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五章 危极对敌

第八五章 危极对敌

如果注定失去,倒不如从未拥有。WWW.NIUBB.NET牛bb小说网先喜后惊的滋味,不是每个人受得了的。特别是伤病的人,敏感之极,一句话就可以击碎所有信念。

虽然不会有人傻到主动告诉腊月和福临“你们的孩子没了”,五天就走了的小阿哥也不值得为他戴孝,然而没了就是没了,做事的下人,无论多么小心,言谈举止总会有区别。

如果这时候,主子再主动得强烈些,那就完了。

人算不如天算,福临反应强烈竟然源于吴良辅。二阿哥没了后,某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吴良辅说很奇怪的话,醒来以后就吵着要见他,结果,当然是找不到。

吴良辅说对不起主子,先到下边等他,会好好地服侍他,好好照顾他。

这是人死了临走前来托梦呢,这真可怕。可是,是真的。

他是那天早上走的,耷拉吴看着咽气。说起来真让人唏嘘万千,吴良辅被关了这些日子,白发比从前至少多了一半儿。脸也黑了,瘦了,精气神大不如前了。他老了,他没劲了。睡下来,也蜷缩得像只虾子了。说起话来,都有些恍惚了,不太正常了。

他要是真病死了,倒是好的,外边闹哄哄的一团乱,他早该死了。不管皇上什么时候会有那么一天,既然有所预料,为什么不走在前边儿?还落个忠心的名声,多好呢,难道真等着福临完了,弹劾他的折子上来,落个尸骨不全的下场吗?历年来,他贪得够多了,他做的事儿也够坏了,为什么不“早做打算”呢?

不,病中的吴良辅想着,我不能走!我还得看着她呢!我得看着她!

腊月,他总想着她,越看不见,越想她,想她的将来,想她的肚子。害怕她滑胎,害怕她生的是闺女,害怕她没有依靠。

所以他挺过来,刚好一点,能下床了,他就觉得放心了。

盼呀盼,佟主子儿女双全,不用再忧心了,不用再记挂了,够了。

吴良辅盯着墙,他觉得这墙在跟他招手。他从坐着的床上站起来,往那儿走。

别。来送早饭的耷拉吴急忙扯了一把,巴着他分神:“爹呀,我先给您梳头,您还没洗脸呢。洗完脸,咱吃饭。”

他在一边拉好凳子,扶他过来坐,然后散开吴良辅的辫子,慢慢儿地给他梳。

看一眼,他就把脸别过去,死命地将眼泪往回压。

——每天,都比昨天多,那白头发,像霜一样越来越密了。

吴良辅在镜子里看见了,他假装没看见,还笑呢:“小子,你偷懒呢?”

“哦哦。”耷拉吴抬手飞快抹了一把眼睛,然后专心地服侍,他很小心,梳得很慢,也很轻。

“你这样可不行啊。这要是伺候主子,你非得把火蹭上来,这也太慢了,你给畜|牲摸毛呢?想当初……”吴良辅不满地呵斥着,语出惊人。可是话说一半儿,他又停下了。

心酸,他想起从前的风光,如果,那算得上风光的话。

“是,是,来了。”耷拉吴一点儿也不生气,马上说:“爹,我手笨,不能跟您比。”

这一来,说起了开心的事儿。笑又回来了,吴良辅哼哼:“那是,想当初啊……”

耷拉吴仔细地听着,然后开始编胡话,话怎么美,他怎么编。

杨小芸死了,皇后干着急,再没谁能争得过佟主子呢。这么说,干爹该多高兴。

他说得眉飞色舞的,吴良辅也险些被忽悠过去了,高兴地道:“是嘛,皇后她也急啦!”

“是呀。佟主子生二阿哥那晚,听说,皇后那孩儿也在肚子里折腾了一宿。嘿,TA也想急着出来呐!”

吴良辅着急得眯起了眼,抓住他的手:“没?”

“没,没。后来就安静了,二阿哥一出来,他就安静了。”耷拉吴强忍眼泪,做出笑模样儿。

“嘿。”吴良辅又笑了:“二阿哥出来得好,出来好。”

到这一刻,神思悠悠如废人,依然念念不忘那个笑如春花,甜蜜芬芳的女人。是缘还是孽?究竟是什么,造就这些?

