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嗜睡粉
女子面上,哪里还有自己方才点的妆容,早就是一片胡乱,本是束好的仙子髻也是完全松散开来一团乱,身上的喜袍也是胡乱披着,丝毫未穿戴整齐。
点妆娘的神色愣住,久久没有回得过神。
惊玲面上却是一片镇定,抬手举起帕子,一点一点擦拭着自己的唇:“重新点妆,若是快些,还来得及。”
言罢,手中擦拭的动作越发用力,狠狠地擦着自己的唇,眸中的冰冷越发浓郁,末了,随意将帕子丢在了地上,转身重又回到了屋内。
点妆娘心头的震撼久久未能散去,看着女子消失的背影,垂眼又看向那块被丢在地上的帕子。
唇口重重咬了咬,再无停留,一个起身,向着屋内奔去。
屋内,已然是一片狼藉。
被褥、帘帐、衣袍,乱七八糟地散了一地。
纵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这些东西真的入眼的时候,点妆娘只觉得刺眼至极。
惊玲已经是重新坐到了点妆台前,视线平静再次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同时看向了镜子里头因为震惊而站在原地不动的点妆娘。
“一会儿会有人来收拾的。你只管先点妆便好。”
点妆娘站在那一片狼藉的边缘,最后看了一眼,才是缓缓转过视线看向女子,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
似是知晓点妆娘要说的东西,惊玲淡淡然抬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不用同情我,我早就习惯了。”
“这里是相国府,不是旁处,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没有自由的。”
“虽是如此,却是换来了荣华富贵,这么看,倒也是不赖。”
惊玲话音平静得可怕,好似完全不在意一般。
点妆娘的思绪却是彻底僵住,深深看着惊玲的背影,好片刻,快速上前,重新开始给惊玲整理喜袍。
这期间,再也未开口说话。
动作越发麻利快速,点妆娘一门心思全都扑在了女子的衣着穿戴上,直至末了,给惊玲点唇的时候————
“你方才说,可以帮我?”
眼里似是迟疑了一瞬,惊玲微微张开的唇一点一点被填满红色,只轻轻动了动,发出了浅浅的几个字。
点妆娘本就是未完全回过的思绪再度僵住,手中点着唇的动作也是就势停住,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凝神看着惊玲:“姑娘需要我怎么帮?”
嘴角微微勾起,惊玲的笑意似是温柔了些许:“我听旁人说,点妆娘,也要给新郎点妆的。”
点妆娘面色认真,轻轻点头。
“那便拜托姐姐,在那妆里动些手脚,让我今晚,安生度过吧。”
落下言语的同时刻,惊玲抬手,从红袍内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
注意到点妆娘在看到纸包后明显泛起了一丝退缩之意,惊玲的面色越显诚恳温柔:“姐姐放心,这只是扑通的嗜睡粉,会让相爷好好睡上一晚,不会有生命危险。”
“相爷位高权重,我就是有伤他的心,也没那个胆。”
言罢,惊玲举起了纸包,对着点妆娘的方向。
视线一直凝看着惊玲的双眸,继而垂下落在了那纸包上。
惊玲倒没有再言语,只是抬起手,将自己的领口微微扯开,露出了那一片美丽。
白皙的皮肤上,斑斑点点,深深浅浅,皆是‘那事’之后留下的印记。
最为鲜艳的地方,竟已是渗出了浅浅血点。
点妆娘倒吸了一口冷气,脑子里嗡嗡直转,末了,同样未说话,只是伸手,从惊玲手里,接过了那个纸包。
惊玲眉眼弯了弯,点头致谢。
午时整,喜婆牵着盖着红盖头的惊玲出了府。
惊玲本就是烟花之地出来的,没有娘家,便打算从相府出来,绕着相府周遭片区走上一圈再接回相府。
此番能够以着八抬大轿的礼制迎娶一个小妾,也算是赵昌邑上了心,但相府中的人却是各个都瞧不起这个女子,只觉得只是个身份低贱的女子罢了。
“起轿————”
喜婆本并不知晓这个小妾是外头烟花之地来的,本还想着这嫁到相府就是好,礼制待遇这般之高。
今日在相府待了半日,听到相府的小厮说了女子的身份,连带着喜婆心头都是泛起了嫌弃之意。
送女子上了花胶,喜婆收了手,不自觉得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又蹭。
街道上,空无一人。
迎亲的队伍,走得很是流畅。
相国夫人在赵瑶很小的时候变过世了。
赵昌邑虽未再娶新的正房夫人,可小妾通房填房却是不少。
每每有哪个女子想在赵昌邑耳旁吹吹风,说想做相国夫人的时候,便会被赵昌邑毫不留情地赶出相国府。
便是府上的人都格外奇怪,不知相国大人这样,究竟是算作用情深切还是玩心不归。
一路上,未有一人,赵昌邑骑着马走在前头,虽是大中午的时分,可不知怎的,总是哈欠连连。
接连打了第五个哈欠后,赵昌邑的耐心明显已经是被消磨殆尽,高高在上地垂下视线看向一旁跟着的小厮:“还有多久?”
小厮巴着眼睛瞧了瞧前头后头的路,抬眼恭敬道:“老爷,才走了一半不到的路。”
闻声,赵昌邑的眉头狠狠一皱,最后存留的一丝耐心完全消散,大掌重重一挥:“直接回头。”
“是是是。”得了命令,小厮脚步奔到最前头的喜队处,高声言语了几句。
领头的喜队,便原地绕了一个弯,回头了。
惊玲本就是习武之人,自是对周遭环境格外敏感,感觉到轿子猛地一颠,继而重又平稳行进。
眸子微微眯起,惊玲侧过头,对着窗户的方向询问到:“喜婆妈妈,轿子回头了?”
惊玲的感觉绝不会错,轿子这是调了个个,回头了。
喜婆对于惊玲这种女子格外不屑,听到她问话,声音里嗤笑了一声:“相爷大气,给你一个八抬大轿的礼制就不错了。”
“你还想怎么的?”
“这给你走半条街就不错了,你还想着走整街?”
“嗤——做梦呢吧?”
听出了喜婆语气中的不恭敬,惊玲倒也是并未恼怒,身形重又坐正,沉寂了片刻再开口:“请问喜婆妈妈何姓?等亲事结束,我好和相爷说多给喜婆妈妈一些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