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爱与罪同罚
他走出酒会，迎着风，冷风刺骨，却没有他此刻的心冷。
龙啸追了出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句话没说。
周云深跟着宁馨儿他们赶到医院，只花了一刻钟的时间。
因为事故严重，所以都传到网上去了，不少人十分关注这一次的交通事故，却还不知道方唯安也在里面。
手术已经进行了半个多小时，这段时间，不断有人拿着通知出来让方燕青签字，最后一次，无论如何方燕青都没办法下决定。
如果是他，他很不希望方唯安生下周云深的孩子，因为周云深伤害了她。
可是，现在这样的选择……
他怎么可以轻易决定？
方唯安多么在意这个孩子，就算他再怎么不想接受，也不能不无视她的在意。
但现在，在生死关头，必须要做一个决定。
他一咬牙，余光看到周云深，直接将通知递到他面前，“这个选择我做不了。”
是啊，哪怕不要这个孩子，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决定。
周云深赶到医院时，突然看到面前的通知书，眼前一黑，身子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喃喃一句，“真的没有其他可能性吗？”
周医生问过他，他说保大，但当真的面对这个选择时，他突然发现没办法。
周云深紧紧捏着这份通知，看了眼方燕青，抿着嘴唇。
一旁的护士提醒道，“病人失血过多，必须立刻进行手术，如果保大，还有一个可能性，需要通知你们家属，在车祸中，病人遭到严重撞击，这是第一胎，对身体的损伤性很大，所以，日后再次受孕的几率会很小。”
龙清婉安排好一切之后，匆忙赶过来，就听到这样一句话，“里面手术的是哪一位医生？”
她接到周云深的通知，立刻通知了院长，他们医院最好的医生都在这里待命，而且周医生也带了一队医生赶了过来。
可以说，医疗力量十分强大。
她不是不知道最严重的就是这样一种可能，可是方唯安还很年轻，纵然她说自己不结婚，但这种事谁能说得清楚呢？
这个孩子她期待了许久。要是这一次没保住，她能承受得起吗？
龙清婉不敢想象，也无法想象。
周医生随时关注着方唯安的情况，突然，她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些什么。
周医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让他保孩子。
他和其他的医生商量过，由妇产科医生尽快取出孩子，随后立刻进行抢救手术，这样的风险虽大，但并不是说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一群人多方商量好，这才确定治疗方案。
整个方案进行，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这一次的手术难度洗漱极大，每一位医生都绷紧神经，生怕会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或者会出什么意外。
周云深等人守在外面，表情凝重，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可能是方唯安一直给他们的感觉就是，永远的鲜活和强大，遇着什么都能轻易化解。
然而，这一次，突然生出一丝担心。
对周云深来说，这一天太过漫长，可怕得仿佛就在生死存亡之间。
所以，当孩子被抱出来的时候，他差点崩溃。
甚至，担心这个孩子要了方唯安的命。
“我不是说保大吗？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他皱眉看着那个孩子，没有要接过的意思，甚至还有些抗拒。
然而，抱孩子出来的护士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们。
“医生在尽可能的保住孩子和大人，所以，你们不用太担心。”
可，回应她的只有更为沉默的氛围。
比起这个孩子，他们更在意的是方唯安的安慰，孩子是安全了，可她呢？现在情况如何，会不会平安活下来。
宁馨儿也是要当母亲的人，看见孩子自然心疼，尤其还是早产，格外的心疼。
龙啸抿了下嘴唇，看着她眼巴巴跟着护士送孩子去育婴室，因为孩子早产，所以还需要进行一系列的检查和观察。
好在，孩子的情况没什么问题。
看得出来，因为母亲，孩子同样的强大。
这个孩子很幸运，经历这样的事都能平安的存活下来，日后必有极大的福气。
宁馨儿忍不住想，一边对龙啸道，“你说，安安能平安的度过这次危机吗？”
这会儿她心里乱极了，明明她也是孕妇，还担心自己的问题，可她偏偏担心方唯安。
等到回到手术室时，他们发现更为沉默了。
两个男人不断释放着低气压，如果不是因为清楚他们是担心方唯安，一定会让人误会他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宁馨儿心里同样难过，可是方唯安一定不希望看到这些，她小心翼翼的问，“安安还在抢救，不会有危险的。”
