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终于眷属了

88.终于眷属了

()裴杊走了,闻霜还没回来,我自己捏胳膊捏腿的十分无聊,竟然就歪在榻上睡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闻霜过来推我起来,看着我喝完燕窝粥之后又赶我去床上脱了衣服好好睡一觉。她说干娘怜我一路奔波,嘱咐今晚谁也不能来吵我,明天愿什么时辰起就什么时辰起,睡够为止。

我打了个代表欢呼和感激的哈欠,由着闻霜帮我脱成个白斩鸡塞进被子里,一沾枕头就迅速黑过去了。

头一日睡得这么早,理所当然早上再也睡不着。天刚蒙蒙亮我就精神抖擞内心翻腾,于是蹑手蹑脚地起床穿衣,自己简单梳洗一下,走到外屋推推闻霜告诉她我出去走走,便搭了件薄衫,做贼似的往园子里钻。

现下虽然是盛夏,但山上清凉少暑气,又是清晨,经夜的露水蒙蒙地缀在大朵的月季上,别有一番雾里看花的妙趣。

可惜我却没心情欣赏,我满脑子里飘着的都是素语的事。

裴杊是个急脾气也是个小硬汉,决定了的事定然不会因为怕老爹揍他就不去了。可恨我昨天晚上跟周公抵死缠绵,竟然没顾得上观察干爹干娘那边的动静,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因为这个问题三娘教子,或者引发夫妻大战什么的。

若果真如此,那我这孽造得可就大了,得牵多少红线才能补回来啊,我干脆飞升去月老那儿打黑工算了。

我愁眉苦脸地踢石子,心里内疚不已。虽然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劝干娘再考虑考虑素语的婚事了,但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难免还是忐忑不安。

谁也没法保证素语和她的胡公子一定就是天生一对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如果干娘听了我的话而送自家闺女远嫁,她以后若是过得不好,我的罪过就大了,我上哪赔她一个漂亮聪明的黄花大闺女?可是如果我什么都不说,素语委屈嫁一个不喜欢的人,我的罪过还是不小。

唉,进退两难,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正低头磨蹭着,突然听到有人叫我:“凌铛!”抬头一看,干娘就在上坡的亭子里向我招手,倒给我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答应一声,快步走上亭子。

美女曹操待我走近便一把拉过我手,疲惫一笑:“不是嘱咐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怎么,大清早的就睡不着了?”

我惭愧解释:“昨天下午就睡了,这会儿睡饱了精神得很,只得出来溜溜,没想到在这儿碰上干娘。”又看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干娘可是因为素语的事睡不着?”

干娘淡淡一笑:“可不是。你把胡老夫人都搬出来压我,我还怎睡得着。”

我赶紧笑着赔罪:“素语的婚事自是由干爹干娘一手操持,我由着性子横插一道,确是我的不对。”

那封信我看过一遍。胡老夫人言辞恳切,说胡公子一心只想着素语,身边再容不下旁的人,请干娘念在老夫人黄土半埋的份上,莫要让她看着儿子一生孤苦。她代儿子真心求娶裴家长女,若裴家肯答应这门亲事,细节好商量,胡家定全力配合。她会将素语视若己出,定不让人因她远嫁就欺负了她,胡沁更会把她捧在手心里疼云云。

她当然知道胡公子义女是谁,不过胡公子的状况的确不好,老夫人担心儿子,就算是干孙女怕也认了:胡公子成天失魂落魄仿佛行尸走肉,眼里半点神采都没,每天借着生意上的事把自己当牲口使唤,好像一停下来就要因为相思而吐血似的。胡老妇人为了他多愁白了许多头发,听我说明素语的身份之后没怎么犹豫就说不介意,其坚定程度颇有无产主义革命战士的风采。

本来么,昭岭谁也不知道素语是谁,纵是小了十几岁又怎么样,还有十八新娘八十郎的呢,她家儿子看着那么年轻,功能也没退化。

唔,最后一条是我自己猜的。

干娘看我一眼,轻拍我手背安慰:“你也是想你妹子好。只是你不知道,胡沁原是素语的义父,两人足差了二十岁。”她脸上愁容尽现,但眼神却很坚决。坚决不行。

我叹一口气:“我跟叶苏去南阳之前,叶老爷私下里同我说,素语的丫头曾偷偷去码头打听可以去昭岭的船。”

“什么!”干娘一下甩开我手,脸色骤变,半晌才勉强平静下来,自语道,“老爷从没和我说过……”

“这事,怕是干爹也未必知道。”我伸手握住干娘的手指,“叶老爷自是怕人说闲话,将这事偷偷压下来了,因此只有我和叶苏晓得。”

干娘终于缓了神色,叹息一声:“不肖女!——多谢你劝她打消这荒唐的念头。”干娘何等聪明,后面的发展自不用我赘言。

我看她一眼,犹犹豫豫地开口:“说句不恭敬的话……素语这样坚忍的性子,其实……”这时候还是无声胜有声,我是打死也不敢直面八卦长辈的浪漫史,坦白说什么素语其实最像她爹这样的话的。

