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宫变
狭小的马车里，有着外界没有的闷热。因为车身的晃动，两人不可避免的衣襟相擦。芷若有些不太自在，只好透过车窗看看外边的风景。车子一路走官道出了城，鲜少遇上路人。城外绿树成荫，遮蔽了烈日，倒也让人通气。两人在一家酒肆前下了车。因为天气炎热，铺子里生意清淡，只有一个头戴斗笠身穿粗布衣服的庄稼汉子坐在门边喝茶歇脚。
“客官里边坐！”一位和蔼的老妇引着俩人到桌子前，替他们拉开椅子。
“这里的酸梅汤不错，你先尝尝！”胤禟右手中指在桌面上轻扣了两下，像是暗号，老妪会意而去。
“你常来？”眼见胤禟很是熟悉的样子，芷若有些奇怪地询问。
“出京办差路过而已。味道不错，便记下了。”胤禟将端上来的酸梅汤推到她面前，“快喝吧，难得出宫一趟，待会带你去市集走走。”闻言，芷若兴奋地三下五除二便喝光了一大碗，酸酸甜甜的味道，果真是口有余香，让人难以忘怀，直呼还要。等到俩人喝得过瘾了，那位倚在门边休息的汉子早已不知去向。远山上的日头已经卸下它的一身骄气，空气里开始流淌着丝丝惬意。
“夏日的市集热闹在晚上。”胤禟坐在车中对她说，“天还没黑，但热度一下去，整条街都会喧嚣起来。”
胤禟所言不虚，芷若在家时鲜少出门，何曾见过这般人声鼎沸的景象，一时兴起，像只撒野的小兔在街上跑开了。她一会儿钻进人堆中看江湖艺人的杂耍表演，一会儿又探头到一家家小摊前欣赏那些个吃的、玩的和用的，真个是琳琅满目，令她眼花缭乱。任何东西只要她多看上一眼，胤禟就不问价格地让摊主立马包起来。不多时，芷若便是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攥着烤羊肉串，满嘴的油腻，而胤禟也已是大包小包的抱在了怀里。
“九爷您别再花银子了。”看胤禟出手这般大方，芷若觉得不大好意思，不敢再随便流露出欢喜的神情。“只要你喜欢就好。”胤禟俯身在她耳畔低语，薄唇擦着她的耳垂，带着湿热的气息。
芷若脸一红，浑身不自在，只好加快脚步往前走，目光却不禁意地被街边一个小铺子所吸引。铺子上挂着“天下第一泥人”的横幅，一个小老头正躬身在内搓着泥巴，不一会儿，一个神态可爱的胖娃娃已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他手中。
芷若看着好奇，但脚下却不肯停步。偏那老人眼尖，已捕捉到了她的情绪，开口招揽客人：“两位不妨进来一坐，老头儿可以为您俩捏个肖像，若是有一丝不像，便不收分文。”
许是觉得有趣，胤禟径直进了铺子，芷若只好随着他入内坐下。那老汉细心观察了两人一阵，拿起一块泥巴，手指飞快地动了起来。一杯茶功夫，两个小泥人变魔术似的出现在芷若眼前。那老汉笑眯眯地放到她手心上：“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啊！”芷若张大了嘴边不可置信地捧着新到手的玩具，连呼“神奇”。那老头不仅将两人的外貌服饰捏得十足十像，就连芷若脸上那天真好奇的表情和胤禟淡然却关爱的神色都表现得惟妙惟肖。胤禟也甚是满意，扔下一粒金瓜子，带着芷若逛向下一间铺子。那老人原见两人衣着华丽、气质不俗，便知是大贵之人，可没料到胤禟出手如此阔绰，喜得连连在他二人身后弯腰称谢。
两个人走完整条街，天色早已漆黑。下午载着两人出宫的马车静静地立在街角等候主人的归来，要带着两人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去。
“你愿意帮我吗今晚？”摇晃的马车里，胤禟突然抓住芷若的柔荑，恳切地询问。芷若一脸茫然，疑惑地看向胤禟，忘了先抽回自己的手。
“今晚我要进宫去，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胤禟一边小心地说着说着，一边观察着芷若的反映。
“这……”芷若晓得这是坏规矩的，心下犹豫事，“您为何……”
“别问！”胤禟将她的小手抓到胸前，满脸的坚定，“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没来由的信任涌上了芷若的心间，虽然这事儿被发现了自己也逃不脱干系，但在胤禟期盼的注视下她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下了头。
