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起

第1章 初起

“夫人来年会有大灾!此灾不解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啊夫人!”

路边一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流浪老人,颤巍巍的伸出两只枯瘦如柴的双手紧紧抓着时烟的裙摆,拦住了她的去路,在她面前疯癫的大喊大叫,吓的她呆愣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自处。

“呸!哪里来的乞讨老汉!还不快松开我家夫人的衣摆!”一旁的大丫鬟留青见状忙拉着时烟摆脱老汉的束缚,随车的护院经过她这么一呵斥也顿时反应过来,赶忙过去拉开乞讨老人。

“夫人!夫人!求求你给老夫一块饼子食用吧!老夫命定饿死,生死簿上活不过今日辰时,如不及时和夫人说了这破解之法,只怕夫人死后也无法投胎转世啊。”乞讨老人目光灼灼的看着时烟,手里紧抓着她的衣物任由她怎样撕扯也不松开,俨然并不如他所说的那样即将老之将至。

“留青!你快给他拿些吃的!”时烟转头急切的吩咐自己的贴身大丫鬟,祈求通过给予老汉吃食,让他松开自己的衣物。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老汉大喜过望,垂首在地上“砰砰砰”的给时烟磕了几个响头。

时烟趁着他松开自己裙摆之迹,赶忙跑到一旁停着的马车边上,省的这老汉待会儿又扑到自己面前。

“夫人快些上来!”留画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急切的拉时烟上去。

几人进了马车,命令赶车的马夫快些离开这里。

马车一路狂奔,不久便行至了因县城镇平坦的石板大路上。

“呼——这拜佛的山路上怎么会出现这么吓人的疯子来!”留画后怕的冲对面的留青说着话,手里不忘拍了拍时烟的后背,给她递过一杯茶水。

“山路上什么人都有,佛祖又不是只有你我可拜,下次来了多带点护院就行了。”留青皱眉担心的看着吓得不轻的时烟,嘴里说些话想安慰下她。

“嗯。”时烟敛着眼眸,喝了一口热水压下了心里还未抚平的惊悸。

“说起来……夫人今日只食用了早点,午间又拒绝了佛寺里方丈分配的素斋,现下这么一折腾估计也饿了,不如吃点莲花糕果腹。”留青说着,随手拈来一片莲花糕递给时烟。

时烟正要接过来,面前陡然闪现刚刚那流浪老汉痴癫的面孔来。

“留画!你刚刚可给了那老人饼子?!”时烟焦急的抓了一把身边留画的手,吓得留画直接哆嗦着颤抖了一下。

“我们……哪里来的饼子给他,只桌子上这一盘莲花糕和绿豆糕……刚刚为了摆脱那老汉……哪里还记得这等随口的承诺。”留画看着双目圆恐的时烟,怔愣了片刻,语句断断续续的略有些心虚。

“你……”时烟看着她,对自小陪着自己的丫鬟打也不成骂也不成,直气的胸口闷疼。

“你快去差人回去看看!”

一刻钟后,护院站在马车外禀报:“夫人,那老汉已经饿死在路边多时了。”

“现在是何时辰了?”时烟颤颤巍巍问道,手心略有冷汗。

“辰时一刻。”留青答。

“啪嗒!”

时烟手里的描金蓝孔雀瓷茶杯从手中脱落,在三人脚下滚了几圈,最终杯口朝下覆盖在角落的地面上。

三人面面相觑,久久不能言语。

……

因县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打湿了小巷里灰亮古朴的石板,顺着石板路缝隙里的青苔藓翠,和着泥水缓缓沿板块间的纹路流向家家户户。

巷子东边榕树下,一户姓时人家的宅子坐落此处,细数下来,估摸住着有二十多年了,只不过时家主族一脉十年前早已搬离因县,据知情的人传言,他们是交了大运,被京都里的贵人提拔,举家搬迁到京都当贵人去了。

四月已逝,因县碧色的天幕灰如烬尘,暂且阻碍了这时刻不能停歇的密雨。南巷西边,与时府隔路相对的檀府门房晨起了,抬眼看了看天色,暗觉今日无雨,便将红漆木大门打开,拿起门后暗厢里的扫帚,闲适的开始扫起了夜里残留的积水。

院内,晨鸣的锣鼓声响起,丫鬟婆子们急中有缓、有条不紊的穿衣梳发,不过一刻钟就已经收拾妥当,各司其职,纷纷前往各自主子的房里服侍主子们晨起洗漱去了。

时烟对因县的天气再熟悉不过,夜里一下雨她就被惊醒了,因着心绪难平,对前几日路边老汉之事记忆尤深,她整宿侧躺在铺,夜不能寐,迷迷糊糊假寐到卯时三刻,听到丫鬟婆子们在门外扫院子,她才唤贴身丫鬟留青入房服侍她晨起。

夜里风来雨下,淋湿了镂空檀木窗外供人赏景的几树芭蕉,时烟穿衣的时候,留青摆弄着她对襟前的八宝红璎银项圈,她顺势仰头,侧面无意轻瞥,雨后芭蕉惹眼新绿映入内室,只叫她心生喜爱,忍不住命人摘来一叶,掐入长案盛水的红釉瓷瓶中,以备她午眠后摹帖歇息时洗目。