可怜吴良辅还不知道,二阿哥已经死了,他的所有美好心愿,都是梦幻泡影。他还当这是天意。

国家的将来,不是个太监该管的。可他太高兴了,竟然念起了花束子:“小子,不是我说,你惦记的花束子,她那孩儿,那可……”

“是,是,爹,她不行,她比不上。您说得太对了,太对了!”危重之人,什么都顺着他。耷拉吴什么都不计较。

可是吴良辅计较,喝了几口粥,咬了几口饼,他突然说,心里凉,想喝酒。

他有好久没喝酒了,最后一回,是跟耷拉吴一起,那时候,吴良辅说得空帮他物色个对食的媳妇,教他再也别把心放在花束子身上。

想到这儿,耷拉吴的泪滴下来了,连忙应:“爹,我马上去,马上给您烫。您可千万别动,啊。”

他急冲冲地出去,刚带上门,他就醒过来了,急忙又拉开。

“砰!”一声响,墙上的血像涂鸦似的一团,吴良辅滑下来,翻在地上,还没死透呢。

“爹!”耷拉吴一下子冲过去,抱住他的头,往怀里搂:“爹,爹,您太傻了,爹呀!”

他是为佟腊月死的,他知道,有他在,她的日子就不会好过。反正迟早要挨收拾,何不自个儿收拾自个儿呢。

这样,她该安全了,她该高枕无忧了,她再也不会被太后盯来盯去了?

“傻孩子,早晚的事儿。”确信这个的吴良辅虚弱地说着,眼泪也终于往外淌:“不这样,我不放心。我先到下边儿等皇上去啦。我就是伺候他的命。孩子啊,你其实梳得不差,我从前,还,还挨过皇上嘴巴呢,我不如你。你可得出息喽,精神着点儿,别跟我似的,到这步。你千万记得,别沾皇上的女人,那不是你能想的!”

“爹,我知道!您撑着,我找人救你去,我找人!”又着急,又舍不得放下他。耷拉吴真痛苦。

“别动,我还有一句话,说完了就完了。”吴良辅把手臂扬起来,向床上指:“我把保命的东西,藏在那儿啦。你拿去看,以后,你就指着它。你要是混出来了,记我的好。对腊月,你……”

“我知道我知道,爹我都知道。”耷拉吴看他老闭眼睛,是不行了,急忙喊:“下辈子我给您当亲儿子,亲的!”

“我也,也给你当亲老子,咱们,再也不,不当TMD狗屁太监,要做一回,真,真男人!”

吴良辅终于把这个喊出来了,他没有遗憾了。闭上眼睛,眼角的一丝泪,流到了唇边,他用最后的气,把它咽下去了。

最后的一个表情,是笑着的。他会记得这丝泪,他会记得这个心愿,但愿在来生,得到满足。

走啦,走啦。不管什么烦恼,让活人担心去。

——他把还活着的人吓得够呛。

福临怎么知道会梦见吴良辅,他的话真吓人啊。先到下边去等了,难道,也认定他要死了?

不!皇额娘不是这么说的,她说我一定能好,不,我不会死的!

福临躺在床上,摸着满头汗,自言自语。近来,他的心情总是反复,主意也颠来倒去,没个主心骨,决定了的事,随时要变,净折腾人。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刚知道得了天花的时候,相当绝望。绝望得马上就要安排后事,整天将岳乐挂在嘴边,要把江山托付。

太后怎么会允许?可那会儿也不能跟他吵。只能哄着说:“福临,它不是天花,它只是一点儿疹子。”

福临一听就急了:“那您为什么不让我上朝,您说呀。”

好,不肯自欺欺人只好接着骗:“福临,我骗你做什么,这疹子跟寻常不太一样而已,它才刚起来,你肯定没事儿,别乱想,本来没事儿的,就因为你乱想,自个儿折腾自个儿,那可划不来!”

是吗,是我乱想吗。福临把胳膊抬起来,那一圈圈的印子,他觉得不像。它把他折腾得这么痛苦,真的会没事儿吗。

——最痛苦的是太后。多少年了,她一直哄着福临,把他从一点儿大哄到了现在,还要哄。而借口是那么可悲,不管将来如何,只有哄着他,才能让他坚持下去,拖着不死。

为了福临,她要跟命运拔河。在救他的同时,也要拯救天下。她要分|身有术,在每个需要她的地方,拼尽全力。

福临需要她的安慰,朝堂需要她的安抚,皇后需要她的关心,就连腊月,也要时不时地盯着。她快累死了。可是相信有很多人觉得她累死是活该。多少人恨她,恨福临,恨得想他们快点儿死。

又有多少人观风望火,在想她什么时候时候弄出个继承人来。

——决定继承人,同时等于承认放弃福临。这样做,相信,福临会受不了。

对他好,爱他,鼓励他,说不定,他还能活得久一点儿。这么早决定放弃他,他就真的要死了。有哪个母亲,愿意自己的孩子只活这么些年,愿意亲眼看着他离开?