“谢谢！”胤禟松了口气，露出真诚的一笑，旋即伸手封住了芷若欲待询问的双唇。柔柔的花瓣亲吻着他的食指指腹，那感觉**至极。胤禟按下烦躁的**，轻轻地开口：“别问，好么？知道的越少，你便越安全，但是也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两下无言，车子已经停在了宫门口。胤禟用手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指指自己坐着的椅凳，轻轻掀开钻了进去。芷若一边帮忙，一边有些心慌地听着驾车的小太监尖着嗓子与侍卫争论：“九阿哥特命我送芷若姑娘回宫中，还交代要把马车驶进去好让姑娘少走些路。各位侍卫大哥不如行个方便吧！”
“我们要依列先行查看才行，再着九爷这命令似乎有些不合规矩……”
“但是……”几个侍卫已经围拢上来。
“各位……”芷若怕时间长了露出破绽，心急地自己钻了出来，还特意挑高帘子，让外面一清二楚地看到里头就她一人，“诸位，若是真得不便芷若也不为难大家，但是天色已晚……”
“那……也罢！”领头的侍卫突然感到手里被塞了东西，略一掂量，便挥手放行，“还请这位公公早些出来，锁宫的时间快到了。”
“多谢！”芷若急忙坐回车上，按住胸口等着马车通过。短短一个通道，却像是走了半个多时辰，等她长舒一口气时，手心里已满是冷汗。
马车在一暗处停下，放下俩人，随即返转出宫。胤禟帮着芷若拎着买回来的东西，陪她走到芷兰轩外，一路上细细地叮嘱她：“走了那么多路也累了，今晚早些歇着吧！”迟疑了半晌，又补充道：“记得锁上大门，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门一步，只管安心睡觉就是了。我已经安排妥当，保你这里的安全！答应我，别问原因。”芷若立在院内，隔着大门与胤禟俩俩相望，心里思索着他令人生疑的话语，最终缓缓关上了大门。
“小姐你可回来了！”芷若一回头，看到采晴不知何时立在身后，眼里充满了好奇，却故意撅着嘴巴装作生气，“你这一下午是去了哪里？我从膳食堂拿了东西回来就找不到你的人。急得我……你，是不是与九阿哥出宫去了？”接过芷若手上的东西，采晴满是惊叹：“这么多，九阿哥对你，还真上心！”
“别乱说！”芷若轻声斥道，“那么晚了，还不关门睡觉去！”采晴答应一声，却压着声在后面偷笑，那笑声隐隐传来，让她双耳开始发烫，又不好发作，只装着不知，管自己上了楼。
是夜，外头果真如胤禟所言，火光如炬，人声交杂，远处不时有刀剑声入耳。芷若被惊醒，不敢出去，也无法再入睡，只抱着两个泥娃娃在床上瑟缩了一夜。采晴拿两张凳子抵住房门，守在床边也是彻夜未眠，不敢离开半步。
等到外头渐渐安静时，天已大亮，院门突然被人敲得如擂战鼓般。采晴看向芷若，显然是没有勇气下楼开门。那人也没什么耐心，一脚踹开大门，直冲上楼，一下子就撞开了卧室的门。两张凳子往边上飞出去，一张倒在了地上，另一张碰碎在墙上，险些咂上了采晴。
胤禟站在门口，手执一柄利剑，剑身上有着已干涸了的血迹，暗红色的，泛着妖艳的光芒，刺得芷若眼睛发酸。胤禟满脸的疲惫神情，却是急切地走到床边急急地掀开纱帘，扔下宝剑，伸手将她抱住：“有没有吓倒你？我有安排人在门外守着的，昨晚有没有人闯进来过？。”得不到回应，他心慌地低下头去，瞧见她手中的两个娃娃先是一笑：“没事了已经，我已派人去通知皇阿玛，不会再出事了！是我不好，我该先告诉你的，你便不会这般害怕了。”他在床沿坐好，伸手为她整了整凌乱的鬓角，那张小脸冰凉的，摸得他好心疼。见到芷若脸色苍白，胤禟知道她被吓得不轻，只得强打精神柔声解释：“索额图妄图让太子皇袍加身，发动宫变。我已率人杀了领军作乱的太子侍卫统领图伦。刚刚太后已出面传谕朝臣，擒下索额图及其乱党。太子也被勒令在毓庆宫内禁足，只等皇阿玛回来发落！宫内宫外我俱已打点妥当，你别怕！”
胤禟的手上有着骑马射弓而磨砺出来的老茧，那份粗糙在她细嫩的脸颊上慢慢滑动着，她却望着胤禟怔怔地听他诉说这一夜的风云变化，渐渐安下心来，只是不敢相信这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宫中竟然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剧变，一下子搅乱了大家的生活。
