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第6节
()第一集第6节这时那门子看见是这位“公公”来了,也知道他身为“隐相”的炙手可热之处,就连嗓门儿也非拉高几度不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不男不女的怪东西打着皇帝的名义来了。梁师成进了府门站住,却不走了,没多一会儿,就见一个衣衫华丽的老头儿一个中年高官,一个白面无须的戎装男子从里面迎出来。不消说,当头这老头子,肯定是蔡京无疑。苏符、陈东见他过来,简单拱了拱手,不做深礼。倒是那头张叔夜和李邦彦虽然分开站着老远,却不约而同,都深深一揖:“蔡太师、童枢密、高太尉。”“梁公公,您竟不陪着圣上,还特意抽出时间来……啊,来下官府中赴宴,这,这正是幸何如之啊。”蔡京说起场面话来,那真是不紧不慢,从容自如,就连当中要想下一句的措辞时用的“这”,也仿佛从没停顿过似的顺畅。就好像随时停住前话,都能把一句话说得浑圆剔透似的。那梁师成和童贯一样,也是个太监,不同的是,童贯这个太监做了中国历史上军权最高的太监……而梁师成只是皇帝身边一个负责传令发文的大太监,谁成想这人貌似愚直其实包藏祸心、胆大包天,竟然找人仿照徽宗字迹伪造诏书,为所欲为。真的论起权势来,有时他这个没有实权的反倒还能压过其他奸臣。不过他毕竟也不敢在蔡京面前过于放肆,当下见蔡京给足面子,便也殷勤客气地跟他行了个礼,高高拱了下手:“咱家知道太师喜欢热闹,又是咱朝野上下有数的书法名家,故而特意讨了圣上旨意,出宫来看太师。”蔡京知道这个梁师成最喜欢附庸风雅,肚子里分明对书法之道丁点儿不通,偏要装作此中高手,到处点品鉴赏。最要命的是,这个梁公公自称是大学士苏东坡的私生子,对苏轼文章、诗词、篇章、字画推崇备至。如今巴巴地跑来,只怕还是想搞一副字帖墨宝什么的,然后在逼自己承认不如苏轼云云,拿回去夸耀。他蔡太师也算宦海沉浮,当然知道这点道理,自也不会吝惜区区些许笔墨,至于说梁师成喜欢怎么品评,他也无可奈何:“公公喜欢,老夫岂有吝惜笔墨之理,可惜老夫年事已高,不能和昔日相比啦,近来无有得意之作。纵有,也不能再与苏东坡的遗作媲美……待得过几日,写一副好的,啊,装裱之后,差人给公公送去。”他这一番话,既不曾被迫改口,说自己不如苏轼,又迎合了梁师成的心思。可谓不卑不亢,圆融老到。梁师成呵呵笑着,跟一种官僚进去。主客分定,朋党满座,蔡太师坐在上首,梁师成就近在他旁边,而高俅、童贯这两大宠臣则一左一右各占一席。至于并不受人待见的苏符、陈东,并那一向刚正的张叔夜都被排挤在右首末座。张叔夜吃了两杯,忽然起身向蔡太师道:“下官昨日贪杯,多吃了几倍冷酒,现在腹痛难耐,因向太师及诸位同僚告假,欲回家中将息,不知可否?”蔡太师知道这张叔夜是个知兵的良将,虽有美名却一向不务辞藻,也不跟他嗦,只点了点头。他心情甚好,似乎也不太介意此事,恰好望见陈东这个喜好挑事的刺儿头坐在那里,便道:“陈贡生一向才思敏捷言辞锋锐,你近日可有好的文章诗词呀?”陈东听了,便起身道:“近日只觉满目昏沉,言辞难以尽述,并无佳作。”蔡太师虽然和苏轼算得上事政敌,但对这几个在士林中备受尊重的苏家人,毕竟还是高看三分,当下又是同样的话来问苏符。却见苏符也是摇头不已。柴孝武是他学生,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没有新作,只是抱着不合作的态度抵触这些权臣。就听童贯颇有些不屑地道:“什么东坡之孙,我看早就没有乃祖风范了。”高俅当年跟着苏东坡当过书童,可骨子里却讨厌文人士大夫那一套清高,何况他当年因为为人轻浮也并不受苏轼看重,现在老主人的孙儿在自己面前出乖露丑,心底里竟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只听他笑道:“童枢密,你这话可未免小觑了人家,毕竟是苏学士之后,纵然谈不上家学渊源,可正所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这些没有那般好出身的自然比不上。”这话正是明褒暗贬,简直欺人太甚。柴孝武心中已把苏符视作自己在这个时代唯一的亲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么肯让他在此无端让人嘲笑。再说,他虽然是个从三流学校出来,一事无成的无业青年,但心里最鄙夷的还是那些肥头大耳,满肚子只知以权谋私仗势欺人的达官显贵。这时他心中火气一冲,便豁的一下从苏符身边跳出来:“晚辈柴孝武,现下师从我家先生,想代先生即兴做古风一首,为众位大人助兴。”座上的人十之七八都是蔡京等人的朋党,这时见这几个权臣都有意对苏符为难,本来就都抱着看戏的心态,不料半路杀出这个毛也没长齐的黄口小儿,一时都哈哈大笑,不过嘲笑归嘲笑,笑完了见这小家伙还愣愣地站在那边,这些人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蔡京自谓对诗词文章也是大有成就之人,书法上更自成一家,岂能畏惧一个小儿,当下自摆大气,便命下人端上笔墨纸砚。柴孝武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可不会以为自己从二十一世纪学的那些所谓的传统文化能镇住这般真正的古人。一旦提起毛笔来,那不把什么底儿都露出来了?他可没这么蠢:“学生怎么敢再太师这样的书法大家面前班门弄斧?只是学生听说三国时曹子建能七步成诗,心里就有些痒了,自家掂量了一下,大概三个七步也该够啦。”他说这话时,其实就已经打定了用后人诗词滥竽充数的主意,哪里用得着什么七步八步的,完全就是张口就来,不过他抱了一颗惊世骇俗的心,非要把这戏演得惊世骇俗,假装自己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神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