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高凌赶紧勒住自己的马,大声疾呼:“三三,你怎么样了?”语声发颤,正要下马扶他,却听地上袁岳急切的声音:“高凌你快跑,别管我!”似乎是强忍疼痛咬牙喊出的。

狼越逼越近,袁岳不停地催促高凌快走,事态危急,高凌反而冷静下来,跳下马对袁岳大声说:“把火折子给我!”一面迅速脱下衣衫。袁岳赶紧摸出怀中火折递给他。高凌点燃一只袖子,抓着另一只袖子向狼扑来的方向猛甩。袁岳见状也赶紧脱衣服备用。

狼怕火,一时不敢干上前,然而两件衣服又能燃烧多久?天开始下小雨,潮湿的衣衫更是难以久燃。恶狼猛扑了上来,狼嘴里喷出的腥臭之气熏得人发晕,眼看尖锐的狼牙闪着寒光就要咬上高凌的咽喉!

高凌一闭眼,伴随着三三的惊叫,一枝长箭带着破空之声疾射而来,正中狼的后背!狼痛得一激灵,扑偏了方向,没咬上高凌的脖子,但冲力却还是让它扑倒了高凌瘦小的身躯。

再要开弓搭箭已是来不及,何况林中枝叶茂密,刚才一箭能射中已属侥幸。若是一不小心就要误伤高凌!袁峥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在空中拔出腰间长剑向狼刺去。那狼的确狡猾,放开高凌转身扑向袁峥,堪堪避过剑锋。

狼刚刚吃了半饱,已经恢复力气,而十四岁的袁峥长途奔袭而来,且惊惧交加,出手力量上已经显得力不从心。狼号称铜头铁腿豆腐腰,一人一狼缠斗了足有半柱香时间,袁峥才瞅了机会把剑刺入狼腰,狠搅了几下,它才抽搐着倒下,怕它没死透,又在它心脏部位补了一剑。此时袁峥肩膀上也早被狠狠咬了一口,伤处深可见骨,鲜血浸透了整个左肩,痛得他浑身发颤。

没带伤药出来,等袁峥撕了衣襟勉强扎住伤口止血,拄着剑站定,才看见高凌正扶着扭到脚的袁岳正向自己走来,两人眼神中俱是满满的担心;赶到不久,惊魂未定的高蕴因为帮不上自己的忙,正在检查袁岳马匹的受伤情况。那匹马的一条前腿折断了,正跪在地上不断哀鸣。

又是一声炸雷,细雨终于成了瓢泼大雨。阻止了弟弟想看自己伤势的手,袁峥说:“这里太不安全,我们得赶紧回去,三三伤了腿,就麻烦七殿下和他共乘一骑。”高蕴知道袁峥已经无力照顾伤到脚的弟弟,痛快地答应了,高凌却坚持要和袁峥共骑,袁峥点头答应。然后却见高凌拔了袁峥的剑,转身走到狼尸前对着它的肚子猛刺了几下,狼血溅到了高凌脸上手上,又很快被雨水冲走。

高蕴和高凌一起,把死狼拖到空出来的马背上,四人三骑出了林子往回走。

夏天的雨浇在身上并不冷,高凌却一阵阵发抖,紧紧抱住前面袁峥的腰。刚才危急时刻迸发的勇气泄了,后怕得都不敢再想。万一刚刚袁峥晚来一步或那一箭射偏,那后果……

阵阵血腥气直往鼻腔里钻,高凌把脸贴在袁峥背上,带着鼻音道:“袁峥,你伤得怎么样?要不要紧?”完全没了刚才剑刺狼尸的狠劲。

高凌的眼泪止也止不住,暖暖地滴在背上,袁峥低头看看肩膀,虽然痛得一抽一抽地,但血已止住,遂笑道:“没事儿,这点小伤还要不了我的命。”

旁边马上的三三又插嘴:“我哥去年被单于的哲别(神箭手)一箭射穿手腕,也只不到一个月就痊愈了。”

高凌大惊:“穿透伤?”说着就要抓袁峥的手看。

袁峥不着痕迹避过,瞪一眼弟弟:“脚不痛是,就你话多,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袁岳缩缩脖子不吭声了,他一向敬畏哥哥,虽然哥哥甚少对他疾言厉色。

袁峥轻轻地拍拍高凌紧扣自己腰的小手,正要出声安慰他,却听前头马蹄声隆隆,一大群侍卫举着松明火把,不停地唤着自己四人的名字,向这方向赶来。看服侍,正是安疆王府的府兵。走得近了才看清,带头的正是安疆王袁腾以及太傅韦成涛!

袁峥四人偷溜出府的时候,袁腾正在好友——太傅韦成涛所住的别院喝茶叙旧。待那小厮四处找不到王爷,再去禀告王妃;王妃派了人请王爷回府,再点齐府兵去围场寻人,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袁腾正为刚才韦成涛告诉他的一些流言烦恼,待见到四人的狼狈样子,尤其是高凌和袁岳还衣衫不整,心中的怒火直窜脑门,扬起马鞭朝袁峥辟头盖脸就打去!嘴里还骂着:“我打死你个小混蛋,竟敢怂恿两位殿下以身涉险!你活腻了你!”