干娘的脸微微有些红。

我赶紧非礼勿视地转开目光,顿了顿又道:“素语虽然不说,但干娘应该是知道的,她这两年里,心思从没改变过半点。容闺女夸口说一句,少女的怀春心思,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十五六的年纪,女孩当然会喜欢身边年长一些的、俊俏有为的男性。但若是一时迷恋,分开了也就算了,并不会有多想,遇上更好的,自然便会把心思放在别处。”

我小心瞄着干娘的表情:“干娘这两年应该也替素语物色了不少青年才俊?活生生的公子哥都比不上远在天边、已经承诺永不相见的那个人,那么恐怕,素语对胡公子确是真心喜欢的。”

干娘垂着眼睛不说话。

我再想不出什么可说的,只得舔舔嘴唇,下总结性陈词:“我不过是不忍见干娘和素语都难受,于是便想两边都劝一劝,最后的主意当然还是要干娘来拿的。我只是觉得……素语这丫头太倔,认定了的,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

干娘沉默半晌,轻声道:“就算有胡老夫人作保,惠儿身在异乡孤身一人,没有娘家给她撑腰,大概还是会受欺负。”

我想了想:“纵是两情相悦门当户对的亲事也不是全无风险,能不能与夫家和睦,和夫君举案齐眉,大概还是要看素语的手段。叶苏在昭岭打听了一圈,胡家的老夫人以及胡公子的几个哥哥嫂子都是极好的人,乐善好施,从没和人动过气,一家人也向来和和睦睦,有商有量。”

干娘疲惫地摆摆手:“让我再想想。”

我识相地起身笑道:“那么我先回了,干娘坐坐也回房,早上露水凉着呢。”

干娘点头答应,容我告退。

然后无论是干娘还是素语都没再找我。这一天过得空虚又忙乱,闻霜接了家里老人的命令,带着几个丫鬟拿着宴客的名单叫我往上加名字、给我量三围定嫁衣尺寸、连枕头面被面都捧来给我逐一过目。

闻霜笑着解释说,知道我不擅女红,因此干娘便找了自家绣坊里巧手的绣娘替我绣齐了嫁妆,连婚后的衣服都做出了十好几套,就等着给我量完尺寸以后再做些微调便好。

我不由感慨傍上大款的感觉爽呆了,连衣服都是高级定制,华丽啊!

如此空虚地美了一天,第二日素语便来找我,眼皮浮肿眼珠通红,脸上却有几分释然。

我屏退了丫鬟拉她坐下,轻声问:“怎么?”

素语抱着我先哭了一会,才低低道:“娘说,她可以允我嫁去昭岭,但是她不能允我用裴素语的名字出嫁。若我执意选择胡沁,她便当我是死了。”

我一惊:“这是怎么个说法?”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孕妇的智商是平摊给两个人用的,您跟我玩脑筋急转弯算歧视啊喂!

素语轻声道:“我跟胡沁走,裴素语就算是死了,以后我叫顾语。”

我嘶地一声,急道:“要不要玩这么大啊?说你远嫁又如何?”这跟我的设想不同啊!

素语苦笑:“哪像姐姐想得这么简单。裴家在落霞算是有名有姓,胡沁是我义父这件事,当时是郑重祭了祖的,半个落霞都晓得。我嫁给了谁、嫁去了哪里总要说与人知道,落霞九成商人都与裴家有联系,长女就算远嫁,路过时拜会一下、帮忙带个平安的口信捎几样东西是人之常情。这种弥天大谎,得用一个又一个谎言去圆它,又哪编得圆了?再者说,昭岭胡家玉商的名头也是响当当的,何必要让两家陪着我们一起被人戳脊梁骨?索性就让素语死了罢!”

我叹一口气,抱着她拍了一会,问:“可通知了胡沁?他……可愿意?”

素语惨然道:“已经写了信,他会不会来,我却没什么把握。若他不来,我便去找他,当面和他说个清楚。”

我只得祝她好运,又嘱咐她出门在外的一些事宜,再拿她弟弟丢了盘缠的事教训她,啰嗦了半天还是放心不过,于是亲手将一副耳钉给她戴上:“这是姐姐在大通钱庄提银子的凭证,之前和你爹还有你丁大爷签的合同赚的银子,现在存下来总有个万把两的,你且带着,就当是让姐姐放心。——别跟我客气!你叶大哥还能饿着我?就算用不上,也当是姐姐给你的贺礼。”

素语推辞一番,也便收下了:“多谢姐姐厚礼。”

我擦擦眼角:“唉,最近打哈欠总是挤出眼泪,我快成猪了。”

