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色

第一章 黑色

2018年9月15日,月份的中间,没有什么特殊的节日,前不着教师节后不着中秋节。天气虽然阴着天,却出奇的闷热。

宁可可穿着一身黑色的裙子,可惜材质不怎么好,出的汗都粘在了衣服上,让她时刻感觉像是有小虫子在身上乱爬。搞得她只能时不时隐秘地拉开袖子让凉风吹进去降降温。

但就是这么热,她还是需要在这陪着满屋子不认识的人站一个小时。

一笼挤在一起的灌汤包,她这样想道。

最前面有个抱着黑白照片哭得不行不行的中年妇女,她前男友的妈妈,是的,这是场葬礼就是他前男友的,出于礼仪,她最好是能来参加,她闺蜜说的。

至于她前男友怎么去世的,讲真,她不想谈及,对她来说,那是场灾难,无论从那方面来说。

突然前面发生了骚乱,人群乌泱泱的聚了过去,原来她前男友的母亲哭得背气过去了,也就是休克了。等到前后左右的人你一手我一手地掐人中,中年妇女才慢悠悠地醒过来。

宁可可看着清醒过来后眼神逐渐聚焦的妇人将目光定到她身上后,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你个**的*,都是你个**勾引我儿子,如果不是你…”

破口大骂,无限祖安。还有旁边七大姑八大姨的指指点点,同时给一些不知道的人安利一些鬼话,有几句传到宁可可耳中,她简直都要怀疑明明都是字典上普普通通的字,怎么一组合起来,是那么的标新立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她到底为什么要来?过来找骂吗?

她看着几乎都要被抬起来的仍在问候某一代祖宗的妇人,从人群中退了出去,不知道谁扔过来鞋子将她的马尾打散了,无话可说也开不了口,她只知道从没有这么丢脸过,事情发展成这样又不是她的错,她也很无奈。好吧,可能有一点,但谁让他当真了,但又能如何,警察都没有抓我好的吧!

“搞笑!”

宁可可恨不得现在就把这裙子脱下来。

热的恶心!

从厅堂大门快速跑出去,过道里凉飕飕的,让宁可可烦躁的内心稍微舒缓了些。

“子豪~快扶扶我。”宁可可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我的天,腿站软了。

一个脸上有着些许青春痘的男生听到宁可可声音后从路边阶石上起身,并扑了扑不存在的土,摆了个自以为很帅的笑脸,上前伸出胳膊慢悠悠的说:

“怎么了,我的小猫咪,又不开心了呀,需不需要爸爸安慰一下。”

“gun,有个人再也不想看到,嗯~算了吧,我不想说了,反正,即便是以后我死了,我也不要来殡仪馆,随便找个坑埋了就挺好。”

被称为子豪的男生,捏了个失望的表情,后半句也假装听不见,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好吧,那我们回学校,搞不懂你为什么非得参加什么葬礼。不晦气吗?”

“我不想谈这件事了。never!”

“好好好~买票了吗?我买啊,好吧。”

他们走后不久,又发生了一次骚动,一个男生晕倒了,大家又火急火燎把他送到医院,当然,这只是个插曲,葬礼不管怎样都结束了,即使是有混乱,但那又如何,死者母亲无法接受好不容易养这么大的儿子说没就没了,哭得休克了好几次。但生活还得继续,还有什么事情比人死不能复生更痛苦呢?至于那个晕倒的人,如果,你想了解更多的话,我们需要把时间提前20分钟,从葬礼的另一个方位继续我们的故事。

20分钟前,

葬礼角落,穿着有些混搭的男生扭了扭头,脖子打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他保持一个姿势太长时间了。另外,他已经接近俩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所以说有些低血糖症状。细细打量过去,讲真,都可以用衣衫褴褛来形容了,腰带没有扣好,像是个吐舌头的小丑,大咧咧裤子都要掉下去了,脸估计也很长时间没洗了,脸颊上有流下的泪痕,眼镜下深陷着眼窝,杂乱的头发。要不是,右臂上戴着黑丝巾,下一秒被人当乞丐请出去都不奇怪。

而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是死者生前最好的朋友,肖宇。

自高中起,他们就一直是好朋友。他们的名字都有个宇字,另一个叫景浩宇,高中毕业后,他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虽然不是同一个专业,得益于宿舍确实不远,肖宇经常去找景浩宇玩,有个南方的同学经常将他俩的名字叫串,因为景浩宇三个字全说的话,实在有点拗口,听肖宇经常叫浩宇,舍友同学们也就跟着叫了,甚至有些同学都不记得浩宇姓景,没办法,这姓实在有点小众。

某一天,浩宇告诉他他谈女朋友了,他当然很高兴,这是浩宇的第一次谈恋爱,不管怎样自己都要支持他。原来,他们还会经常聚一聚,但浩宇有了女朋友后,就变少了,肖宇也不怪他,人家的二人世界他为什么非要凑过去当个电灯泡呢。

前一段时间,浩宇见他的频率多了起来,聊天聊地就是不聊女朋友,他还打趣道是不是分手了,但见浩宇不说话后,怕打击他,就转移了话题。

真的,真的,真的,好后悔!

