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四)

西海(四)

他很聪明,所以同他说话,她从来不会弯弯绕绕,对上他的目光,直截了当道:“先生是来封印我的?”话头一转,笑道:“那恐怕要让先生失望了,幽冥之灵已经苏醒,我会配合他!”

姜长源眼眸仿若北极冰川,看向庄清晓时神色愈冷。

虽然姜长源少有笑脸,可是这样生气也是很少,他可是连幽冥都敢算计,她不敢与他硬着来,怕他误会自己要作妖,忙补充道:“两年,不,一年,先生你给我一年的时间,如果一年内我还不能摆脱幽冥,这条命任你处置!”

谁知她越解释,他眸色越沉,感觉她再多说一个字,他就要杀人泄愤,可是她还是不甘心,又退让一步道:“半年,不能再少了。”

她并不想摆脱幽冥,她只想知道阿爹阿娘的死是不是意外?巫狄是谁派来的?她做不了其他的,却也要给他们讨回公道。

扑面而来的冷冽气息将庄清晓笼罩,她本能的后退,直到撞上身后的墙壁,他依旧步步紧逼,而她退无可退,告饶谈条件都没用,庄清晓破罐子破摔,没好气的问道:“我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究竟想怎样?”

看着面前的人,姜长源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道:“我想怎么样?”

庄清晓看着脸色铁青的人,试图让他明白自己无意挑衅:“期限是半年,成不成都任由你处置,这个交易你很划算。”

说话间,庄清晓只觉腰间一紧,不及反应已跌进他怀里,她猛然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他迫得太近,他们呼吸相闻。

她还要再说话,他已低头吻上了嫣红的唇瓣,先是轻轻浅浅的亲吻,趁人彻底懵了的空挡长驱直入。

庄清晓回过神来时,唇舌已被人含住纠缠,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他唇舌愈发用力,只恨不能将她给吞了。对于他的攻势,庄清晓完全招架不住,腿脚虚软得站立不住。

却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唇舌间有灵力缓缓灌入她嘴里,灵力入体,庄清晓感觉体内怨灵被一扫而空。她这才找回自己的神思,想要将他推开,却被他牢牢禁锢,挣脱不得。

直到她感觉通身无一处不适,他才放过她,语声沙哑道:“我想怎么样,现下可知道了?”

她想了很多,觉得牺牲一个生灵,换六界太平,这笔买卖很划算,可是她全没想到他会如此,庄清晓还在愣神,又听他说:“还是说那晚你真的醉了?”

“你……我……”庄清晓语无伦次。

原来他知道她没醉,庄清晓霎时羞愤欲死。

那时候她打算独自一人上明镜台,心里又是悲壮,又是凄惨,于是“酒壮怂人胆”的打着醉酒的幌子占他便宜。

所以,现在到底谁占谁便宜啊!

指腹摩挲着她嫣红的唇瓣,说道:“清晓,你可明白我的心思?”

“我……我可能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我……”庄清晓一想到自己正在拒绝的是谁,就有咬舌自尽的错觉,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然后说道:“你应该知道的,我家人去世,我又情况特殊,他们的死,是意外还是蓄谋,我必须查清楚……老滕替我挡了一刀,我必须得揪出背后的人,给他一个交代,所以对不起。”

姜长源轻拂她披散的发,眼中满是疼惜:“你知道了?”

庄清晓极力克制住心中的酸涩,点了点头。

姜长源拥她入怀,柔声道:“我后悔了!”

庄清晓鼻子酸的厉害,埋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我本来恨死你了,可是白羡说,幽冥会控制我杀了阿爹阿娘,让我失控,若真是那样我可能就活不了,所以我不怪你,我只是……”她的声音带着克制不住的哭腔。

姜长源抚着她的背脊,无声的安抚。

夜幕降临,照明珠变得明亮起来,姜长源牵过她的手,行至卧榻上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玉放在她手里。

庄清晓接过玉牌,白玉中间居然镶嵌着一块红玉,她举起玉牌,问道:“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难道她方才拒绝得还不够彻底?

“你父母的死,我的嫌疑最大……所以我有一次观看羲和镜的机会,送给你。”

羲和镜知众生事,想要观看,需要拿天大的功劳去天帝处换。

她提醒道:“你忘了,我体内有幽冥之灵,上不去天宫!”

姜长源:“也不是全没法子!”

庄清晓隐约觉得不会是什么好法子,还是问道:“什么法子?”

姜长源打量她蹙眉的想问题的样子,嘴唇也勾出一抹笑,回道:“我们去三生殿登记,成亲,便可将我的元神罩你身上,替你掩盖幽冥的气息。”

庄清晓没想到竟是这么个馊主意,一下子站了起来,厉声道:“那怎么行,简直是胡闹,你就是再好,成过一次亲,日后有心仪的女子了,她不介意,她家里也会对你指指点点,会有层出不穷的糟心事,到时候你只会烦不甚烦。”

姜长源用力将气急败坏的人拉进怀里,搂着她的腰,笑道:“你会嫁给同旁人结过同心结的男人吗?”

