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鼎立 第八章 世外桃源
周正清两人,身后跟着一只白色小狼,穿过了一个奇怪的山谷。说是山谷,倒不如说是峡谷,就好像是一座大山被人以刀从中间割裂。峡谷悠长,酷似一线天,两侧高处低处都有零星山洞,正是另类的山高路远。谷底碎石遍地,万物复苏的季节却少有植物,因为谷底实在有些不适合植物生长。
峡谷南北走向,正好遮住了早晚阳光,只有正午阳光自上而下,一泻千里。两人一狼的队伍本是爬山上了峡谷东侧上方,谁知到竟然完全无法过去峡谷对面,只能从南面下山寻路,不成想南面是个悬崖,根本无法下山,若是从原路退回,另外寻路去地图上那个桃源村需要多走不少路。
周正清还好,步入养身境,身体一日强过一日,可是和尚和那只白色的小狼却有些吃不消,和尚未曾修炼过佛门功法,小白也不过是看着有些奇特而已。白巡是两人给小狼取的名字。为了亲昵些,就叫小白,朗朗上口嘛。白巡,白是颜色,巡是逡巡。
幼小的白巡旁观了周正清比猛虎还要凶恶的嘴脸,野兽天生的警觉让它在周正清醒来的时候,仍然是逡巡而不敢进,很形象嘛。周正清拍了拍真诚和尚的肩膀,指着前方的村落,示意就快到了。摸清了和尚的脾气,周正清可是不敢说话的。小白正呲牙咧嘴,好像生怕周正清像那日一样,一身戾气的将和尚扔飞出去。
周正清举起双手,并指成爪,张开大嘴,做了个扑咬状,冲着小小白巡恶狠狠的学了个狗叫。还没有高过和尚小腿的小白,凶狠的气势一股脑挥洒了个干净,可怜巴巴的躲在和尚身后。周正清双手抱在脑后,乐得一惊一乍的吓唬小白。在这座峡谷折腾了不短的时间,终于在日落前赶到了地图上的桃源村。
桃源村没什么桃林,整体不小,只是四面环山,河水由山上飞流直下,在村子南面形成小小的溪潭,奔着未能形成合围之势南侧山下流出。
落日余晖下,桃源村里非常吵闹。三个赶路客看不见的西侧,一个个身穿斗篷,戴着恶鬼面具的人在围在一起蹦蹦跳跳。当中是一个不大的由石头堆砌的小型祭坛,祭坛中间一个木架上绑着个女人,十八、九岁的样子。祭坛西侧是一处不大的院落房屋,紧挨着西侧山峰。院落内被山上的乱石砸的七零八落,四周散落着不少的碎石。院门正对着祭坛,有一堵应该是同样被山上乱石砸的只剩半人高的石墙。
两人一狼原本是看不到这一幕的,自从他们进入桃源村,在村中并没见到上年纪的老人,都是些孩童与男女青壮,于情于理,都说不太通。而且家家户户看到两个外人进村都是闭门不出,,半点看不出庄稼人的淳朴。凭着周正清远超常人耳力,和小白对西方吵闹的警觉,两人一狼还是来到了祭坛周围。
很快,外人的到来使得原本的嘈杂环境,变得颇为寂静。其中一个穿着斗篷,戴着恶鬼面具的壮硕汉子人来到这两个外人身旁,又回头挥挥手,示意众人继续,冲着两人摘下面具,看了眼佩刀的和尚和那只白色小狼:“两位是从外面来的?”
和尚当即做了个佛礼,也不说话,明显是在等着周正清与人作答。周正清觉得这真诚和尚简直是越来越懒了,以前只是不与自己说话,现在直接是与谁都不言语,怎么省事儿怎么来。
周正清一脸无奈,搓搓手:“老哥,您叫我周全就行,那是真诚和尚,我俩就是路过村子,这不,正赶上天黑,想找个地方住上一夜,省的喂了山里的饿狼,可是咱村儿里好像不太欢迎外人,实在不行,我们也有些银钱,劳驾老哥帮我们弄些伙食,我俩也好有力气赶些夜路。”
摘下面具的男人高出周正清半个头,身材魁梧。看到两人并没有对自己身后的事情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于是右手抬起,指向两人身后,示意两人边走边说。:“我叫阿寿,我们这个桃源村,避世多年,久久见不到外人,再加上村子实在不大,大家都熟悉的很,所以呀,一旦有外人进村,村里人大都认得出来。我们祖上来到这桃源村里避世,也是因为这外面世道实在不怎么样,人心险恶。所以我们这些后辈子孙,对外人都是很排斥的,至于银钱,倒是听人讲过,换东西用的嘛!不过咱这村子,都是以物易物的,银钱不管什么用的”。
日落西山,天边最后一抹红霞有气无力的悬在天上,两人一狼跟着这个叫做阿寿的魁梧汉子,小巡躲在和尚裤腿后,周正清边走边问:“阿寿老哥,您受累,帮我们找个住的地方,吃上口热乎饭,我们明早就走,家里的师长就等着我将这和尚带回去,好叫他改换门庭。待我回到师门,自然遣人过来,送些珍宝,以示诚意。当然,饭钱我还是要给的,银钱用不上,我身上这虎皮还算暖和,换些饭食老哥你也不算吃亏。就是得请您搭上些针线,我那旧衣服补补也能穿,光屁股不太像话不是?没皮没脸的事,出门在外,我可不敢丢下师门名声。”
阿寿闻言,脸上的微笑表情被惊讶覆盖:“两位是那仙家弟子?”