狭小的马车里，有着外界没有的闷热。因为车身的晃动，两人不可避免的衣襟相擦。芷若有些不太自在，只好透过车窗看看外边的风景。车子一路走官道出了城，鲜少遇上路人。城外绿树成荫，遮蔽了烈日，倒也让人通气。两人在一家酒肆前下了车。因为天气炎热，铺子里生意清淡，只有一个头戴斗笠身穿粗布衣服的庄稼汉子坐在门边喝茶歇脚。
“客官里边坐！”一位和蔼的老妇引着俩人到桌子前，替他们拉开椅子。
“这里的酸梅汤不错，你先尝尝！”胤禟右手中指在桌面上轻扣了两下，像是暗号，老妪会意而去。
“你常来？”眼见胤禟很是熟悉的样子，芷若有些奇怪地询问。
“出京办差路过而已。味道不错，便记下了。”胤禟将端上来的酸梅汤推到她面前，“快喝吧，难得出宫一趟，待会带你去市集走走。”闻言，芷若兴奋地三下五除二便喝光了一大碗，酸酸甜甜的味道，果真是口有余香，让人难以忘怀，直呼还要。等到俩人喝得过瘾了，那位倚在门边休息的汉子早已不知去向。远山上的日头已经卸下它的一身骄气，空气里开始流淌着丝丝惬意。
“夏日的市集热闹在晚上。”胤禟坐在车中对她说，“天还没黑，但热度一下去，整条街都会喧嚣起来。”
胤禟所言不虚，芷若在家时鲜少出门，何曾见过这般人声鼎沸的景象，一时兴起，像只撒野的小兔在街上跑开了。她一会儿钻进人堆中看江湖艺人的杂耍表演，一会儿又探头到一家家小摊前欣赏那些个吃的、玩的和用的，真个是琳琅满目，令她眼花缭乱。任何东西只要她多看上一眼，胤禟就不问价格地让摊主立马包起来。不多时，芷若便是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攥着烤羊肉串，满嘴的油腻，而胤禟也已是大包小包的抱在了怀里。
“九爷您别再花银子了。”看胤禟出手这般大方，芷若觉得不大好意思，不敢再随便流露出欢喜的神情。“只要你喜欢就好。”胤禟俯身在她耳畔低语，薄唇擦着她的耳垂，带着湿热的气息。
芷若脸一红，浑身不自在，只好加快脚步往前走，目光却不禁意地被街边一个小铺子所吸引。铺子上挂着“天下第一泥人”的横幅，一个小老头正躬身在内搓着泥巴，不一会儿，一个神态可爱的胖娃娃已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他手中。
芷若看着好奇，但脚下却不肯停步。偏那老人眼尖，已捕捉到了她的情绪，开口招揽客人：“两位不妨进来一坐，老头儿可以为您俩捏个肖像，若是有一丝不像，便不收分文。”
许是觉得有趣，胤禟径直进了铺子，芷若只好随着他入内坐下。那老汉细心观察了两人一阵，拿起一块泥巴，手指飞快地动了起来。一杯茶功夫，两个小泥人变魔术似的出现在芷若眼前。那老汉笑眯眯地放到她手心上：“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啊！”芷若张大了嘴边不可置信地捧着新到手的玩具，连呼“神奇”。那老头不仅将两人的外貌服饰捏得十足十像，就连芷若脸上那天真好奇的表情和胤禟淡然却关爱的神色都表现得惟妙惟肖。胤禟也甚是满意，扔下一粒金瓜子，带着芷若逛向下一间铺子。那老人原见两人衣着华丽、气质不俗，便知是大贵之人，可没料到胤禟出手如此阔绰，喜得连连在他二人身后弯腰称谢。
两个人走完整条街，天色早已漆黑。下午载着两人出宫的马车静静地立在街角等候主人的归来，要带着两人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去。
“你愿意帮我吗今晚？”摇晃的马车里，胤禟突然抓住芷若的柔荑，恳切地询问。芷若一脸茫然，疑惑地看向胤禟，忘了先抽回自己的手。
“今晚我要进宫去，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胤禟一边小心地说着说着，一边观察着芷若的反映。
“这……”芷若晓得这是坏规矩的，心下犹豫事，“您为何……”
“别问！”胤禟将她的小手抓到胸前，满脸的坚定，“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没来由的信任涌上了芷若的心间，虽然这事儿被发现了自己也逃不脱干系，但在胤禟期盼的注视下她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下了头。