留青系腰间垂带之际,内室珠帘“叮咚”作响,时烟不抬眼便知道,是留画捧着漱盂过来了。

衣裳穿齐整了后,时烟坐在山雨行舟样式刺绣屏风下的圆木桌旁,留画将漱盂放至她面前的桌上,服侍时烟漱了口,留青随后捧上晨起新煮的茶水,待时烟吃茶完毕后方一并退离。

门口侯着的婆子们见两位大丫鬟拿着洗漱器什走出内室,纷纷行至内室,供夫人净脸与梳发。

时烟料想今日不出府,吩咐庄婆子给她梳一头圆髻,发末配一燕尾,一切完毕后,时烟拿起梳妆台上的铜镜,莹白如玉的纤细小手缓缓描摹着鬓边弧形,嘴角笑意浅露,方才让梳头的婆子舒出一口气来。

“现下郎君可在延松堂?”时烟放下铜镜,拿起朱砂轻轻碾磨,启唇点朱砂的时刻,顺嘴问了一句从前院赶来的刘婆子。

“回二夫人,二老爷今晨有同僚递贴说来拜访,早早打发了小厮去老夫人那里,吩咐了晨食不必备饭,想来是不在的。”刘婆子踱步走至时烟面前,低眉浅声的回道。

时烟听罢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抬手由留青扶着起身走出内室,前方刘婆子引着,几人跟随着一并前往延松堂,和檀家老夫人一同享用晨食。

檀院里的积水大多都被丫鬟婆子们清扫干净了,时烟走在刘婆子后面,余光见到地上雨水欲干,心里略有些遗憾。

她幼时住在檀府对面,家父家母宠爱异常,每逢雨夜逝去,第二日清晨她准会跑到未铺石板的泥泞竹林里,吩咐同龄丫鬟们与她在林间嬉闹,玩至癫意难平之处,身上衣角洒上泥花,母亲也顶多点点她的脑门,笑骂她一句“泥泼猴”罢了。

时过境迁,如今她已二十又二,嫁于幼时总角玩闹的竹马檀郎,虽没有幼时那么自在随意,但有郎君恩爱包容,她也是没有过多遗憾的。

时烟跟着刘婆子行至延松堂邻着的荣欣堂门前,正欲穿过木桥长廊,只见正面匆匆迎来一婆子,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二夫人,老夫人突然身体不适,让奴家过来吩咐你,今日不必过去了。”那拦路的婆子走近了,冲着时烟做了个万福,低头陈述道。

时烟见状面上浮现一抹疑惑之意,猜想婆婆兴许是夜里着凉不便见人,打发身边的婆子前来告知来了,因而也就不疑有他,领着一众丫鬟婆子们返回了横竹苑。

待到刘婆子领着几个脸生的送食丫头行至侧室,时烟才半眯着眼,由留青扶着走到了食桌旁用饭。

吃到一八宝珍珠鸭的时候,外院里突然响起一阵跌撞至门上的声响,时烟放下碗筷,抬头看了一眼留青。

留青会意,放下代盛饭食的碗碟,出门片刻探个究竟。

良久,留青掀开帘子,踌躇着踱步到了时烟面前,脸色苍白,略有些不大好看。

“前院如何?”时烟接过留画递过来的帕子,轻轻的擦拭着嘴角,皱眉不悦的看着留青问道。

“夫人……奴婢刚刚出去,见到了前院布菜回送餐盘的刘婆子,是她在咱们横竹苑门拦上摔了一骨碌。”留青哆嗦着嘴,低声将所见所闻说于时烟听。

时烟乜斜着看了一眼低头缩着肩膀的贴身大丫鬟,转身吩咐一旁侍候的留画撤下了碗筷。

待到侧室内只余下主仆二人时,留青方才“噗通”一声跪下。

“二夫人,奴婢刚才听刘婆子说……说……她路过前院,看到老夫人去了二老爷的书一堂。”留青低头皱眉啜泣,言辞回悬急切,话语斗转说到一半竟是不敢再说下去了。

“兴许是老夫人有事找郎君,故而才刻意扯了假话让我回来,不碍多大的事,你倒是比我先急了。”时烟以为留青是为自己不平,见她委屈不愤的小模样,不由得掩嘴轻笑了起来。

“不是!不是!夫人听奴婢说……”留青见时烟笑出了声,急的更加不知所以,跪步着挪到了时烟膝下。

“究竟如何?你倒是一口气撸平了说。”时烟不在言笑,看留青一脸哭丧未有平复之态,便知此时并不如她料想的那般简单。

“刘婆子一刻钟前在咱们门拦上摔了一跤,奴婢出门前去探究竟,刘婆子爬起来死死拦住奴婢,不许奴婢出门,奴婢疑惑问她,这才知道,前院竟发生了大事。”

“究竟所谓何事?”时烟听罢,不好再嬉闹着插科打诨,正襟危坐,脸色肃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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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时亦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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