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夏有冤屈,冬有枉日
偏偏霍家老爷子这时态度的强硬,并不容人拒绝。
他在一下定决心要把他手上的这枚戒指交托出去的时候,就从未曾想过要再把它收回去。
当然了,他之所以在这种时候开出这般诱惑人的条件,那自然他的心里面也是对九寒有所要求的。
这会儿的他正半躺在病床上,费力抬眸看着九寒道:“小丫头,原谅我,我这么做……咳咳!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我把我手中这枚象征我霍家至少一半权利的戒指交出去,也不过是希望如若我港岛霍家真有那么遭逢大难的一日,还请你届时一定要对我霍家子孙能伸出援手。”
“不求达官显贵……但好歹能保住一命。”
霍家老爷子的这番话听在九寒的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有些难受。
这下,他们之间有了这般因果,无论是霍家的霍元,还是九寒都已经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拒绝他们眼前这位此刻正半躺在病床上的老爷子。
顺带,不得不暗叹一声,霍家老爷子的这方算盘倒还真是打得挺精。
待得九寒顺从收下那枚戒指之后,才似猛然间想起来什么一般蹙眉问:“对了,霍爷爷,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港岛霍家在许多年前难道也曾跟大陆那边的青帮有过关系吗?”
“他们是属于大陆那边的其中一个分支,还是在这里所创立的全新的帮派?”
霍家老爷子在早前似是从未想过九寒会这样问,因此他怔愣一瞬后,便不禁颤了颤唇瓣答道:“这里可是港岛。”
“在多年以前,那些曾在这里殖民过的Y国人,如何会允许这里有我们华国半点的武装力量出现?”
霍家老爷子的眼神在陷入回忆里后,语气不自觉地带起了一股叹息道:“现在尚且流窜在这里的这些帮派里的人,大多还是十年前从大陆那边逃窜过来,然后再在这里想办法谋生。”
“继而,他们这些人在有了一定的规模之后,聚集在这里的帮众,发现其中应该是以青帮者的人数为首。再者,他们又在和我们港岛本土的几个刺头帮较量一阵,彻底奠基下地位以后,干脆也就心甘情愿的尊了他们那一批人为老大。”
“也就是如此,才有了现在的地下青帮一说。”
“如今的他们或许和当年的大陆青帮或多或少有过关联,但在经历了这复杂沧桑的十数年后,谁又会专程去拿他们现在的模样和过去的那些狼狈特意比较呢?”
“所以,小姑娘,你这个问题,我霍某人还真是不好回答你呢……咳咳!”
霍家老爷子把这番话说到最后,就已经有些体力不支的在那里一手捂着个嘴,剧烈的干咳起来。
而九寒在听了霍家老爷子的这番话后,俨然她的心里又多出来了些其它的考量。
总归,她现在有了象征霍家权利的金戒指在手,再怎样也算得上是半个港岛的土皇帝了。
只不过,九寒对此心里非但没觉得高兴,反而还莫名的感到了些沉重。
果不其然,霍家老爷子在病床上又躺了两天之后,总算是能够缓慢下床了。
然而实际上,也就是在九寒他们打算离开港岛的那一天,她最不愿意淌进去的那趟浑水,还是被人给有意无意的泼在她身上了。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无外乎是霍家老爷子在开始恢复过来神智后,就让他原本的律师再一次的进行了修改遗嘱。
而他修改后的这份遗嘱,自然在他们霍家子孙都在场的时候,内容尽数的被霍家老爷子的律师给公示过了。
等他们难得积攒着一份耐心,将律师手里的长文给听完之后,在场的大部分霍家子孙都想要为自己鸣不平。
“这到底是凭什么?爸!”
“你一向偏心霍元就算了,怎么现在连一个大陆来的外姓人都要得到这样一笔不菲的馈赠?”
“反倒是我们这些霍家的真正嫡子嫡孙,从小到大,我们从你这里到底索取过什么?”
“为什么你这一辈子都快要走到头了,却还是不肯为我们这几个霍家的兄弟姊妹多考虑一点?”
早在霍家老爷子亲手拿出这份遗嘱之前,他们将要面对的到底是个怎样的场面,他的心里其实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只不过,让他感到稍稍有点心悸的是,为什么关乎于知恩图报的这种品质,这些本该是一个人都有所了解的东西,唯独他霍家的那几个儿女就是这样的执迷不悟呢?