在他腿上,庄清晓如坐针毡,想要起身,又挣不过他,没可奈何道:“我们那时候是迫不得已,怎能这么比。”

“可姜柚已去三生殿排队!”姜长源无辜道:“我想你定是迫不及待要知道答案,所以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庄清晓几乎要跳脚,口里嚷道:“谁给你出的馊主意?一码归一码,那些事总能查明白的,你这不是裹乱吗!”她挣扎着起身,推着人往外走,边走还边说:“你去让姜柚不要排队了!”

姜长源回身双手环住她的腰,拒绝道:“三生殿的人全都等着,岂能出尔反尔!我不去!”

“什么出尔反尔,你这是胡来。”庄清晓气结。

姜长源将他更搂紧了几分,才笑道:“好了,我说笑的!”

庄清晓心思被成功转移,却才长处一口气,就听他说:“虽然暂时没法子上天宫,可是你得同我成亲!”

庄清晓还有些懵:“为何?”

姜长源面上终于有了些庄清晓熟悉的神色,说道:“天帝下令将你封印。”

“所以封印我和同你成亲,这两件事有甚关系?”庄清晓不明所以。

“因为我对天宫还有些用处。”

姜长源伸出右手,勾了勾无名指,她感觉自己的无名指被牵动,不可置信的抬手放在他的旁边,两人的无名指上显出一圈浅浅荧光。

姜长源又道:“所以我同天帝坦白,与你日久生情,结同心结后,有了夫妻之实,与他做了笔交易!”

幽冥之灵关系到六界太平,姜长源手里究竟握着什么,能让天帝为此而冒险?

姜长源看着她探究的目光,摇了摇头:“签了保密契约。”

“好吧!”暂时不用被封印,庄清晓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却不过一瞬,她双手抓住姜长源的衣袖,紧张道:“先生你扮了白飞霜,那他现在人呢?”

姜长源松开她,说道:“不过让他绕些路罢了……我去沐浴,你休息吧!”

听他这语气,是打算在此夜宿,他的衣食住行一向由姜柚安排,那就是个挑剔鬼,那那都看不顺眼。

庄清晓环绕屋子一眼,叹了口气,施术将床褥被子等施术清洁,又将其烘烤,待整理妥当,自觉已经尽全力安排妥当。

她行去罗汉榻,将小几端下去,打算今夜就在此将就一夜,所以还得等姜长源沐浴出来,将那扇屏风拉过来将卧榻与罗汉榻隔开,免得明日起来尴尬。

喝了药已有一段时间,药效出来,她脑子变得昏昏沉沉,坐着坐着,上下眼皮就亲近起来,即便方才得知自己是个已婚妇女的消息,也不能使她精神更振作。

眼前有阴影投下来,庄清晓努力睁眼,听见他在说话,迷迷糊糊的指了指屏风。

姜长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屏风一眼,又看了眼脚边的小几,只做看不见,问道:“你在等我?”说话间已弯腰将人打横抱起。庄清晓脑袋刚挨着枕头就睡死过去了。

朦朦胧胧的庄清晓跳下牛车,推门进了小院,院中桃花开得正盛,树下石桌上,铺了一地花瓣。

春风吹来,满天桃花飞舞,绿草疯长,庄清晓跑去堂屋,房门推开的那一瞬,屋中桌椅生尘。

“阿娘,这么脏,怎么也不打扫一下!”庄清晓说着话,径直行去东面的厢房,推开房门,屋中白茫茫的一片,她一下跌进这雪白苍茫的世界,急匆匆的往前跑,一边走一边喊:“阿娘,阿娘!”

脚下一空,庄清晓一下坐了起来,举目四望,四下一片漆黑,她呜呜咽咽的停不下来。

姜长源跟着坐了起来,将人揽进怀里安慰道:“只是做梦,没事了,没事了!”

庄清晓哭得止不住,抽噎着说:“我再也没有阿爹阿娘了,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走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们,再也没有人这么爱我了!”

姜长源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一言不发。

“为什么阿爹阿娘从不来我的梦里……一定是我太不听话了,他们临走都还在为我担忧,害怕我老了没人照顾,我从来没有让他们感到安心!”她呜呜咽咽的的说:“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我没有爹娘了!”

姜长源搂着庄清晓重新躺下,拍着她的背,安抚道:“他们是害怕你伤心才会如此!”

庄清晓好似寻求慰藉一般,抱着姜长源的手臂,抽噎声渐渐缓下来。

四周渐有莹莹光点飞扬,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香甜气息,这味道是她闻惯了的。

“仙灵草!”庄清晓带着浓浓鼻音。

那沁人心脾的灵力越过锦被衣衫,钻入她的肌肤,好似山涧清泉流淌而过,抚慰着隐隐作痛的鞭痕处。

姜长源替她擦去面颊泪水,在她耳畔低低“嗯!”了一声:“对修复怨灵啃噬过的伤口有奇效。”手上不停的轻拍她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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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微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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