肖宇真的好后悔,如果当时,继续将女朋友的话题聊下去,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我可以鼓励他,让他开心一点,真的,真的,我错了。

当肖宇收到来自浩宇最后的qq消息“我真的好爱她”,感觉不对劲的时候,终究是晚了。

浩宇从女生宿舍旁的实验楼跳下,当场死亡。

当肖宇听说有人跳楼了,跑去看热闹时,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躺在血泊里的场景。

视线逐渐模糊,灵堂逐渐嘈杂的声音将肖宇的思绪拉了回来,当肖宇打眼扫过去看清楚伯母发飙骂的人后,只觉得血液直冲大脑,

“那头母猪,她怎么敢,怎么敢出现在这。”但突如其来的虚弱感侵袭了他,他没有上前质问,或是狠狠的给她一个大嘴巴子,因为,眼前一黑,他已经晕过去了。之后,工作人员发现有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赶紧打了120。

~

消毒水的味道,肖宇对这味道一点也不喜欢,浩宇死的当天空气中就弥漫着这个,第二天,不用说人,血迹都不见了,甚至连青砖都换掉了,这效率满满的嘲讽。

见肖宇悠悠醒了过来,旁边的中年女性紧舒了一口气,

“宇宇你吓死妈妈了,妈妈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这不是你的错,但浩宇已经离开了,你不要吓妈妈好不好,咱这学先不上了,在家休息休息吧,妈求你了。”

肖宇嗯了一声就让他妈离开了,想让自己一个人静静。

看着葡萄糖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来,眼泪也随着一滴一滴的流了出来。他讨厌输液那地方的寒冷,这样会让他想起,他最好的朋友已经没有温度了这个无法更改事实。不觉中,肖宇发出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声音,身体盘成一团,一个劲的似是在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第二天,出院时,肖宇的妈妈收拾东西时看到被子上带血的牙印默默叹了口气。她看着站在窗前焕然一新表情却满是冷漠的儿子,轻轻喊了声,“宇宇我们走吧,你爸从外地赶回来了,正好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吧,你想吃什么?”

“回家吧,我累了。”

“行。”

在车上无论肖宇的妈妈怎么聊,肖宇只是随意嗯着,或是直接不说话。将自己的身体在后座蜷成一团,怀中似是抱着什么,不过还是那样,死鱼一般地没有生气。

回到家后,肖宇就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漫无目的躺着,眼睛无神的盯着天花板。有时还要哭一段时间。父母看到肖宇这状态也没什么办法,期间还找了个心理医生,了解没多大问题后,只是悲伤过度,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近一个星期,肖宇每天晚上睡觉必定会梦见浩宇,有时全身鲜血地向宁可可献花,有时是自己满身鲜血,浩宇就躺在自己怀里,而更多是,浩宇充满怨念的质问。

你为什么不帮我?

这是我的错,不觉中肖宇总是将错归到自己身上。陷入困境的苍蝇,自以为飞的是自由,却始终撞着名为玻璃的壁垒。最后,连续几次对自己的质问,这份愧疚终于变质了。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怎么可以说那样的话。

浩宇跳楼后,警方解锁了留在现场的手机,在最近qq消息中,有和宁可可10分钟语音聊天,重要的是,宁可可附在后面的一句话,

“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就去死吧,别烦我了!”

而这句话在肖宇看来直接导致了浩宇的自杀,而那恶毒的女人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最令肖宇最崩溃的是浩宇发的最后一个消息,给自己的,

“我真的好爱她。”

但是自己当时在玩游戏没有看到,再次看到时,已经传来跳楼的消息了。

肖宇实在不能接受,不能接受自己最好的朋友在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辜负了他,没能陪在他身边,倾听他的不开心,自己实在是对不起他啊!肖宇他恨啊,从医院回来,就把所有的游戏都卸了,他恨游戏,更恨自己,更不用说对宁可可有多恨了。

“宁可可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每次肖宇心痛到哭的时候自己都会重复这句话。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直接拿刀去捅死宁可可吗?别开玩笑了,那算什么,继续背负更大的罪责吗?

他非常羡慕浩宇,因为浩宇身具有一种气质,吸引人的气质,人们总是会被浩宇吸引,不自觉得聚在他的身边,而自己就是那些人的一员。

初一的时候,新的环境,新的面孔,一切都是那样的窘迫,那时他感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蜷缩在自己的那一角盯着窗外,什么也不想看却什么都看进去了。然后,浩宇就出现了。

“咱俩名字中都有宇唉,怎样,我也一个人,陪我出去玩玩。”

他发誓他从来没有看过那样炙热却温暖的光,他同意了,他知道,浩宇从来不会自己一个人,所以不论是真的是浩宇想交友,还是像可怜流浪猫咪那样捡回家那样可怜自己,无所畏了,我真的不想再孤单一个人了。自此,他就像个小行星,绕着一颗名为浩宇的天体转着,尽管周围有很多卫星,但他不在意。有时,也有自私的想法,想就剩自己一个人陪着浩宇,他认为这终究是不切实际的,他不想让自己这种奇怪的感觉去影响浩宇。

没想到的是,最后他还是成功了,到了大学,就剩下自己陪着他了,一时间肖宇都有了一种司马懿熬死诸葛亮的快感。六年时间,只剩下自己陪着浩宇上了同一所大学。

但你为什么要跳楼啊!