呵!钱财?
呵!权利?
这些东西到底又有什么好呢?除了总爱无端引得旁人羡慕猜忌之外,便是彻底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他们霍家的这些子孙后代们,难道是由于家风不正,才会导致了他们就这么甘愿的为了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可以不顾血脉亲情,去争得一个头破血流?
是啊,他霍某人这辈子直到快要走到头了都还是不明白,他们霍家怎么就教出了这些坏小孩。
一个个的,到底是贪得无厌,还是一心慕权?
霍家老爷子这时的身边正被霍元搀扶着,他一双敏锐的目光,在这时似是不能适应的轻眯了眯。
而紧接着,当霍家人这里所争吵的炮火渐渐开始平息之时,始终站在一旁本该一直保持沉默下去的九寒他们那一方,竟不曾想有人为之开口说话了。
这一次,开口说话的人是秦骁。
他说:“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我们家阿寒从这里所拿走的只是她应得的。”
“毕竟,为了救活你们家老爷子一命,你们知道她究竟在这其中所付出过多少汗水和代价么?”
“再者,你们明明什么都不清楚,你们明明什么都是无知,你们又是凭什么如此理直气壮的来质疑你们家老爷子为之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
秦骁此刻正目光忿忿的盯着那群人,把自己心里酝酿着对九寒想要说的话,这会儿全都演练了一瞬。
然后他又紧勾着唇对九寒道:“阿寒,你放心。就算你这番来不要他们港岛霍家的报酬,我秦骁……也养得起你。”
伴随着秦骁这番话落,港岛霍家的那批人总算是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弱一点的,脸色已经变了。
同时,九寒也抬起了眸来,轻牵了牵秦骁这会儿微微泛着干燥气息的大手。
片刻后,九寒道:“养不养得起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我只是单纯的认为,一个人做人不能没有良心。”
“否则的话,他很有可能,连人都不是。”
“你!”九寒这声一落,他们对面所站着的那群霍家人中登时便有一个和霍元相貌差不多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
此刻,他的双眸仿佛在冒火,单看脸色,恐怕似是想要直接将九寒和秦骁两个人呢生吞活剥。
偏偏就在这时,伴随着那人的脚步一往外面挪,霍元跟霍家老爷子的反应,登时,就像是跟敌军已经进了我方防范区,立刻就被人拉了警报一样。
“啪!”
霍家老爷子往后微退一步,胸臆间微喘口气,然后将一沓厚厚的资料放在了那位方才突然出声的男人面前,道:“老四!”
“亏我老头子这一辈子疼宠你这么多年!你这次做出这么混账的事!我倒想听听你在我的面前,到底还有什么话想要解释!”
“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的顶着我霍家的姓,出去做人做事,表面看着温和,但在场的谁又能想到这世上就是有你们这样的禽兽居然对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下得了狠手!”