周正清咧嘴一笑:“仙家弟子可不敢当,家师百多年前有幸的到仙家指点一二,一身拳脚功夫多少沾了些仙气儿,等闲妖魔鬼物进不得身,粗通了道法。前些年又要了朝廷身份,我们这一众弟子,也随着师傅,为朝廷锦上添花,做些力所能及的差事。”说着还向天空抱了抱拳,似是对朝廷很是敬畏。一副十足的小人得志模样。魁梧汉子很惊讶,更有不少惊恐:“原来确是仙家弟子,我这山野村夫没见过世面,您多担待!”
周正清觉得,这个自称阿寿的汉子,待人接物一事很有分寸,无论自己说的是真是假,都并未被他当面质疑,更不试探,明显是属于那种走到哪里都吃的开的,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话被信了几成。周正清不敢大意,脸上依旧是留有几分自得模样,再故作一脸的平易近人:“阿寿老哥,咱这桃源村风水真是不错,想必隐世多年,可听老哥你的谈吐举止,跟我见到过的白丁相去甚远,想必也是那耕读传家的名士之后吧。”
阿寿汉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倒不是什么名士之后,只是村里也有些书籍,据说我们祖上来到这儿也有二百多年,当初是带不少的书来着,只是虫牙咬嗑,所剩实在不多,一代传一代,如今在我们桃源村,识字的人可是稀罕物呢,说到底,几张纸又不能充饥止渴,都是小时候瞎胡闹,当故事看了!”说着汉子指着一处不小的院子,两间房,一个坐北朝南,一间坐西朝东,院里有个牛棚,三只大白鹅,五只老母鸡,还有一条半人高的长毛大狗,见到生人,狂吠不止,可是把小白吓得不轻,叼着真诚和尚的裤腿,四条腿铆足了劲儿向外拖。
汉子阿寿只好对着大狗骂骂咧咧:“再叫唤,明个儿就把你炖了下酒。”那只长毛大狗应是听多了汉子叫骂,呜咽几声,不再狂叫,只是目光凶狠的盯着两个生人和那条白色小狼,直把小白吓得六神无主,要不是和尚在这儿,怕是早就跑出了院子。汉子对着两人介绍:“到了到了,二位今晚就在我家休息,地方还算宽敞。”说着领着二人到了西边屋子:“一会儿让我那婆娘从灶上给你们热些饭菜,没什么讲究,别嫌弃。对了,我得出去一会儿,您们吃过饭菜早些歇息,半夜听到什么声音也不要有好奇心,闷头睡觉就行。当然,二位可能学过道法,但是我们这些普通庄稼人实在是不禁折腾。我还有些事情,就不打扰了。”
周正清也识趣儿,知道这位阿寿肯定是对两人,挑能说的说,至于不能说的,自己问了也是白问,村子的古怪气氛,自两人进村,便始终笼罩。周正清对阿寿表示感谢:“阿寿老哥,我们才是打扰,自然应该客随主便。”
汉子笑着转身,去主屋,显然是和汉子嘴里的婆娘做些叮嘱。周正清两人一狼这才进了屋子。屋内是土炕,还算干净,明显是最近有人打扫,也可能是有人住过。门口有窗,屋内有一张不大的桌子,两把椅子。两人住,也不拥挤。
两人各自卸下包裹、竹箱。周正清看出和尚明显是有些欲言又止,在外面的时候,和尚还一脸平静,与自己了解的和尚好像不是一个人一样,周正清看了看和尚,又撇了眼北面主屋,示意和尚等等再说。两人也不说话,只是各自收拾了行囊,一个打坐念经,一个逗弄小狼。不多时,一个戴着粗布头巾的矮小妇人端着饭菜推门而入,而那位阿寿老哥出了院子,显然是办事去了。妇人没有过多言语:“两位,吃过饭菜,早些休息”。说完,眼神闪躲着,也不与两人交谈,径直出了屋子。周正清只得对着妇人背影,道了句谢。关上房门,听着妇人的脚步,确认了妇人没有在窗下偷听,这才对和尚说道:“看来有麻烦了”。
很少开口的和尚不由得叹气:“唉,世人多苦难,这一路走来,村中气氛古怪,要说惧怕外人打扰,那么直接轰走你我就是,偏偏又被阿寿施主邀请。那么阿寿施主必定是别有所图,而且他一听到你我二人与仙家有关,脸上浮现的不是敬畏,而是惊恐,说明他本打算对我们不利。现在应该是不敢轻易对我们动手。”周正清看着和尚,有些诧异:“我说和尚,你不仅仅是不迂腐呀,你这脑袋也挺通透。这个阿寿老哥跟你一样,不大真诚,只是我想不明白,他们是有什么依仗?“