“谢谢！”胤禟松了口气，露出真诚的一笑，旋即伸手封住了芷若欲待询问的双唇。柔柔的花瓣亲吻着他的食指指腹，那感觉**至极。胤禟按下烦躁的**，轻轻地开口：“别问，好么？知道的越少，你便越安全，但是也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两下无言，车子已经停在了宫门口。胤禟用手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指指自己坐着的椅凳，轻轻掀开钻了进去。芷若一边帮忙，一边有些心慌地听着驾车的小太监尖着嗓子与侍卫争论：“九阿哥特命我送芷若姑娘回宫中，还交代要把马车驶进去好让姑娘少走些路。各位侍卫大哥不如行个方便吧！”
“我们要依列先行查看才行，再着九爷这命令似乎有些不合规矩……”
“但是……”几个侍卫已经围拢上来。
“各位……”芷若怕时间长了露出破绽，心急地自己钻了出来，还特意挑高帘子，让外面一清二楚地看到里头就她一人，“诸位，若是真得不便芷若也不为难大家，但是天色已晚……”
“那……也罢！”领头的侍卫突然感到手里被塞了东西，略一掂量，便挥手放行，“还请这位公公早些出来，锁宫的时间快到了。”
“多谢！”芷若急忙坐回车上，按住胸口等着马车通过。短短一个通道，却像是走了半个多时辰，等她长舒一口气时，手心里已满是冷汗。
马车在一暗处停下，放下俩人，随即返转出宫。胤禟帮着芷若拎着买回来的东西，陪她走到芷兰轩外，一路上细细地叮嘱她：“走了那么多路也累了，今晚早些歇着吧！”迟疑了半晌，又补充道：“记得锁上大门，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门一步，只管安心睡觉就是了。我已经安排妥当，保你这里的安全！答应我，别问原因。”芷若立在院内，隔着大门与胤禟俩俩相望，心里思索着他令人生疑的话语，最终缓缓关上了大门。
“小姐你可回来了！”芷若一回头，看到采晴不知何时立在身后，眼里充满了好奇，却故意撅着嘴巴装作生气，“你这一下午是去了哪里？我从膳食堂拿了东西回来就找不到你的人。急得我……你，是不是与九阿哥出宫去了？”接过芷若手上的东西，采晴满是惊叹：“这么多，九阿哥对你，还真上心！”
“别乱说！”芷若轻声斥道，“那么晚了，还不关门睡觉去！”采晴答应一声，却压着声在后面偷笑，那笑声隐隐传来，让她双耳开始发烫，又不好发作，只装着不知，管自己上了楼。
是夜，外头果真如胤禟所言，火光如炬，人声交杂，远处不时有刀剑声入耳。芷若被惊醒，不敢出去，也无法再入睡，只抱着两个泥娃娃在床上瑟缩了一夜。采晴拿两张凳子抵住房门，守在床边也是彻夜未眠，不敢离开半步。
等到外头渐渐安静时，天已大亮，院门突然被人敲得如擂战鼓般。采晴看向芷若，显然是没有勇气下楼开门。那人也没什么耐心，一脚踹开大门，直冲上楼，一下子就撞开了卧室的门。两张凳子往边上飞出去，一张倒在了地上，另一张碰碎在墙上，险些咂上了采晴。
胤禟站在门口，手执一柄利剑，剑身上有着已干涸了的血迹，暗红色的，泛着妖艳的光芒，刺得芷若眼睛发酸。胤禟满脸的疲惫神情，却是急切地走到床边急急地掀开纱帘，扔下宝剑，伸手将她抱住：“有没有吓倒你？我有安排人在门外守着的，昨晚有没有人闯进来过？。”得不到回应，他心慌地低下头去，瞧见她手中的两个娃娃先是一笑：“没事了已经，我已派人去通知皇阿玛，不会再出事了！是我不好，我该先告诉你的，你便不会这般害怕了。”他在床沿坐好，伸手为她整了整凌乱的鬓角，那张小脸冰凉的，摸得他好心疼。见到芷若脸色苍白，胤禟知道她被吓得不轻，只得强打精神柔声解释：“索额图妄图让太子皇袍加身，发动宫变。我已率人杀了领军作乱的太子侍卫统领图伦。刚刚太后已出面传谕朝臣，擒下索额图及其乱党。太子也被勒令在毓庆宫内禁足，只等皇阿玛回来发落！宫内宫外我俱已打点妥当，你别怕！”
胤禟的手上有着骑马射弓而磨砺出来的老茧，那份粗糙在她细嫩的脸颊上慢慢滑动着，她却望着胤禟怔怔地听他诉说这一夜的风云变化，渐渐安下心来，只是不敢相信这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宫中竟然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剧变，一下子搅乱了大家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