霍家老爷子在气怒着脸色开口说这番话的同时,九寒站在一旁显然是已经感觉到了秦骁整个人的反应微僵了一瞬。
顿时,九寒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将霍家老爷子教训自家儿孙的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俨然,这时的她跟秦骁一样,想起了那位曾被他们秦家自家人下过毒药的秦老爷子。
这一刻,秦骁握着九寒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沾染上了一股凉意。
同时,渐渐冷却下来的,还有秦骁那一颗本就已经受过残殇的心。
九寒无奈,她这会儿站在他的身旁,也只能宽抚似的轻拂了拂秦骁的手背。
一会儿后,秦骁抿唇,松眉,一张冷峻的脸上,总算稍稍有了情感上的回暖。
在这之后,九寒他们一行人俨然已经不再适合继续待下去了。
在霍家老爷子心里冒着怒火,清理门户的间隙,九寒一行人总算十分坦然地向他们提出了辞行。
而这时霍家老爷子只对她轻勾了勾唇,多的话倒也没开口说。
他只在她真正走出了霍家大门之后,才往他们身后多派出去了一个人。
而这个人身上有武力,显然是一个跟他们一样练过内息的练家子。
只不过他的功夫尚且不到家,又或者说他的身上并没有九寒和秦骁他们两个人这样那般逆天的天赋。
这倒是才让九寒和秦骁他们在这人跟上来的第一瞬间便察觉到了。
九寒心知,霍家老爷子之所以会在他们离开之后才派这个人出来,定然是因为不想让他们从霍家的离开显得太过引人注意。
而至于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练过内家功夫的人专程跟在他们后面,九寒想着,这或许是霍家老爷子在向她证明属于他们霍家的诚意。
这个人,他的身份说不定大有来头。
比如,很有可能他就是霍家老爷子特意所提到过的港岛青帮的头头。
若是真从这样来算的话,似乎不论怎样,这人还真得该跟着他们走。
毕竟,如今他们大陆这边的青帮总部,可是早就被她化整为零设在了C省。
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七天国庆假期一过,九寒一回到京城便彻底的投入到了学校中一段时间。
等她从医学部的那一堆书堆里奋力扎头出来的时候,一转眼,这一年的年底又快要到了。
而这期间,港岛霍家的人果然很遵守承诺。
早前霍元曾许给他的那些机会,如今一步步筹备下来,竟是一个项目不多,一个项目也不少。
只不过,关于公司的这些规划发展,九寒只自己做了统筹,剩下的落实则全都丢给林悠,和那位早前从港岛跟回来的楚叔去帮忙了。
当然,九寒这边因为忙着学校的各种社交活动和期末考试,按照她一个作为京大学生的本分,把她该做的这些事情全都做了,剩下的并没多少时间。
尤其是,她难得所剩下的这些世间,竟然还被她毫无间隙的拿去关心和调理许家二老的身体。
这样下来,九寒除开每天睡觉的时间,但凡醒着的时候,便是跟一个陀螺一样,连轴转个不停。
不过,话说回来,自打九寒几个月前在他们京大的开学典礼上火了一把之后,陈穆宁那边则简直快要被她给刺激到疯了。
主要是她现在所面对的这个情敌,如今事业发展得相当强大不说,竟然还让秦骁这么一个难得开窍的人主动跟她求婚了!
可想而知,最近这段时间的陈穆宁心里所压抑着的到底是一份怎样的心情!
就算她把这一切抛开秦骁不谈,单看她们两个女人所发展出来的事业,也足以让陈穆宁这个从小到大都不愿向人服输的女人嫉妒红了眼。
“爸,你就替我向大伯再争取一次!这一次,我一定会打败替咱们陈家打败许家!从经济的角度拿到上面人所青睐的最高话语权!”
“爸,你就相信我这一次!”
陈穆宁这时候正委屈着双眼,紧紧抿着唇,娇声向自己的父亲使出浑身解数请求。
然而,谁料,这一次无论她怎样软磨硬蹭陈耀这做父亲的就是不肯低头答应。
他皱眉,想了想,终是对她说:“穆宁啊,不是你父亲我不帮你。”
“而是你仔细想想,你身为我们陈家的大小姐,你说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心系秦家的秦骁也就算了,我也就一直没有强逼着你非得去给我相个亲。”
“但实际上呢?这么多年过去,你什么样的手段,都快已经使完了。你到底有没有见过秦家那个小子偏过头来,仔细看你一眼?”
“再说,穆宁,你如今都已经二十七八,是个成熟的人了!但在你手下所做的事呢?你别说自从你大学毕业回来之后,就没干过任何一份正经工作。”
“你就好好想当初我向你大伯举荐你的时候曾那般对他保证,你甚至连秦歌这一条路也用上了,结果呢?却依然还是没有把姓陆的那一家拦住。”
陈耀难得一次深沉着口气,在陈穆宁的面前开口说:“你说是当初你小瞧了人家也就罢了,但看看你,等人家这背后真正的身份一公布出来……唉!”