不,福临他还能活,肯定能活!太后这样想,她强迫自己相信,这是真的。

然后,她把这样的情绪,传递给福临,激励他,要他好好努力。特别是二阿哥生在这时候,纵然随后就走了,她也把它当成喜事来说。

“福临啊,你现在又当阿玛了,你看,这说明了啥?孩子急着来见你,他喜欢你,你可不能怕东怕西的,一点儿小病就把你吓趴了,那可不行。福临,你能行,你得信自个儿,嗯?”

每天,不管有多么多累,她都要到禁闭的小屋,隔着门站一会儿。

她知道,去得太频繁,会让福临起疑,所以,她不是每次去都说话,但是她肯定要去看他,默默地在心里鼓励他,安慰他。

其他的事,交给太医去做,交给福临,交给上天。

她力挺他,才能让他撑下去,才能教他,将让位的荒唐念头放下。

可是,再爱他,再鼓励又如何?一个梦就可以击碎。疑心生暗鬼,福临坚信在梦里,吴良辅一定明明白白这么说,而后知道他死了,他更怕。

他先到下边等我,他说他先到下边等我!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心上的力气被抽走,身上的力也会跟着下来,福临越这么想,他越相信。

他害怕,他怕极了,每天晚上,他都睁大眼睛,盼着天亮,他好怕黑,他觉得一到入夜,就是一个人浸在里边儿,没有人能帮得上他,没有人。

他开始体会到乌云珠死的那夜是什么心情。他更相信,这一切源于命运的报复。他对着空空的墙诅咒,咒骂,哭闹都试过了,可是没有回应。

即使床下的空地,睡着伴夜的下人,他们也无法安抚他心中的恐惧。他们本是用命来伺候他,他们虽然不说,可是那恨,都在心里呢。

他们怕他死,却又盼着他死。这股幽幽的怨气,弥漫着,久久不散。甚至当被迫再三提及二阿哥,试图用这点讽刺至极的喜事唤回福临的勇气时,心里都在发笑。

他们不能告诉他真相,然后带着扭曲的快乐,看福临为了一个死掉的孩子,高兴地说:“对,我还有希望淘宝网女装天猫淘宝商城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www.taobar8.com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淘宝网女装夏款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裙子,我要挺下去,我要做个好榜样,我要抱抱他,我得快点好起来,我还要去看腊月!”

这个孩子,七个月就出来了,当然是给他“冲喜”呢,给他鼓劲呢。福临自觉天意垂怜,他的勇气就又提了上来。

就这样,反反复复,乱七八糟,没个安定的时候。他把他的母亲,折腾得死去活来。

这样的状况,让外边猜得越来越来越多了。除了博果尔被瞩目之外,更有人猜,皇后会不会也步腊月后尘去催胎。这太荒唐,可是,真有人想。不但想,她还散布谣言,当成真的去说。

不用想了,这个人只能是娜木钟。她要为博果尔添一把火,把他的未来宝座烧得烫烫的。

还没到手呢,她就等不及了。她要让大家都觉得福临完了,他的后人也会跟着完,太后顶不住了,能顶上来的,只能是博果尔。

她甚至尝试过,不顾危险,亲自去见福临,也要把二阿哥已经死了的消息告诉他。不过很可惜,太后想在前边了,她没做成。

不然的话,福临也许会血喷三尺,当场让她如愿?

好,看不成皇上,娜木钟就去看皇后,她绕啊绕啊,总算把意思说出来了:“皇后,这二阿哥没了,您怎么办呢?现在呀,大家可都指着您的肚子了。”

想我也催胎,然后催死了是?慧敏不动声色地笑了一声:“挺好的,那就指着呗。这孩子啊,不定什么时候出来。他可不安分了,还是我骂回去的,我跟他说,别踩别人的脚后跟,那多没光彩,要出来,就挑个好日子,挑个一鸣惊人的时候,让所有人巴着你,望着你,候着你,然后你再高高兴兴地出来,漂亮地出来,那才快活呢!您说对吗?”

娜木钟噎得脸白了,她顿了顿,才笑回:“是,是。”然后还不死心地又挑事儿:“皇后,那您觉得,这胎,是男的,还是……呵,可不是我多嘴啊,太后可紧张着呢,天下人也紧张呐,您要是生个格格,他们,他们可不干。”

慧敏又笑了,盯着她的眼睛:“这个您放心,要生个闺女,我也不干,他,更不干。”想想又加一句:“不过他们也急得太快了,这才七个月,就那么急着见他,要见他,也得问问他乐不乐意,您别看他还没出来,他可有主意了,他在我肚子动,跟我说话呢,他说‘我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你们想我出来,得等我高兴的时候,我不高兴,你们就得给我乖乖地等着,不然,急死你们,我也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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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局之静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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