方燕青:“……”
周云深您这嘴唇，并未出声。
宁馨儿见状，实在忍不住了。
她看着还在亮着的抢救灯，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了句，“他们这样真的没事吗？总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打上一架。”
“没事。”这种时候，龙啸也没多说，只是忽然走向周云深将他叫了出去。
无人能知，抢救的这几个小时，他们的内心是多么的纠结和悔恨。
所以，当那盏灯熄灭的时候，他的内心以前凄凉，她真的……
宁馨儿赶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站在手术室门口。
从背影来看，周云深格外的低沉颓废，如果不是龙啸扶着他，恐怕早就跌坐在地。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方燕青，什么也没说。
一看到宁馨儿，龙啸情绪同样低落。
“……方律师她……”
他们回来的时候，灯已经熄了，询问护士，说是里面的病人抢救无效，已经宣布死亡。
现在在哪里，让他去看看吧。
说完他好像全身失去了力气一般，如果知道他们离开后，会发生这样的一幕，说什么他都不会领着周云深离开。
宁馨儿狐疑地看着他们。
就在这时，有护士从里面推出一张病床上面盖着白布。
周云深踉跄了一下，随后直接扑了过去。
整个人失魂落魄，平时那么冷清的一个男人，此时此刻哭得像一个孩子。
他……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哭了。
一系列强有力的消息冲击后，宁馨儿恍然大悟，“你们该不会以为安安抢救无效吧？”
两人都没说话，周云深还抱着病床上那个人。
宁馨儿突然觉得好笑，真想拍下这一幕，事实上，她也确实这样做了，然后才好心的走了过去，“你们以为安安不在了？周大少，是不是特别难过？拜托，你们能不能往好处想，安安福大命大怎么可能出事。”
所以……
这是在告诉他们理解错了，还是说这个人压根就不是方唯安？可是他们问过医生，里面的病人抢救无效，而且还是个孕妇，很可惜的是，孩子活了下来，但是大人没有抢救过来，这可不就是方唯安的情况吗？
宁馨儿忍不住笑，眸子里晶莹剔透，“我不知道你们听到了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她没事。”
闻言，周云深立刻松开抱着的那个人，不可思议地盯着宁馨儿，盯得她浑身发毛，“你说什么？”
宁馨儿:我说她没事，现在虽然在加护病房，但是抢救很成功。
龙啸出声，“所以，这个人不是方律师？”
宁馨儿用力拍了他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呢？”
不过，这个孕妇的孩子刚出生，就面临着父母双亡的场景，所以方燕青提了，会找人弄清楚清楚，如果条件允许，会替方唯安领养这个孩子。
周云深再次开口，“她在哪里？”
“刚刚不是见你哭得挺伤心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你是在忏悔吗？要是忏悔就赶紧给我滚，我可不想看到你！”
方燕青冷嗤一声，像是对他很是不满。
无论他怎么讽刺，周云深始终不为所动。
现在还没办法看到安安，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宁馨儿叹了口气，说实话刚开始推出来的时候，她也吃了一惊。
这也是为什么方燕青心情不悦的原因，因为情况很不好，可以说那个孩子还活着，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方燕青虽然对他颇有意见，却还是低着头，声音低沉沙哑的说了句，“现在你终于可以解脱了。”
……
方唯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事。
她的孩子也三个月了，这三个月，周云深和方燕青又当爹又当妈，总算是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见面的时候也不再针锋相对，还会问候几句。
看到周云深对方唯安细心的照顾，方燕青总算放下对他的成见。
就连起名字也交给周云深，哪只周云深竟然选择了方唯安的方。
周云深给这个早产的孩子起名叫方烨泽。
等到方唯安醒来的时候，他才养成正常的体重。
说来也奇怪，哪怕没有母乳喂养，方烨泽身体极好。
前几天宁馨儿生了，这才有机会给他吃些母乳。
宁馨儿生的是个女儿，龙啸别提多高兴了，只是宁馨儿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忍不住哭了。
方唯安回来时，看到她的肚子还笑称说她第一个孩子一定是要个女儿。
哪知，没来得及看到。
到如今，也没有醒过来。
那一天，阳光明媚，周云深抱着一捧梅花推开病房的门，突然脸色一白，手上的花跌落在地，转身跑了出去。
“病房里的病人呢？我不是说过不准其他人随便进入吗？”