“穆宁啊,你的敌人现在早已成长成一座堪称巍峨的高山,而你的目光能看到的偏偏只有昔日的那座小山丘。”
“你这样轻敌而又莽撞的跟她对上,无论多少次,你都只能是输。”
“爸!”陈穆宁一听自己父亲这话,面色当即就恼了。
甚至,就连她那一双格外漂亮的眸里,此刻仿佛也已经有了几簇细小的火光在隐隐闪现。
而此时,陈父在一旁微翘着嘴唇,眯眼捉摸着时机兴许是已经到了,便不由陡地将话题一转,对自家女儿循循善诱道:“穆宁啊,你可知道男人……鲜少有喜欢逞凶好斗的女人。”
“他希望你在她面前所展现的永远都是柔弱而又依赖他的一面。”
“我这里现在有这样一个办法,倒是可以让你比起去在意那些不相干的人来,更能牢牢地抓住他的心。”
陈穆宁经她父亲把话这样一说,不由得当即就红唇一翘,整个人的脸上露出了别样的生动神情来。
而在一会儿之后,陈穆宁和她父亲把这件事情一谈完,才似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道:“对了,爸,最近这几天你把苏禾那个人给弄到哪里去了?”
“她那贱骨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陈父眉头一动,似是在此之前并没想起自己女儿还有问起苏禾的可能。
于是当下,他眉梢一蹙,便佯装出了一副已然不耐的神情说道:“你管她做什么?”
“她可是咱们陈家养了这么多年的闲人,我只不过是在此之前把她送到一个寄宿制的学校读书去了。”
“再说,前面那几年,你可一直耽误着人家,不肯放她出去。”
“如今,再怎样,她也是个女儿家,多多少少需要去混个文凭出来,将来好装点门面。”
陈穆宁一听自家父亲这番解释,心中所藏着的疑惑,这下总算是松了几分了。
她唇角稍稍一弯,只要苏禾那个贱女人不会是被他们京城里的哪个达官显贵看上,相信她以后应该也没那个命跑到她面前来百般作死。
而她现在虽然无意之中丢了一只上好的出气包,但好在她却是有了她父亲给她提供的另外一件需要她去专心攻克的一件事。
陈父坐在自己书房里,目送着自家女儿欢快着心情走远之后,这才坐在自己原位上面露疲惫的伸手揉了揉眉心。
然后他又赶紧的从坐上起身,重新穿戴好衣物,在家里佣人的关切目光下,悄无声息地迈不出了门。
陈耀再一次熟门熟路的来到那一座破道观。
他先是小心翼翼的用手掀开了被拿来当作门帘的两抹黄色绸布,然后又踌躇不前的左顾右盼了一阵。
他再确定了里面并没有任何动静之后,这才疑惑着眼神,大着胆子迈步进了门。
“你——来了?”
起初的时候,陈耀并没有发现在这附近有过人,但当他无意之中好似瞥见那座上的神像开口说话之后,便突然被惊吓得连连往后倒退几步。
甚至还慌乱之间,又胡乱叫了几句:“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陈耀这话一出,当即便引得这座神像后面的那人,发出一声不屑的嘲讽。
他道:“呵!陈耀!”
“若你一心想要拜佛,那我这尊道观,还真是容不下你了。”
“我让你去做的事呢?你现在已经按照我的吩咐全部办成了吗?”
陈耀一听那位老道长的话,便知他这是在对他质问。
当即,陈耀在见了方才那样一番神像显灵之后,几乎是什么都不敢隐瞒,无论好的坏的,这下他全都张嘴统统给他说了。
直到最后,他问了一句:“敢问老道长,你之前不是说过他们秦家的那个长孙秦骁是个天煞孤星,那么便理应谁跟着他,谁这辈子倒霉。”
“但又为何,你后来会突然跟我说,秦骁这人的身上有龙气。而我这么多年来,也遵从了你的命令让我家小女前去接近他。”
“但是为什么,咱们多年来的昔日部署,都已经走到眼下这一步了,你却偏偏要让我女儿去破坏它?”
“你给我的那包药,真的只是普通意义上的春药?若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只要是个人,夺了那小子的元阳之身,都应该能行。”
那位躲在神像背后的臭老道儿在听了陈父这话之后,总算是舍得从阴影之中缓缓地迈步出来。
他先是目光深深地望了陈父一眼,然后才颇觉有趣的道:“你只要跟在我的手下,那可千万别问这么多为什么。”
“我能告诉你的这一切只不过是天意。”
“你若有心想要让你那女儿能有凤命,那你就必须这样做!”
