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如出一辙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水面上团团的白色雾气,让这个古朴的小镇平添一份神秘。
简凝坐在悬崖上的那片花海之中,周身淡淡黑雾般的光晕,为她遮挡着所有的雨水,她连一根头发都没有被打湿。
“还是找不到九袅。”清冷如这夜雨的声音轻轻响起,云之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简凝身边。
当简凝睁开双眼的一瞬间,雨水落在伞面上,滴答作响。
“她能去哪里?”简凝低声如同自言自语,她寻遍了冥域的每一寸地方,只用意识回去两天两夜,让她疲惫不堪。九袅就这样无影无踪了,肯定是凶多吉少。
“伯奇又想逼你杀人。”云之一展长袍,坐在简凝身侧,将衣袖里的两条青色小蛇又往里面放了放。
简凝垂下眼睑,“凌森动了手。”
“他看起来确实比那蓝泰斌果断大胆。”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他对凌森的印象还是不错,否则根本不会让他住在这里。
“他让我少染了一次血腥。”简凝看着自己纤细白皙的手,就是这双手,在1920年,只用了眨眼的功夫夺去了五个人的生命。
虽然过去了将近百年,但她仍然可以感受到鲜活的心跳消失在她的指尖,那些人的精气就通过这指尖流过她的四肢百骸,最让她不想承认的是,她非常享受那样的感觉,一种充实被洗涤的巨大快感,让她兴奋的想发出畅快的大笑。
“不要责备自己,那是你的本能。”云之看着简凝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很清楚她在想什么。
“云之,我还是无法彻底让那个可怕的女人消失,我抓住慕振綦脖子的时候,只想吸干他,让他变成一张皮,无关他的罪恶,我就是单纯的想要享受那种感觉。”简凝的声音有丝丝颤抖,她为了压制内心深处那个可怕的女人,跟着云之修行了两个世纪,但如今只是个伯奇而已,就让她的黑暗面几乎破体而出!
“但你没有那么做。”云之其实很想说,凌森的出现,在改变简凝,那个男人的能力不可估量。
简凝伸出手,让雨丝落在掌心,凉意沁骨,让她重新清醒起来,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嘴角一勾,简凝又恢复了惯有的迷人笑容,她侧头,看见两条小青蛇从云之宽大的袖子里探出小脑袋。
“她们只不过言语调戏了凌森,你还真把她们罚回原型了。”简凝好笑地说道。
云之再次将小蛇们塞回衣袖,起身拍拍长袍,“我这是为了凌森的名节着想。”
而此时的凌森,在小楼里急得坐立不安。
这两天,除了准点摆在饭桌上的饭菜,简凝、云之,还有那对神经质的姐妹都没有出现过。再加上蓝宸告诉他关于案件的进展,让他接下来的一天简直如坐针毡。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是蓝宸。
他现在既期待这个电话,又抗拒这个电话,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蓝宸的追问,为什么让他问程航医生关于童年的问题,为什么会收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日记本,总不能每次都用“信号不好”这种烂招数吧。
“凌森,有进展了。李铭在三个死者和其他27个人的血检里都发现了阿片类止痛药成分,另外还有一种化学成分是“NaV1.7”阻断剂,这种药物在人体受到损伤时,会阻止痛觉的电信号沿着神经元细胞膜上的通道传递到大脑……”
电话一接通,蓝宸就噼里啪啦说个不停,除了“有进展”以外,凌森一个字都没搞明白,“蓝宸,等等,说我能听懂的话。”
“李铭说,这两种化学成分组合到一起,可以让人丧失痛觉。”蓝宸直接说出结论。
“也就是说,现在更能肯定这是一起谋杀案了。”这是案件发生以来最让人振奋的消息了,不过疑问也随之而来,“为什么一开始没发现?”
“这种药物没有任何官方发布,李铭不敢下结论,他下了大工夫,动用了很多关系,才找上了研发这个药物的国外机构,经过对比,是一模一样的成分。”蓝宸也是激动万分。
“那么现在需要查清这个药物的流通渠道,只要和程航有关,就能马上逮捕他!”凌森握拳击打了一下窗框,太棒了。
“现在我们正要问询其他27个人药物的来历,另外还有是谁再买卖这种药物,就像你说的,只要搞清楚,我们就离逮捕凶手不……不……不远……”
什么情况?真的信号不好了?
