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矮檐之下
这之后,白燕飞只得弃武返家。
可出乎他预料的是,经常会有武院的学生前来拜会。
这些人或聚股成群,或三三两两,拜会是假,看他笑话是真。
且表面上还要装模作样的安慰他一番,连平日武院里正眼都不敢瞧他的碌碌之辈也趾高气扬起来,唏嘘作态一阵后,才心满意足的去了。
对此,他倒也不太在意,只是经得多的,难免有些厌烦。
好在新鲜过后,来的人渐渐少了。
想来也是,在天才的身上找优越感尽管难得,但有那么一次,也就够了。
但唯独这祝龙却与众不同,去过三次还不满足,又去了第四次。
只因之前对方带给他的挫败感太过强烈,得到消息时,他刹那间感觉自己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在遇到白燕飞之前,祝龙一直认为自己的天赋是最顶尖的,仿佛天授,注定要让他成为个非凡之人。
可碰到白燕飞,他才明白是自己想太多了,老天爷青睐的并不是他。
他向来自负,又好出风头,这一番打击,不仅摧毁了他的信心,也摧毁了他的斗志。
苦闷失望之际,他把自己像蛹一样包裹起来,连性子都变了。
这番突然爆发,便如火山一般难以控制。
他之前来过三次,每次都不满足,除了积压之深,便是最渴望的东西一直没能如愿--对方崇慕艳羡的眼神!
自己曾经就是那样看对方的,可不知为何,每次见面对方的眼神都很淡然。
这让祝龙如鲠在喉,好似对方借了钱没有还他一般,这第四次甚至想暴起发难,可鉴于对方之前的余威,还是强忍住了,更何况还有传闻,这废材似乎与当朝七王子关系密切。
尽管七王子并不得势,也是堂堂帝胄,非是他一个普通的世家子弟可以招惹的。
“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何必再和他一般见识?”祝龙心念至此,唤道:“青河兄、子墨兄,天色渐晚,我们赶路吧。”
直到三人的背影消失,白燕飞也没抬头看上一眼,只是专心致志摆弄手上的鱼。
只见他全神贯注,一根根的剔除骨刺。。。
突然几声嘤嘤的小儿啼哭从木屋中传出,他这才把鱼放下,回到屋内将炕上的小儿抱起。
‘哥。。。哥。。。’这小儿刚刚学话,只能单个的往外蹦字。
白燕飞见他脸有泪痕,身子发抖,轻抚其背柔声道:“豆儿又做噩梦啦,不怕不怕,表哥在呢。”
“你怎么又把我弟弄哭了!留神我告诉娘亲,让你吃竹条。”
白燕飞循声望去,只见门框处歪倚着一个十六七的少年,眯眼斜目,似笑非笑,正是他的表哥宋平。
要说此子的为人,那在庐阳村是算一号的,只要偶尔听闻有人骂街,无论是多么狠毒阴损,也无论是多么气急败坏,目标九成都是他。
同村的村民避其如避毒虫衰鬼。
白燕飞也并不例外,一看是他就忍不住眉头紧锁。
只见这宋平勾腰背手,渡着八字步走了过来,斜瞄着白燕飞,“若你不想让我娘知道也不是不行,只把你那玉佩借来让我瞧瞧。”
白燕飞左手抱着豆儿,右手连忙捂住腰间,反问道:“我的那柄剑呢?”
“嘿嘿。”宋平咧嘴一笑,“那柄宝剑让我放在及雨坊了,你若想要,便拿七两五钱银子去赎。”
白燕飞怒气上涌,“那剑我就不要了,可这玉佩...你莫要再打主意。”
宋平冷哼一声,“不给?那你可要想好了!”
白燕飞目露凶光,“不给,你待怎样!”
宋平吃了一惊,以往向这家伙索些什么他尽管忸怩不愿,但到了最后也只得乖乖就范。
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虽不完全清楚白燕飞的本事,但也知道若是对方当真发怒,收拾自己那是绰绰有余。
忙后退几步,“你...你敢对我这般凶狠,当真不怕我娘吗?”
白燕飞咬牙道:“除非你娘打死我,否则,你断难如愿!”
或许真是天妒其才,白燕飞打小就没了娘,亲身爹爹也在三年前故去了,唯一的亲人便只余一个舅父。
他托身舅父之家,奈何舅母不愿相容,而舅父又是生性懦弱之人,经不得那河东狮吼,若非他听话乖巧可以帮忙做些家事,恐怕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这般寄人篱下,只好处处忍耐,那柄宝剑原是武院配发给他的,念其出众,配的是上等的精铁宝剑,市价不低于百两。
可宋平这败家子死乞白赖的要过去后,仅以七两便将宝剑当了。
如此倒也罢了,现在他又惦记起玉佩,这可是白燕飞父亲留下的遗物,怎可给他?
白燕飞动了真怒,心中笃定,若舅母强逼,自己便离家出走,再不受这窝囊气了。
正僵持间,舅父舅母回来了,宋平一见母亲,立刻飞扑入怀,哭叫道:“娘亲你可回来了,若再晚些,我怕要被阿飞打死!”
舅母累了一天,正没好气,闻言立刻冷下脸来,“阿飞,你自身无能被武院赶了回来,惹得我们一家子都遭人耻笑,现如今又凭仗什么,居然敢打表哥?”
白燕飞低着头,“他想夺我的玉佩。”
宋平抢道:“哪里有夺他的?我只是想看看,他不肯也就罢了,还威胁要打我,我进门时看见弟弟大哭,不知他如何慢待了。”
舅母脸色更加难看,“你学武不成也就罢了,连个小童也看管不好?我养你三年,也没指望你知恩图报,表哥便想看看你的玉佩也不行吗?似你这般的白眼狼,真是让我涨了见识!”
白燕飞忍无可忍,“我那柄剑已被你宝贝儿子借去当了,如我把玉佩给他,还有回还的可能?这是爹爹留给我的,谁也别想拿走!”
舅母一怔,怒气勃发,“好啊,你还敢顶嘴了,平儿,取竹条来。”
宋平一脸嬉笑,取来竹条,双手捧着,“娘亲,请。”
舅母举起竹条,刚要落下,忽见白燕飞一脸决绝之色。
他在武院技压群英,若说真实本领,便一百个舅母也被他料理了,可对方虽然刻薄,于他毕竟有养育之恩,若是还手,便是忤逆。
因此他只得忍耐,但心中坚定,此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妥协。
舅母看他样子,心里有些发虚,心想若真将他逼走,损失却也不小。
她夫妇二人在镇上经营一间杂货铺,买卖虽然不大,可平时的繁琐之事着实不少,心疼银钱又舍不得雇人,二人便被这铺子绑牢了。
那乳名被唤作豆儿的小儿是二人的次子,大名宋安,刚断奶便跟着白燕飞,吃喝拉撒都由他照顾。
而长子宋平是个泼皮,只求他不要在外惹事就烧了高香,家中诸事却是万万指望不上的。
若非有白燕飞操持打理,还真不知要如何为继。
他之前在武院学武半年有余,舅母便只得将豆儿带去店里,心力交瘁自不必说,家中更是难以顾及,自白燕飞返家,这才重新有了条理。
权衡利弊,舅母只得将高举的竹条又放下了,“这次就饶你一遭,快滚出去做饭!”
“娘亲,你...”
一旁预备‘观刑’的宋平大失所望,忍不住叫出声来。
舅母狠瞪了他一眼,心道你若有他一半醒事,为娘我也不必咽下这口闷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