很好,臭老道儿的这最后一句话,总算是成功的堵住了陈耀这人的嘴。
而至于另外一件事,陈耀也向他表示出了极大地好奇心,“那既然如此,为何道长收徒,就不能再助我家小女一臂之力?”
“苏禾那个女孩儿,她不过是生的时机巧妙了一点,乃是您所说的阴年阴月阴日阴时而已。”
伴随着陈耀这番话落,臭老道儿当即便眸泛深意的凝视着他,反问道:“哦,是吗?”
“那我怎么算出来苏禾这个女孩儿,分明是子丑年丙戌月?”
“难道是说我这老头儿当了这么多年的道长,临到头来,连这一点算数都还会弄错?”
陈耀被他眼前的这位老道长当着面一反问,登时冷汗就涔涔的下来。
只不过这时他垂着双眸,低着个脑袋,什么话也不敢说。
却好在这位臭老道儿只是眸光犀利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道:“都这个节骨眼儿上了,既然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就提早奉劝你,最好别背着我单独打什么小主意。”
“我早先所说的四阴之女,你不会比我更明白。”
“这个世界上,如今除了那个姓陆的陆九寒,便只有你家女儿!”
“我问你,这点便宜,你究竟是想让你的亲闺女占,还是让你的敌人占,最好想清楚!”
话一经臭老道儿这么开口说,陈耀再度地背着他浑身上下打了个哆嗦。
只不过,到底在他亲自决心要把自己的女儿送来之前,心中多多少少是有许多顾虑。
如此,他便不由对这位臭老道儿提上一句,并问道:“老道长,若我把穆宁送来的话,苏禾呢?”
“她……”
未等陈耀把这番话开口说完,臭老道儿便一挥手率先打断了他接下来要出口的话。
很快的,他往道观里唤了一声,叫道:“苏禾,出来吧,让你的好二伯看看你!”
在臭老道儿话音一落之后,果然,没多久,陈耀便只见那座原本破败不堪的道观里,仿佛一瞬间多了个如同天仙下凡的金童玉女。
只是,有那么恍惚的一瞬间,陈耀对此感到了古怪,但这抹古怪,却又很快的被苏禾的乖巧伶俐所打败。
眼下,他已然是亲眼看见了拜这位老道长为师,到底有什么样的好处。
“这这这……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她该不是被洗髓伐经,然后脱胎换骨?”
臭老道儿被陈耀这样一问,原本微眯着的眼睛,这时不由轻微一动。
然后他面上表情一哂,心里嘲讽,面上却是点了点头,极为严肃的说道:“是这样没错。”
“难道你忘了,从最开始的时候,我遇见你,曾对你说过什么吗?”
“我师门里本就是一心钻研成仙之术的,而这么多年来,我若不是为了报答你,又缘何会平白无故的替你做这么多事情?”
陈耀被臭老道儿这话一说,原本还有几分暗自怀疑的心,几乎是瞬间就没有了。
他当即就一脸喜色的向臭老道儿告了辞,然后自以为当真捡到大便宜的跑回去跟自家女儿说了务必让她上山来拜师一事。
然而,在陈耀走了之后,臭老道儿却是对着那婀娜着身姿,一副乖巧模样的苏禾,在身旁轻轻一吹。
顿时,原本鲜活的人影,一下就消失了个干净。
唯有地上所留下来的被折叠过的一张纸,上面还隐隐残留着道法的痕迹。
在原本看似美好的苏禾消散之后,臭老道儿在原地讽笑一阵,这才专门走上前去把那张留在地上的纸给捡了起来。
而在一会儿过后,他沉着面色,一手提着道袍,再度走到了那座歪歪斜斜的扭曲神像之后。
倏地,他动手不知在哪里轻轻一扭,竟是缓缓的从这当中露出了一个密道来。
臭老道儿在迈步进去之后,第一眼所看见的便是真正的苏禾此刻所在的方向。
此刻,她正眼神呆滞的被这位臭老道儿给泡在了一个偌大的坛子里。
若不是让人亲自待在这里面,怕是鲜少能有人感受到如同真正人间地狱般的痛苦。
没错,此刻苏禾所待的那一个坛子里面,正是这位臭老道儿所养的各式各样的蛊虫。
当然了,里面也有各种五花八门的毒蛇。
总之,不管怎样说,品类都相当的繁多。
而当这么多蛊虫毒蛇聚在一起,他们自然需要极为丰富的养料。
陈耀那人出于私心,第一次不肯送他的女儿过来,那他便只有把他这三弟的私生女给拿过来泡了“药酒”,让他们的孩儿们好好地享受享受。
当然了,除此之外,他寂寞了这么多年,自然也舍不得苏禾这么个小美人儿轻易地死。
他只不过是需要她的处子血,用以来进行浇灌。
苏禾此刻被泡在这坛子里,往日所谓的那些喜怒与爱憎,早就离她一日日的远去。
整个人明明应该是十分美好的青春之气,在见到臭老道儿的那一刻,则全部转化为了怨毒。
顿时,她眼神一狠,格外愤恨的盯着他。
同样的,臭老道儿走进来,凝眸仔细观察了她一阵,只略微抽动着嘴角,对她不为所动的说道:“呵,小丫头,这就是你们胆敢欺瞒我的下场。”
“怎么,如今你从京城陈家混到这个地步来,早前绝对想象不到吧?呵!”