蓝宸的声音到最后断断续续,直到电话那头出现了忙音。不过凌森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一点了,没想到他这个搭档还是蛮给力的。
激动过后,就只剩下百无聊赖。不说那所谓的“耳鼠草”还有一天才能采摘,就算现在他想走,可连日大雨造成的山体滑坡,他也出不去。
凌森在屋子里无奈地踱着步,突然想起古董日记还没看完。
1920年,上海。
“为什么,?为什么凶手要杀死和自己一样有着相同遭遇的人。”蓝泰斌不能理解,如果是报复性的谋杀,为什么不选择心理扭曲的继母?
简凝没有直接回答他,只说,“我们再来一次,等你找到他,就等于找到答案。
蓝泰斌按耐住所有的疑问,点点头,将双手摊开放在膝盖上,坐直身体,严肃地说道:“来吧。”
简凝见状,好笑地说道:“你每次都像是要赴死的样子,放松点,越放松越好。”她坐在他对面,冰凉的手握住他微微出汗的手。
蓝泰斌第七次看到那双黑眸里泛起黑色的雾气,好似不断向外溢出,直到周遭的一切都被笼罩在黑雾之中,而他睁开的双眼,也在慢慢失去焦距……
大雪纷飞,寒风夹杂着大颗的雪粒,如同刀子一样划过他的脸。
他浑浑噩噩的醒来,自己半个身子几乎都埋在了雪里。他想念宅子里暖洋洋的炭火,他想念如月丫头做的热腾腾的肉糜粥,他更想念母亲的怀抱,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温暖、安详。
他本是最受尹吉甫喜爱的儿子,而现在的却沦落到在这荒野中自生自灭。
怪他自己吧,怪自己的不争,到头来招致杀身之祸。那个恶毒的女人,使尽手段离间了他和父亲,父亲竟然也相信了,相信他会毒杀一个年幼的孩子。而那个女人最后还告诉他,他的母亲也是她害死的。
被打断的右腿已经没有知觉,伤口的血早已经被冻成了冰,刚开始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已经消失,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手指,他知道,他快死了,懦弱的死去!
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大,那些白色的雪花在他的眼里虚化成一个个光点……直到变成一盏水晶吊灯?
这些都是什么?
蓝泰斌还没从刚才的悲伤中回过神,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宴会。
非常熟悉的宴会。
他看到了自己,正在父亲身后站着,吴夫人在向他们介绍简凝!这不是昨天的宴会吗?如果他正看着“自己”,那现在他是谁?
蓝泰斌从另一个角度看着当日的情景,简凝邀请阿尔金斯男爵去花园散步,而“他”尾随着他们来到户外,在隐蔽处偷窥着,两人相谈甚欢。
然后“他”又回到大厅,径直向“自己”走来,“自己”正想点一支烟,却怎么也打不着火。
“他”点燃一根火柴,烟丝一明一暗,一个忽近忽远,分不清男女的声音说道:“今晚,做了好梦吧。”
但是蓝泰斌不记得自己有抽烟,也不记得有人跟他说过这句话!
随即,爆发出那声尖锐的惊叫,“死人了,有人死在花园里!”
“自己”闻声把烟一扔,向花园跑去,待他离开后,对面的玻璃折射出“他”的脸,一张熟悉的脸,“自己”的继母!
蓝泰斌再一次惊醒,再一次气喘吁吁,“我明白了,凶手是想一遍遍杀死懦弱的自己!但为什么凶手是我继母?”
“那不是你的继母,是伯奇。”
2018年,重庆,宁广古镇。
蓝泰斌的双重梦境,竟也跟自己的如出一辙!
凌森暂且承认这一切是超自然事件,那么1920年上海发生的凶案和如今的凶案,至少有三点一致:剥皮案和自杀案的死者状态一模一样、第三者视角的诡异梦境,还有同样都叫“简凝”的女人。
不过,日记中“蓝泰斌”经历的梦中视角,和自己的又有不同之处,是凶手视角。
刚开始冻死在风雪中的人,就是简凝给他讲的传说中叫伯奇的男人,他也是饱受继母的迫害,最后毫无知觉的死去。
之后的宴会,是伯奇以某种方式通过蓝泰斌继母的视角展现的。再联系之前蓝泰斌差点喝下满是玻璃碎片的酒来看,当年的谋杀案是十分直接的,凶手和死者有过面对面的接触,不像程航医生的这个案子,又是“噬梦草”,又是什么让人失去痛觉的药物,绕了很大的一个圈子。
但最让人背脊发凉的事情是,1920年就在发生同样的案件,如果日记中的简凝就是他认识的这个简凝,那么她怎么可能还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