和往常不一样，他进去并没有看到方唯安。
病床上收拾得整整齐齐，唯独没有方唯安。
心里慌乱不已，担惊受怕的三个月，仍旧相信她会醒过来。
然而，今天，人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护士们一愣，跟着他回到病房。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是一惊。
窗边站着一个女人，目光温和，正动作缓慢的往花瓶里插着梅花，偶尔还会放在鼻子尖嗅一下，然后唇角的笑意不断扩大。
周云深一愣，许久都没做出反应。
和每一次一样，他总会以为这是在做梦，害怕这一次仍旧如此，所以他不敢迈开步子，只是愣在那里。
还是方唯安抬起头来，轻轻说了一句，“这样好的花，怎么扔地上了？”
周云深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如果你喜欢，我每天都准备。”
说起来，方烨泽快满周岁的时候，方唯安和周云深这才领了证，原因不是其他，而是方燕青的逼迫。
他认为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事情，足够惩罚周云深的，毕竟孩子需要父亲，就算找他当个便宜父亲也不错。
方唯安并未答应，直到周云深出现在她面前。
周云深说，“爱，不是一天，一个月，一年，而是一生，一世，一辈子，从相爱的那一天，直到死亡，只有死亡才能让两个人分开，少一天少一分钟，都不是爱，只有白头偕老的爱情，至死不渝的爱情，一辈子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
“曾经，我不知道什么才是爱情最好的模样，总以为给你最好的一切，甜言蜜语，鲜花美酒，将一颗心扔在你面前，这就是爱了。
可这几个月，我才懂得，能说得出的都不是爱。
我不羡慕任何人，只羡慕我自己。
因为你，就是我遇到的最好的爱情。
三个月，不，准确来说快两年的时间，从认识到相爱，分离到重逢。
在生老病死前，人的力量总是显得渺小。
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太短。
所以，我所希望的，即便生命的最后时刻，也能和你一起度过。
如果，你觉得我可以，就给我一个机会。”
于是，在方烨泽周岁那一天，两个人领了证。
从此，方唯安还有另一个身份，周云深的妻子。
同样，周云深也有另一个身份，方唯安的丈夫。
……
虽说，两个人领了证，但周云深总想着给她最好的一切，哪怕是求婚，也要让她终生难忘。
曾经，方唯安问过，问他愿不愿意卖一座山给她，说喜欢这样的环境，安静、和谐、美好，还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开发和建造。
周云深一直记得，所以，在求婚的时候还卖了一个关子。
一上车，周云深就遮住她的眼睛，还说着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方唯安不知道，他们开了大半个小时的车程，停下来的时候是在一处山里。
树影葱茏，岁月静好。
这一座山，是周云深挑选了许久，才确定下来。
他揭开方唯安眼前的遮挡物，轻声道，“我们到了。”
方唯安睁开眼睛，眨了眨眼，看到眼前的风景，有一座中式别墅，房子前有一大片花园，种满了各样的花草。
无一，不是她所喜欢的。
“这是……”
“喜欢吗？”
方唯安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喜欢，这里……”
她怎么看不出来，这里是按照她的喜好打造，她喜欢中式风格，一桌一椅透着古风的气息，能让人的心宁静下来。
只是，奈何这样的位置要大，而她一直没有找到中意的地方。
周云深没有出声，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这里每一寸地方，都充满心意，就连草地都保留着原始的情况，没有任何改变。
等到走到门前，他并没有立刻推开门，而是突然停了下来。
他的身边的女人面色柔和，经过快一年的休养，车祸在她身上造成的伤害早已不复存在，她的容颜依旧秀美，黑发柔顺，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
她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仍旧是那般美好。
美好的让他庆幸自己没有错过，他想要用心守护和珍藏。
“安安。”
“嗯？”
“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很久了，周云深垂着眸，轻声道，想不想知道，是什么事？”
方唯安一愣。
“我知道我曾经想错了，”周云深抿着嘴唇，缓缓道，“让你离开我好久。”
有那么一刹那，方唯安的眼前，仿佛出现那一天，一件颓废和伤感的男人，眼中还闪过一抹惊慌，仿佛最重要的东西突然离开了自己。
方唯安舔了下唇角，刚想说些什么，周云深突然和她拉开了距离，然后牵着她的手，单膝下跪。
