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慊
“前面就是狐犬狼的地界了。”瞿衎看着前面的一望无际的河流对瞿菥说。
瞿菥点头:“我要注意什么吗?”
“没有。”
瞿菥看着瞿衎好奇:“那我们先去哪里?”
瞿衎微笑:“不急,我们需要先去问一人要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通行证。”
瞿菥好奇:“我看过那张地图,狐犬狼乃是九渊绕七洞,你要去哪里?”
瞿衎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江面,嘴角露出一抹不可捉摸的笑容:“你可要抓紧了。”
“什么?”
瞿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随着这只巨大的蛇神一起向江面俯冲而去,瞿菥不由地大叫起来:“啊!啊!”
瞿衎不由自主地放声大笑,还不忘回头抓住瞿菥的手,免得她一不小心就自己飞了出去。
冲进水面的那一刻,瞿菥心想,不得了了,我要被淹死了!
等到瞿衎捏了捏她的手,她才战战兢兢地睁开了一只眼,迅速地瞄了一眼周围又闭上,可一眼之后又忍不住多瞄了几眼,当她注意到瞿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时候,两只眼睛已经睁和铜铃一样大了。瞿菥忍不住伸出手,水流包裹着手指,看上去不那么真切,就像是隔了一层透明的树胶一样,却又没有树胶那样的粘稠,很软,很柔,就像是夏天的时候坐在树顶伸出手时穿过指尖的风,情不自禁地抓了抓,瞿菥不由地笑了起来,真的和风一样,抓不住,瞬间就从指缝的四面八方逸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瞿菥在三只鸟头的背上只觉得江底不像刚开始那么温暖,逐渐变得寒冷,也不像最初那么明媚,周围的一切都像被撒上了一层薄纱,即使伸出手也看不清楚有几根手指,她朝着瞿衎指了指下面,瞿衎点点头。瞿菥小心地把头伸出三头鸟的背上,眯着眼睛想努力地看清水底,可是水底的光实在是太少了,根本看不清水底究竟有什么,一个影子在瞿菥的眼前忽的一闪,瞿菥定睛细看,一条闪着鳞光,约有两棵鹿甍山上最高的树那么长的银白色的身影在水底穿梭。
瞿菥睁大眼睛想看看那究竟是什么,可那身影似乎知道瞿菥的想法一样,在水底的各种怪石之间快速又灵活地游走着,瞿菥的眼睛跟着那道身影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一会儿又隐藏在巨大的石壁之后,一会儿又从前方的石头缝里一闪而过,瞿菥根本来不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只能泄气的坐回三头鸟的背上,张开四肢,赌气似的看着上面的水面。不一会儿,一个身影就坐在了她的身旁。
瞿菥瞟了一眼,确实看不出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上次的小狐狸估计也是随便变出来骗自己的,没好气地质问:“玩够了?”
瞿衎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透着朦朦胧胧从天上逃跑到水底的阳光,笑声跟着他们躲到那些嶙峋的怪石里,顺着那些怪石里不知深浅的洞,偷偷地藏在里面,却又从四面八方跑出来,这片江底无限地将这笑声放大却又使它们无法远去,整个世界显得壮观又怪异。
瞿菥躺在三头鸟的背上,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低低地笑声,觉得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站立了起来,尤其,旁边还坐着一个正主,就更加显得奇异。瞿菥想了想,小声地问:“师弟,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瞿菥看着露出一抹血腥笑容的瞿衎凑近了,用和刚刚那笑声一样的语调说道:“师姐,难道你不知道,名字是不能在海底说出来的吗?”
瞿菥心里一缩:“什么?”
“当你的名字被海底的怪物听到后,它就不会放你走了,你会被它留在这里,一辈子呢!”
瞿菥悄悄地咽了口口水,冲着瞿衎谄笑道:“师弟,你别开玩笑了啊,啊,哈哈哈,真可笑啊!哈哈哈。”随着瞿菥的声音越来越抖忽,瞿衎按着她一转身将她带到三头鸟的腹部,捂住她的嘴,示意她不要说话,侧耳倾听着,过了好久,三头鸟长鸣一声,一声比一声高昂,水面上传来一声短短的鸟鸣,三头鸟没有减速也没有加速,依旧缓缓地向前游去,犹如回到家的主人一般毫无顾忌。
瞿衎松开手,瞿菥仍旧不敢动也不敢发声,生怕引来刚刚的那群人。
瞿衎微笑:“师姐,他们走了。”
瞿菥看着他搂住自己的手,嫌弃地撇了撇嘴,瞿衎一个翻身,两人回到三头鸟的背上,松开自己的手:“为何嫌弃我?”
瞿菥拍了拍自己的肩:“你自己猜。刚刚那是什么?”
“守卫。”
瞿菥示意他接着说,瞿衎却不语。瞿菥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看着瞿衎一脸严肃又认真的表情,强忍着不耐,露出微笑,细声细语地问:“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守卫吗?”
