亲……不过奴婢曾怕这是太微宫那位给安排的信息,便找了她从前的同事打听,应当不假。”
姬微阳眉头紧锁,不知在思索什么。
侍女翻至最后一页,说道:“年幼时受过伤害,成年后会极度缺乏安全感,这类人要么极度依赖一人,要么防御心极重,很难亲近,这位少微仙官是后者。”
姬微阳转着玉扳指,面上已看不出喜怒,淡淡道:“下去吧!”
侍女退了出去,房门关好。
风仪公主姬微暖这时走进来,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下:“哥哥不是说要让这女人回去递个话么?怎的又处理了?”
姬微阳面无表情道:“自作聪明,话又太多……白家近几年太闹腾,以为找个漂亮聪明一点的女人,孤就会由他们随意拿捏!”
姬微暖不由的问:“那妖族……”
姬微阳看着自己的妹妹一言不发,室内忽然静谧无声,幻听似的以为满世界都是虫鸣鸟叫。
“死了也是一种答案!”
姬微暖点了点头。
“已经确定了是在庄清晓身上!”
“那哥哥可知晓这清灵珠落入体内,怎么取得出?”
“除非那人心甘情愿,否则封印幽冥之灵的力量便回全力抵抗……能封印幽冥之灵的力量,想要与之对抗,又谈何容易!”
姬微暖笑道:“绑了双亲,她还会不愿?”
“小乙的册子上午来过,她父母染了毒灵,只怕活不久了,若是死在咱们手里,将人激怒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姬微暖蹙眉,指了指隔壁广白院的方向,问道:“可是那位的手笔?”
姬微阳眸色不变:“天灾人祸,谁又知道,反正咱们少了条路!”
姬微暖看着她哥,欲言又止。
姬微阳却抬手制止了:“依着她如今的力量,如果死在咱们手里,被记恨上,不好控制,若是鱼死网破,她胜算很大。”
“那哥哥可有法子?”
姬微阳附身在她耳畔说有一时,姬微暖点了点头,说道:“……三头凤……这个法子倒是不错!”又道:“那哥哥可是有法子了?”
姬微阳笑道:“还得小心筹谋,且再等等,总得与这位庄少微有些接触,方知要用个什么法子?”
姬微暖点头,说道:“我得去看看,尸体可处理妥当了。”又道:“这里毕竟是仙界,不比家里。”说着便起身走了出去。
姬微阳抬手抚上那白玉指环,看着上面那一缕流动的紫气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