“你若真的要怪,那也只能怪你二伯,怪你亲生父母亲的心狠。”
“不然他们当初怎么就没有把你打小就留在陈家,反而送去了偏远的乡镇,寄养在一个小县城里边儿,让你平白无故的吃了这么多苦。”
“再说,小丫头,你看你后来就算知道了你自己真正的身世,你看……你那二伯,还有你那姐姐又把你当人看了吗?”
“哦,对了,我突然之间竟差点儿忘了告诉你一件喜事。”
臭老道儿说着,一双沾满厚茧的手竟然还极为放肆的在苏禾的脸上摸了摸。
他对她继续说道:“相信用不了多久,你那位在陈家欺辱你这么多年的好姐姐可就要来了。到时候,你才是她的师姐,而她只不过是你的师妹!”
“那时候的你,会想要报仇吗?告诉我!告诉我!哈哈哈!”
臭老道儿这边背地里的癫狂,此刻正远在京城陈家的两父女却并不知情。
只是在倏然间,陈穆宁有些心绪不宁的感到自己的眼皮跳了跳。
不过紧接着,她却是一边听着自家管家的汇报,一边揉眼道:“你说我骁哥哥现在居然只会出现在那两个地方?”
“呵,要么是军部?要么是陆九寒那个贱女人的身边?凭什么!”
陈穆宁一听完他的话,当即便气得拍桌而起。
只不过现在的她,在暴露出自己的目的之前到底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她只能旁敲侧击的对自己的管家道:“没有机会,你也去给我想办法创造点机会出来!”
“我就不信陆九寒那个毛都还没长齐的贱女人,秦骁他真的会看她上瘾。”
陈穆宁在把这些话一说完,甩手便烦躁的走了。
而徒留她的管家留在那里,迟疑着,不知到底该如何决策。
与此同时,陈家二房在商量着进行暗中部署,同为陈家兄弟的另一房,平日里最不起眼的那位老三,则也在暗搓搓的主动联络着自家大哥合力动作。
他们这番的出击不可谓不猛!
这一切,只因某一天坐在某个位置上的人突然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梦里有人跟他说:“京城许家,如同一只卧榻在侧的巨虎!”
“它已在你的身侧,盘踞这么多年,再不除,你如何能安睡?”
于是,在这一晚后的第一时间,他们陈家的老大和老三便亲手接到了这样的一道密令。
同时,他们京城陈家暗中潜藏这么多年,待到他们登顶的那一刻,如今终于要来了!
这一夜,京城内外,倏然之间就刮起了狂风骤雨。
这样的情境,在早已迈入冬日的北方,极为少见。
这一夜,华国上下究竟有多少人感觉到了不安。
忽然,“轰隆——”夜空中一阵闪亮轰鸣。
“啪嗒!”
不知道是谁手中的佛串一断,珠子碎落一地。
一阵寂静呢喃中,仿佛只有一人耳语叹息,“夏有冤屈,便至六月飞雪。冬有枉日,便至夏雷轰鸣!”
夜半,许家伯母似有所感的翻身起来关窗。
但等她披上一件厚衣站在窗前时,却不禁觉得奇怪,“怎么回事儿?明明今天晚上没下雨也更没下雪啊,我怎么就老想着起来关窗?”