袁峥眼睁睁看马鞭落下来却不敢躲,怕父亲不小心误伤身后的高凌。高蕴和高凌则同时大喊:“王爷住手!”

韦成涛眼疾手快把自己的马鞭甩出,卷住袁腾的鞭梢往回一带,袁腾的鞭子很轻易地便被缴了械。

高凌、高蕴、袁岳三人急着想说明经过,袁腾却说:“两位殿下,袁峥该如何处置,一切都由皇上决定。”一句话噎住了所有人。韦成涛在一边看着。他身为高蕴和高凌的老师,他不开口反对,二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眼看着袁峥被父亲喝令下马,侍卫上来将他反剪了双手,向行宫方向走去。袁腾和韦成涛把身上的油衣分别给两位皇子披上。

到得行宫,雨也停了。宫人赶紧张罗着给两位皇子梳洗换衣,袁氏父子三人则跪在行宫外面听宣,韦成涛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冷眼旁观。

两位皇子自午后便失踪,遍寻不着,行宫里早已乱成一锅粥,不少宫女太监已经挨了罚。皇帝起初又惊又怒,边疆刚刚太平,内地不少自己的亲兄弟——现在的王爷们,暗地里都不服自己继了先皇大位,都各自在藩地蠢蠢欲动;如今仅有的两个皇儿都下落不明,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整个阳明王朝就将改朝换代!

小黄门来报:“安疆王父子送两位殿下回宫,正在行宫门口待罪,听候旨意”。皇帝怒气冲冲带着贤妃匆匆来到行宫院中,想着爱子们的狼狈样,心中盘算如何煞煞袁腾的嚣张气焰,恃宠而骄、目无君上,要乱我朝纲不成!待见到混身湿透,长跪宫门的父子三人,尤其是袁峥还满身血迹泥浆,双手紧缚在背后,皇帝一肚子火却不好发作,走到近前双手虚扶:“袁爱卿,这是怎么回事呀?快快平身。来啊,给安疆王世子松绑。”侍卫赶紧上来解绳子。

袁腾以头触地:“皇上,犬子狗胆包天,竟敢怂恿两位殿下私自去围场纵马打猎,致小殿下受惊,臣教子无方,请皇上降罪。”袁峥也磕头:“皇上,臣虑事不周,行事不谨,罪在小臣,与臣父无关,请皇上明查。”

皇帝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你个袁腾,以退为进,好一招欲擒故纵!这么说来错不在你袁家而是在我皇家,是朕教子无方喽!心中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边疆尚不安稳,袁腾手握兵权,还不到兔死狗烹的时候,不能让他太下不来台。

这时高蕴和高凌换了干净衣衫也出来了,贤妃示意太监们紧紧拦着不让他们上前与袁氏父子接触,二人只得在一边看着。

皇帝一时无语,高蕴挣不脱太监的嵌制,只好大声叫道:“父皇,这事儿不怪别人,全怪儿臣不该带着十弟偷溜出宫,逼迫袁峥赛马,才使十弟他们遇险的……”话未说完便被太监捂住了嘴。高蕴拼命想掰开那只手,情急之下张嘴就咬,那太监痛得大叫一声松开手,高蕴乘机冲出桎梏。贤妃拦阻不及,眼睁睁看着儿子跑到父皇面前跪下:“父皇,袁峥不但无过而且有功,要不是他们兄弟拼死相救,后果不堪设想,不信您看那头狼有多大!”

早有侍卫将那头死狼抬了上来。高蕴抱着皇帝袖子撒娇:“父皇您看,袁峥还被狼咬伤了呢,您就赏赐他点什么。”

贤妃过来拽起高蕴:“蕴儿,你父皇赏罚分明,自会禀公处理,你就别添乱了。”皇帝摸摸儿子的头发:“皇儿放心,朕难道是非不分吗?”一挥手,示意贤妃把儿子带下去,转身亲自扶起袁腾:“袁爱卿,你们父子何罪之有,既然都平安回来了,就带着孩子们早点回去,也好让王妃放心。朕让御医跟你们回去给世子看伤,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袁腾坚持要领罪,皇帝正左右为难,一旁韦成涛开口了:“皇上,依臣之见,虽然是殿下们任性在先,但他们年幼无知情有可原;袁峥年长却不知轻重,理应重罚,看在他平日战功赫赫,今日又奋勇杀狼的份上,不如就罢了他五品校尉的官职以示惩戒。”

皇帝长叹一声:“好,既然太傅说了,那就这么办,袁峥即日起降为六品军需,仍在安疆王军前效力。”袁氏父子磕头谢恩:“谢皇上开恩。”

“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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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开缓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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