接下来的情节简直媲美九十年代的《故事会》:裴家长女突然身染恶疾,不住咳血,身子每况愈下,裴家遍请名医都治不得,最后只得寄望于借义女的亲事冲喜,然而天不遂人愿,接新娘的轿子刚刚下山,裴家大小姐便香消玉殒。裴氏夫妇悲痛欲绝,虽然白发人不能送黑发人,还是请庵堂的师太们为大小姐念了好几天的经。

事实是,名医诊的脉全是裴杊的,这厮虽然没有嚣张得如唐伯虎一样在胳膊上拉小提琴,但内力一乱,郎中们纷纷一脸凝重地表示小姐病重不治,家里头还是早早预备后事为妙。

于是在我成亲那天,穿着丫鬟衣裳的素语正大光明地为我跑前跑后,梳头抹脸。

我拉着她手继续碎碎念:“嫁了人就不兴像姑娘家那样由着性子了,夫君再怎么疼你是关起门来的事,人前要给足面子,但是原则性问题半步不能退让。你自小跟着你娘耳濡目染,自然知道怎样与人相处,我便不硬充内行了。但是你性子太倔,在夫家可要收敛着些,切记要装可怜扮柔弱,利用别人的嘴巴树立温柔稳重的白莲花形象……”为啥不嘱咐出门在外那一套了?因为我家亲亲相公昨天就通知我,胡公子连夜赶来落霞了。

素语这丫头片子,不说她娘同意他们在一起,反而说她要成亲了,可怜的胡公子怕是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只是来哀悼一段逝去的爱情呢。没想到却是要收获一个坚定的老婆了。

素语听得直乐:“姐姐,怎的今天像是我成亲似的?”

我收回手讪讪一笑:“不是紧张么。咱俩共勉,共勉!”

素语张开双臂热情拥抱我,声音哽咽:“我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多谢姐姐成全!”

我潇洒地大手一挥:“举手之劳!”外挂使之然啊,凌氏做媒,弹无虚发!

我们俩又墨迹了一会,待媒婆来背新娘子的时候,素语便趁乱偷偷走了。

后面的过程混乱无比,我蒙着盖头看不见外头,只听得鞭炮炸得跟战场似的,人群喊得跟暴动似的,媒婆拥着我走得跟逃难似的。

嗯,所以我的婚礼就是个恐怖活动现场么。

还好我只参与了一会就退居二线,坐在新房里发呆。然而发呆也不是那么好混的,稍一动弹,屁股就硌着枣子和花生,憋屈得难受。想本座我三更就起来梳头化妆,现在早饿得不行,喜娘偷偷塞给我的干肉手串刚刚就被我三口两口地吃个精光,还是饿得没辙,便开始偷偷摸床上的枣和花生吃。

没办法,我得吃够两个人的份么。

于是叶苏进来时,根本没来得及见到压床的“早生贵子”真身,只看到我裙子底下藏的花生壳和枣核。

叶苏绷不住笑:“看来是饿着媳妇儿了。”

我恶声恶气:“少废话,掀了盖头睡觉!”

外头墙根下传来几声窃笑。

叶苏挑了盖头,取了桌上的合卺酒两手端着,笑问我:“喝不?”

我拿过来跟他碰杯:“必须喝啊!咱干了!”

墙角下笑声更多。

叶苏也不戳穿我,看我抿了一口酒之后,便接过我那杯,转到我刚刚喝过的地方,就着我嘴上胭脂留下的唇印一饮而尽,再喝完自己那杯。

我把杯子一摔,按照李逵的声音吼:“摔杯为号!来啊,把床脚那群偷听的小贼统统给我捆了!”可惜没说完我自己先笑场,最后几个字全变了调,李逵一秒钟变太监。

窗外轰然大笑,乱七八糟的讨饶声次第响起,然后便听着有人赶人:“咱新郎官儿功夫高着呢,偷听肯定能被他发现,没意思,还是散了!明天单看咱新郎官脸色就知道啦!走了走了!”

是该走了么,我这一场母大虫的戏码,应该已经值回票价了?

众人没趣地答应一声,清场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算是彻底没了动静,叶苏吹熄了蜡烛,抱着我往床上放,先是同我道:“素语托人传口信,道一切顺利,叫你莫担心。”

我嗯一声:“胡沁要是送到嘴边都拒绝了,我第一个冲出去砍死他。”

叶苏失笑:“媳妇儿,注意不要让肉票听见!”

我只得撅着嘴呐呐不语。

叶苏静了一会,伸指在我脖子上轻轻地划来划去,舔了舔嘴唇问我:“媳妇儿的意思?”

我露出狼一样的笑容:“洞房花烛夜,相公难道想偷懒?”

叶苏回我一笑,拉着我的手向下握住:“从媳妇儿你第一次抓住我把柄起,我就没想过偷懒。”

我揪他耳朵向下拉:“你可有几十年的功夫来证明你的话呢!大侠,请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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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娼为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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