“对了,这样突然刮起大风的天气,也不知道京城那边咱妈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国强啊,咱们家荣瀚也从那偏远的陆家村调到县城有一阵日子了,要不明天,咱们就让孩子干脆搬到省城里来和咱们一起住吧。”
许家伯父在此之前本来睡得正酣,但却不料他半梦半醒之间竟是突然做了个噩梦。
他好像梦见他们许家的那座祖坟上的牌位倒了。
而当他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正想要伸手去扶,却不想高空之上一阵天雷打来,顿时,别说是他们许家祖坟的牌位了,竟是连他们家的祖坟这下也都全部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许家伯父突然从梦中惊坐而起,猛然对许家伯母唤道:“快!关窗!关窗!要打雷了!闪电了!要下雨了!”
等到许家伯父一连串的将他这些话说完,他的身上早就已是冷汗涔涔。
而至于许家伯母,这时却又不得郑重看了刚从昏睡中醒来的许家伯父一眼,突然感叹了一句道:“真是奇怪,你怎么也和我一样下意识的觉得这个时候就是应该要关窗呢?”
正当许家伯母把这番话说完,外面突然传来的那一阵动静,仿佛就是在应景一般。
只不过那伴随着阵阵剧烈响动的敲打声,并不是天上的雷声轰鸣,而是此刻夜半,有人在外面十分激烈的敲着门。
京城,秦家
这一晚同样灯火通明。
只不过这偌大的祖宅内,此刻只有秦骁和秦老爷子两个人。
秦老爷子难得的一手拄着拐杖,一手当着自己亲孙子的面抽着闷烟。
两人在沉默半晌之后,秦骁终是听得秦老爷子突然发问:“秦骁,你可知道今晚突然下的这场雨,打的这声雷代表着什么?”
秦骁闻言,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片刻后,秦老爷子沉着眉眼,只叹了一声道:“今晚,咱们京城的权贵家族里,一定是有哪一家出事了。若是跟我们不相关的还好,若一旦有关,秦骁,你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吗?”
秦骁听了秦老爷子的话,再度抿唇点头。
他毕竟不是幼子,如此道理,缘何不懂?
只是现在让他略微有点茫然的是,若某些事情真的发生了,他到底该怎样做。
他是要立即就站在正义那一方奋起反抗?还是说他应该单纯的只需要想着保家卫国?
秦老爷子端坐在一旁对于自家孙子此刻脑海里所陷入的纠结,他何尝不懂。
只能说这一切,都太过于让人无奈了。
若是将这浩荡历史倒退个好几千年,说不定,他还真能替某些人光明正大的感慨一声,既生瑜,何生亮?
只不过,事情如今都已经到了这地步,他显然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唯一所能做的,也只是让秦骁现在赶快前去京城别院,看一看他那位从小就一直仰慕的二公子如今情况到底怎样了。
倒是秦骁临走之前,十分不放心的看了自家爷爷一眼。
而秦老爷子却是对他微微一摆手,然后摇了摇头。
到底,秦骁还是先一个人走了,只留下了他们家老爷子一个人呆在老宅。
之后,就在这天的凌晨。
有人把京城秦家联名告上军事法庭,号称他们京城秦家和京城许家互相联合,暗中勾结,贪污受贿,残害人命。
再具体事宜尚未调查清楚之前,均一致要求调停秦少将身上的军务!顺带请求暂时监禁秦家秦上将!以免其枉顾法律,滥用职权,私相授受!
华国第一军事法院那边将这暂定的结果一经宣判,可以说是京城上下全数哗然都半点不为过!
同样与之接迥而至的,是一则并不利于眼下形势的消息。
C省财务局局长于今日被带走调查,C省江城于今日刚上任的副县长被疑有裙带嫌疑,同样被带走调查。
事已至此,京城的秦许两家真正的顶梁柱,仿佛于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就被宣告倒下。
随之,即将迎来的则是一场堪称漫长的拉锯战!
第一时间,京城郑家,京城祁家在得到消息之后,纷纷往其高层想尽各种办法,使出浑身解数来打听消息。
无奈,在这个风声鹤唳的当口,人人的嘴,都闭得相当严,真是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牵连到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