“一般人听都没听过仙家宗门,而这里避世二百多年,竟然还有人知道仙家宗门,要么他们这里有仙家宗门遗留的传承,要么就是曾经有个仙家宗门弟子来到了这里,并且下场不是太好。我们的处境就是雏鹰困在了鸡窝。要想知道我这个阿寿老哥会不会对付咱们两个虚张声势的外人,就得看看,我们两个对他有多重要了。这个阿寿老哥这么费力的表演,咱们也得配合配合才行呀。”和尚看着周正清两手抱着小白,一把扔上高处,小白呜咽着落在周正清怀里,然后再被抛起。可怜巴巴的模样让和尚心疼:“周施主,那个女子怕是今夜有危险呀,无论是否良善,按大明律法,不当由私刑处理。另外,周施主应该发现了,这里是大明地界,即便隐世,也算不得难寻,然而却没有一丝大明留在这里的痕迹。无论是服饰,吃食,还是那诡异的祭祀”。
大明朝廷早就禁绝信仰各色邪神,那些没有大明官方身份的各地神祗一律归类到邪神一列,大明铁军所过,尽皆捣毁庙宇宗祠,这种事情从大明祖皇帝灭佛时就已经初现端倪,后来,果真算是不负某些仙家众望。
周正清点点头,确实,自己看了不少大明谍报,各个方面都有所涉及,虽然对于细节了解不多,但是大体出不了偏差。此地服饰、吃食与大明不同还可以解释为自己所知不全,而用活人举办祭祀活动,这种事情,早就被大明朝廷白纸黑字的一律禁止,一经发现,不要说法不责众,大明还要你罪加一等,实行连坐。直到现在,这种事情在大明,简直是凤毛麟角了,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两人吃着阿寿媳妇送来的晚饭,既然阿寿对两人有忌惮,在没有拿定主意的时候,必然不会轻易对两人下手,所以两人可以放心吃掉饭菜。很久没有吃到这么热气腾腾的饭菜,两人一狼,大快朵颐。和尚也顾不上什么有没有荤腥了。
阿寿时间很紧,这个魁梧汉子,需要赶在彻底天黑之前回家。这是村里人的默契,天黑后要是自己还在外面,说不得就会出岔子。这几天很特殊,回了家还能有个庇护。祭坛那儿他是来不及去了,想来出不了问题,自己还是要去村长家,定一下这两个外来人的‘去留’。那个佩刀的光头自然要值得注意,虽然那个自称仙家弟子的小子看似精明,也不过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嘴里扯虎皮,身上穿虎皮,约摸没什么本事,具体事情还是要村长费心,自己就少些劳心劳力,乐得安稳。那少年嘴里的话应该是半真半假,真要是村长打定了主意留人,那便想些办法就是。不过是所谓的仙家弟子,都是些骗人的手段,又不会比自己这些凡夫俗子强到哪里去,不然的话,村子里这些年,又怎么会深受其害呢!
祭坛那边,那个不过二十岁的女子丛芸,被打扮的干干净净,手脚结实的绑在木架上。随着祭坛下众人散去,这里只剩她一人。从芸没有儿女、没有男人、没有父母,全家上下,只剩一人。却也将在这里,度过仅有的生命。黑夜有多恐怖?丛芸一个女子再清楚不过,可那又怎样呢?
她不想挣扎,因为她知道,挣扎不会有用处。在这里,眼泪从来都只会招惹麻烦。这里也不会有任何人同情自己,他们的同情,早就在将自己送来之前,就已经给的足够了。比如,将丛芸像个牲畜一样,梳洗打扮的体体面面,嘘寒问暖的穿上新衣,喂食最好的饭菜。这难道不是村里人对自己最后的怜悯与同情?这已经是他们对自己唯一剩下的人性,也可以说是将所有人对自己最后的不安的良心抚平。用一天的精心伺候,来让自己所为来的合乎情理,无愧于心。此时,她想破口大骂,不是没有力气,在来到祭坛之前,她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的舌头被生生割下,却又被止血医治。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习俗?这些人怕听到什么声音吗?
她早该知道的,若是这些人但凡还有一丝人性,那么绝不会有这场上百年还未结束的恐怖。自己的男人,不过是摔断了腿,就成了上次的祭品,自己也是因为他们失去了男人。此时,丛芸自己也成了祭品。从芸只能自己可怜自己,因为她从芸,曾经也是这些人的一员呀!怒气渐消,丛芸想笑,自己又有什么脸面去责怪别人呢?
天黑前,周正清的阿寿老哥终于是赶回了家。听着西屋没什么动静,径直回了屋子。
夜晚终于降临了,明月高悬夜带风,抚洒星晕朗明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