瞿衎依旧不答,眼睛直盯盯地看着她,好像要从她身上得到某个答案才肯罢休一样。瞿菥心里默默思索刚刚他问了什么,难不成,他的洁癖犯了?容不得别人嫌弃他?真是个事情贼多的主,正要开口应付。
瞿衎移开目光:“快到了,刚刚那是这个洞的守卫,任何靠近的人都会接受盘查。”
瞿菥点头,又疑惑:“为什么我们没有接受盘查?”
“你猜吧。”
“……”要努力保持微笑,毕竟这样才不会有辱这么多年师傅对自己的教导!微笑!瞿菥心中努力地安慰自己,“前面是什么洞?”
“织金。”
“"世间富饶无处寻,唯有夜夜觅织金"的织金洞?这个世间最富饶的地方?比我们花草木的溲疏更加富饶的地方?我听过!你在玄参找不到的,溲疏一定有,但如果你在溲疏找不到的东西,那你就要去织金洞,因为这里聚集了世间最齐全的东西,只要你有钱!真的是这样的吗?我一直不相信,怎么会呢?玄参可是我花草木的圣地啊,怎么会没有溲疏有钱么呢?为什么你们狐犬狼比我们还要有钱呢?”
瞿衎面无表情地听着旁边的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很快,瞿菥就闭嘴了,因为她察觉到三头鸟开始上升了,这意味着他们要出水见阳光了!她拉着瞿衎怯怯地问:“我们如果上去的话是不是就会被抓住啊?”
“不会。”简短的回答在三头鸟冲出水面的一瞬间到达瞿菥的耳边,随后她就被瞿衎拽着,在水中迅速的游过,贴着水面到达一处岛底凸出来的石块上,瞿衎看了一眼顶上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悄悄地绕到岛的另一侧绝壁,几个纵跃,两人来到一处开口向侧面的洞口处,瞿衎拉着她进了洞内,黑漆漆的一点儿光亮都没有,瞿衎却一点儿阻碍也没有,很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一处静室。
这里只有一张矮塌,一盏油灯,也不知这油灯燃的是什么芯,什么油,他们进来带起的风都没有能够让灯熄灭。瞿衎放下她,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格子里取出一件干净的衣服:“你换上干爽的衣服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你不要乱走,知道吗?”
瞿菥接过衣服点了点头。
瞿衎补充道:“我入夜之前一定回来!”
瞿菥摆摆手:“放心吧,我这里有东西,不会饿死自己的,你放心去吧。我也有衣服,你不用担心!去吧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瞿衎朝着瞿菥点了点头,转身打开了一扇石门,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石门应声关上。
瞿菥收起笑容,抬眼看了看黑漆漆的周围,默默地坐到那盏没有一点儿温度的灯旁边,捏了捏手里的衣服,挺柔软的,又拿起来闻了闻,好像也挺香的,瞿菥好奇地站起来,展开衣服对着自己比划。
另一边,瞿衎离开了静室,沿着一条黑色的山洞一直走到一处有嘀嗒水声的地方,他抬手敲了三下石壁,一声,二声,三声,不多时,水滴声消失,一道非常轻的咔擦声响起。瞿衎沿着向上的台阶走了两层,眼前便不再黑暗,一位衣着白色软鳞服的男子坐在茶案旁,他左手边的香炉里,阵阵荷香倾溢而出。
瞿衎甩袖落座:“怎么换香了?”
白衣少年睁开眼侧首微笑:“没办法,你一走,这里就缺了什么,只能用这些东西来弥补了。不过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快要群龙宴了,我可没办法镇住那些人。你留下来帮我渡过这个难关吧。况且不知为何,在你前两个月回来的沈若渊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你在那边做了什么惹得他起了疑心?”
“他看到我了。”瞿衎端起茶盏正要饮上一口,白衣少年突然一个闪身过来按住了他的手,眯着眼:“你说什么?”
瞿衎直视着他,将白衣少年看的一愣,将他的手挣开:“怎么了?”
白衣少年眯着眼,低声质问:“你疯了吗?如果他看到你,自然就知道我是假的,一旦被那群整日不出来的老家伙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瞿衎放下茶盏:“你是谁?”
白衣少年甩手道:“沈若慊,不然呢?我还能是谁?”
“错了。”瞿衎重新尝了口茶,摇摇头,“从你坐上那个位子开始,你就是沈风清而非沈若慊了。”
说完,瞿衎抬头看着白衣少年反问:“不是吗?”
白衣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可我不是你。我终究只是沈若慊而已。”
“可你有想做的事不是吗?”
“对,我有想做的事,我不想像你一样说走就走,说回就回,一点儿责任都没有的就抛弃族群背井离乡!让我一族蒙羞致耻!”
瞿衎不置可否:“既都如你所愿了,你还有什么不愿的?”
“罢了罢了,每次和你谈论这些,你就不乐意,那就别谈了。”
瞿衎没有回答。
沈若慊压着气无奈:“那你就先住下来,找个时机,你我一同露个面,断了他们的想法。”
瞿衎闻了闻茶,点了点头,正要起身离去,突然听得外间一声询问:“主,沈若渊沈洞主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