肖宇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在屋里喊了好几次后,都要窒息了,如果自己也死掉的话是不是就能轻松了,甚至他都这样否定自己。

终于有一次,精神再一次崩溃的肖宇觉醒了,他对自己的无能全都转移成了对宁可可的恨,他无法满足于口嗨,他发誓一定要毁了宁可可!

“如果她可以像肖宇爱上她那样爱上我的话,一切就变容易了。”额头上满是青筋,无能狂怒的原始人,这样形容大抵上很恰当。

肖宇坐在镜子前,打量起自己,500度高近视眼镜,凸现的像金鱼一样的眼睛,半脸的小黑点,以及戴了两年的牙套,真的是无愧于丑男了。

我可以改变一下,我一定要让宁可可爱上我,然后,在她最爱我的时刻毁了她,告诉她我从来都不爱她!肖宇这样想道,他起身深深吸了口气,对着正在厨房忙的妈妈喊,

“妈,我想做近视矫正手术,另外,我牙套可以摘了吧。”

一个星期以来沉默寡言的儿子开口第一句完整成句的话,肖宇妈妈没想到会是这个,但她不会去拒绝,她儿子想要什么现在都必须满足他,哪怕是她的命。

宁可可自从回到学校就有点心神不宁,老实说,她真的被吓到了,每当经过实验楼她都不自觉的加快速度,就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似的。

她曾想过在学校中会被人指指点点,过上每天被人戳脊梁骨的日子。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人们还是继续过正常的生活,每天三点一线,上课,吃饭,睡觉,无忧无虑。

不过这件事还是对她造成了影响,宿舍里的人对她躲躲闪闪,就连口口声声说爱你千万遍林子豪都有点对她爱搭不理了。无论怎样,宁可可都想有人能依靠一下,听她诉说最近的苦逼事。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对身边的人开口,

“我真的不知道浩宇…”可她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人打断了。

“宁可可你够了,每天都是这套烦不烦啊,老子耳朵都要听吐了,最开始,我还能提起兴趣。但是!小姐,能不能别再说了你和景浩宇那点破事了,一天十多遍,我都能全文背诵了好吧。”

“你!”宁可可无法想象一直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林子豪居然敢这样和自己说话,一时间她一口气憋在胸口什么也说不出。

“你什么你,反正我是受够了,我就直接说了吧,有事没事把我拉出来发泄一通,小女生的游戏我也玩够了,天天没营养的话题有趣吗?不如就像你对那个人说的,和平分手,别缠着我了,我林子豪不想当你想什么时候扔垃圾就什么扔垃圾的撒气筒!”

宁可可之前无法理解电影中那种慢动作镜头,歇斯底里的怒吼,飘在空中的头发和唾液,狰狞到每条皱纹明显可见的表情。现在,她居然就处于这种电影中才有的桥段,林子豪放纵的情绪表达方式是那么的可笑,自己也是那样的可笑,还有路人一副看热闹的激动表情。

宁可可什么都没做,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男人衣服一甩用自以为很帅的转身弃她而去,一秒钟或是一个世纪,她待不下去了,只想赶快离开这,随便什么地方都行,她快要压抑不住眼泪了,最后尊严,绝对不能哭!跑过一个转角后,一个男生和她迎面相撞,男生手中的袋子摔在地上,撒了一地的菜和米饭。

怎么什么都不能如愿发生,走个路还要被人撞,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和我作对,这世界怎么了这是。宁可可索性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一旁的男生有些不知所措,愣愣的杵在那看着宁可可放声大哭,周围的人在经过时放快了速度,有些人故意回头,想看看想象中的渣男与弱女子的戏码怎么发展。良久,男生打破了这个沉默。

“抱歉,撞倒你了。”

“没事,可以请你离开吗,算了,我走。”说罢,宁可可起身想要离开,像一只炸毛的猫胡乱的发泄自己的不爽。可那个男人并不罢休隐隐地挡住她前进的路,她抬头看去,最先映入目光的是一双疑惑的眼眸,在阳光的透视下闪着好看的棕褐色反光。男孩轻轻地甩掉手中的残余的菜汤,用温柔的声音说道道:“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你看我的午餐也被你撞翻了,我请客。”

“不用了,多少钱我赔你。”

“抱歉,比起午饭,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伤心呢,有兴趣聊聊吗,或许我是个很好的聆听者,或者你可以继续一个人哭一会。再或者咱俩继续这样尴尬的对一会?”

接着男生弯下腰小声补充道:“我们快走吧,我感觉打扫卫生的阿姨要来抓我了。”

听着陌生男生没来由的一句话,宁可可突然被逗笑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答应,或许她确实想找个人倾吐不快,聊聊天,谁知道呢。

“我叫宁可可。”

“你好,我是肖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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