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明德宫的茶
叶青心下赞许，对着镜中与素兮含笑相望，“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因宫里还有早朝，两人用过早膳才坐着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靠近北门时已经能看见一些车马聚集在宫门口，李修祁便命车夫绕道往西宫门去。
叶青将车窗掀起一道缝隙往外偷看两眼说，“这么早都散朝了，那上早朝的人岂不是要很早就起身？”
李修祁一怔，像是才从深思中醒过神来，答道，“差不多要卯时过半，就得到宫门前等候了，所以通常都是下早朝后回自己家，或者直接到各部用早膳。”
叶青望着他笑了，拍拍他的手臂说，“别紧张，你不过是去见些故人，顺便久违地故地重游罢了，更何况这次还有我在你身边呢！”
李修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就连她都察觉到了，忙收敛了神思。
他苦笑着说，“算起来一年多未曾来过了，心情难免有些复杂了。”
在李修祁心目中，叶青既是他最亲近的人，也是他最信任的人，故而他在她面前并不惮于偶尔露出脆弱的一面。
叶青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说，“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
李修祁望着她的笑颜，那种从靠近宫门起就萦绕心头的躁郁，竟像是逢了甘霖般，渐渐被浇熄了。
他亦笑道，“说得对，只是咱们悠闲的日子算是暂告一段落了，以后这样的时候还多着呢。”
宫门外下马车，步行入宫至明德宫外，早有两名太监迎上来、
“奴才恭迎雍王爷、雍王妃，二位先往前殿里边儿请。”
李修祁回头看叶青，伸手牵了她的手，两人携手并肩拾阶而上。
走进正殿，却发现这里除了几名宫人，其他人一概全无踪迹。
引路的太监像是知道李修祁心中所想，躬身解释道，“回雍王殿下，皇上还在听政殿与姚相爷议事，众位皇亲也都还未赶来，还请二位稍坐等候片刻。”
太监说着便退了出去，李修祁拉着叶青在最末尾的椅子上坐了。
殿内静悄悄的，两人枯坐许久，宫女甚至连茶水都未曾端来。
叶青担心李修祁生气，偷眼瞧他，却看到他面色平静，好似浑然不在意受到这样的冷遇。
不过与其说是不在意，换个角度想，或许是他过去经常被人这么对待，才早就习惯了这种种不公平，想到这叶青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李修祁察觉到叶青的目光，也抬眸与她相望，眸光似有深意却什么都没说。
这周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着，皇贵妃的人，皇上的人，或者太子的人，就算他明知皇帝很可能是借故拖延，有意给他和叶青一个下马威。他却不能抱怨，甚至连稍许不耐烦都不可表现出来。
叶青心下明白，便有意与他说些家常闲话，如此既能打发时间转移注意力，又比枯坐无言显得真实些。
“早膳我看你没进多少，想想有没有什么愿意吃的，回家我做给你吃？”
李修祁当真思考起来，“嗯……之前你煮的那四色浮元子就很好。”
叶青笑道，“你倒是口味刁钻，偏想这麻烦的吃。”
两人正说着听见一阵脚步声，相互对视一眼起身静立。
进来的一群人，叶青垂首站着，只能看到这些人的衣摆，为首穿着明黄色龙袍的自然是皇帝李弘圭。
等到众人都坐了，叶青便跟着李修祁向上首的皇帝行跪拜大礼。
“都起来吧。”李弘圭话音中透着帝王的威严，却叫人听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叶青正待起身，上首处响起个苍老又熟悉的声音，“好了，自家人见面，何须这么多虚礼？修祁啊，还有你媳妇都坐吧。”
“还有雍王妃，也别低着头了，放随意些跟大家先见一见。”
叶青心中微暖，抬头欠了欠身笑道，“谢皇祖母。”
郑太后颔首微笑，“好，初次与你见面时，哀家就想你迟早要改口的。”
这话说的其他人也纷纷笑了起来，虽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众位亲王像是突然解冻了一般，先后与李修祁寒暄起来。
叶青面不改色，也只笑说，“皇祖母独具慧眼，青见识浅薄，自是比不上的。”
太后与皇帝并肩坐在主位，另有一位美妇坐皇帝的左下首。
她以丝帕掩口向郑太后笑道，“太后老祖宗果然格外喜欢这个孙媳妇，不然怎么会连凤凰锦都赏了去？原先我还奇怪呢，今日看来雍王妃果然是个可疼的。”
郑太后笑意淡淡地说，“皇贵妃玲珑心窍，这宫里有谁比皇贵妃更可人疼？哀家不过是稍微拿出点体己来，不让修祁的婚事太过寒碜。”
叶青暗自观察着周遭，说话的那位美妇果然如她所想，正是皇贵妃姚氏，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就算上了年纪仍风韵犹存。
姚氏正待继续说什么，李弘圭忽然开口了，“方才雍王雍王妃桌上怎么是空的，是一直没上茶么？”
尽管他声音不高，却将正在给众人上茶的几名宫女吓得不轻。
几人齐齐跪地，为首哪个明德殿奉茶宫女大着胆子解释道，“方才陛下未归，诸位王爷也还没到，奴婢就想着暂时无需奉茶。”
“好大的胆子！”李弘圭沉沉地喝了一声，“雍王进宫来就是正头主子，你们连茶都不端上来，当真是朕太过宽待了，才让你们养成这背主的习气么？”
“背主”对于当奴婢的而言，已经是个顶天大的罪过了。
宫女们吓得伏在地上抖如筛糠，嘴里只剩说着求饶的话。
李弘圭却没有半点心软的意思，冷着脸说，“秦鹤，带出去罚了，送到朕看不见的地方去。”
秦鹤是皇宫的总管太监，皇帝身边头一位的近侍，他躬身应“是”，当即命人将几位宫女堵上嘴拖了出去。
寻常时候，惩罚几个奴婢还用不上皇帝亲自示下。
秦鹤站在殿外，声音响亮地让殿内众人都能听见，“打三十板子，送浣衣房。”
紧接着秦鹤回来，门外传来板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却听不见呼痛声。
其他人都是习惯了的，唯独叶青是第一次见，她算是初步领略到了何谓皇威，忍不住借着看别处为掩饰，往龙座上瞟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