“我知道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可是安安，我还欠你一个求婚，这座山是你的，我也是你的，我并不是拿这些来弥补那些对你的伤害，我知道根本就无法弥补，”
他摊开双手，掌心不知什么时候藏着一枚戒指，阳光下，这枚戒指好想坠落的晨星，散发着耀眼光芒。
“我想在这里，许下一生的承诺。”
这一次，他的眼神从未有过的执着，他仰着头，以一种仰望而虔诚的姿态，来迎接他最为珍贵的宝贝一般。
也只有面对她的时候，他的眼里才会换了一种神情，真诚而温柔，充满着柔情蜜意，方唯安就是他唯一所爱。
“曾经，我就许下承诺，这一生，只你一人，现在，我仍然想告诉你，并且正式请求你，请允许我以一个丈夫的身份来爱护你、呵护你，保护你，不论患难、贫穷，亦或是生死，我都会在你身边，永远陪伴，永远不离开。”
方唯安呆呆的看着他，没有出声。
此刻，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如果说在此之前，她无法确定周云深对她的这份感情，总会觉得没有任何安全感，总有一天，这份感情会像风一样轻易消散。
但经历过车祸以及这近一年的事以后，她才清楚明白，原来他是真心的，认真的程度，执着的程度一点都不比她少。
她点了点头，终于，是从未有过的坚信。
所有人都说，周云深这个人虽好，但毕竟曾经那般肆意张扬，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人然后收心，一心只扑在家庭和妻子身上？
然而，这一年来，确实是这般。
方唯安还未清醒时，就是他来照顾孩子，后来，她醒了，又需要静心休养，周云深更是没让她操一份心。
所以，她很清楚，他是真的在为了她，为了给她一个家而努力。
只是，她以为当他们领了证，就已经算是一家人。
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还会以这种方式，用这样的一个仪式，来证明他对她的认真，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周云深一喜，立刻握着她的手，动作温柔的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方唯安面无表情，但内心的触动仍旧存在。
做完这一切以后，周云深牵着她的手，随后握在门把手上，轻轻一用力。
就在这一刹那，方唯安彻底呆住了。
方唯安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开口说了句，“所以，你这是蓄谋已久，让我不答应都难，是不是？”
周云深低笑一声，从她身后拥住她，“是啊，我不会给你机会拒绝。”
方唯安回抱着他，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门口，拥抱了许久许久，久到两个人几乎都快为融为一体。
“所以，这会是我们以后要住的地方吗？”
“不，这是属于你的礼物，周云深说，除非得到你的允许，否则，谁也没办法走进这里……”
方唯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是我的？”
周云深没有否认，“对。”
“你之前不是说想要一座属于自己的山头吗？现在这里就是你的，哪怕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只要你喜欢，这里的使用权只属于你一个人。”
方唯安眼角抽了抽，“我说过我可以自己买。”
“我的就是你的，既然我有，你只管拿去就是。”
方唯安抓着他的手，和他并肩走进屋里。
如同期待的一般，里面的家具和摆设都是她所喜欢的，按照她的喜好进行摆放。
显然，这里是专门为了她而打造。
的确，对于周云深而言，任何东西都没有她珍贵。
方唯安突然停下脚步，和周云深面对面而立，神色突然变得认真。
她看着他，出声道:周云深，“当我决定和你去民政局的那一刻，就认定了你是我的丈夫，未来相守一生的人。谢谢你来到我的面前，让我有幸认识你，从今往后，我们相依相扶，日出日落，共同经历。”
周云深深情的看着她，唇角微微上扬，牵着她的手，突然一用力，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曾经，对于婚姻和家庭的紧张和害怕，在他这里，全然不见。
彼此的气息相互缠绕，方唯安轻轻闭上眼睛。
曾经，以为爱和罪一样，需要无数的细节和证据佐证，需要经历过审判和考验，而后，因为一个人，突然明白，爱对了人，任何标准都不适用。
这个世界上，也许没有绝对完美的人，也没有绝对美好的感情。
正如，罪不可能消失殆尽，总会像野草一般，野蛮存在。
但，总会有这样一个人，来到你面前，让你相信爱，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值得在意和等待的风景。
所以，一定要相信，会有人爱你。
可能不会太早，但也不会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