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十三少脸不红心不跳,指住殷家禛:“你怎么一来就放屁!”
我石化,十三阿哥构陷四阿哥放屁,四阿哥会作何反应?想都不敢想。
于是我匆匆收拾了衣服,拉上十三少落荒而逃,但半途又折回去当着华芸芸的面将那张黑卡抛还给殷家禛。
出了微风广场,十三少在路口追上我:“喂,问你件事,如何分辨章鱼的手和脚?”
我愕然望他,他正色道:“放个屁给它闻,会捂住鼻子的就是手,其他的就是脚。”
红灯变绿灯,人潮川流不息,十三少也不走,只抬手作抓屁状捂住我鼻子,我左右躲闪,笑得说不动话:“别、玩了……”
十三少笑嘻嘻收手揽我肩头并步前行,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何必因为华芸芸一句话就不要那张卡?”
“我没想过拿他的钱,既然碰到,正好还他。钱是有用,不过如果我不能成为出钱的那一方,那么就算有钱,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
十三少耸耸肩,对此不再讨论,直接扬手打车:“你穿这身走街上太显眼,我们该赶飞机去C城参赛了,还要留点时间排练。”
舞赛设在C城的海选地点是座大剧院,通体由透明的玻璃幕墙包裹,扇形屋架。
我和十三少到得晚了,登记点工作接近尾声,工作人员寥寥无几。
十三少帮我填了表,登记人员发号码牌叫我名字时扑哧一笑:“白小……干?”
我抓过表格来看,原来是十三少将我的“千”字,上斜下横愣是写成上短下长。
十三少拿过牌子,岔开话题:“干、干瘪你的猴头菇撒,眼神不好——排练厅在哪个方向?”
剧院观众厅设计为上中下三层,一层甲级池座已有不少参选舞者就座,预备观摩,最靠近舞台的前部单独搭出高台,设三个评委席位,二有五个豪华包厢,其中两个包厢的休息室和卫生间经过特殊布置,开放给有需要的选手热身。
工作人员把我们带到人较少的一间,里面压腿者有之,拉肩者有之,涮腰者有之,横叉纵叉者有之,坐盘者有之,臂绕环者有之,正压侧压弓步仆步,应有尽有,几个达人竟然在练飞脚、腾空里合腿、腾空摆莲腿、旋子……等等,多是靓女俊男,但相互交谈说话的很少,比赛的紧张感扑面而来。
我的强项动作是照镜子,顺便把颈、腕踝、肩、肘、髋、膝各关节活动开,十三少脖子扭扭,屁股扭扭,三圈过后转过头问我:“对了,华芸芸把你的舞衣解决了,我怎么办?”
下飞机后天气有些转冷,十三少把他的新外套给我披了,此刻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连表在内都是崭崭新,走路没问题,跳舞?哼,仅仅是热个身我估计他就要半夜起来补裤裆。
你早干么去了少爷?
十三少从来都是一个有办法的人,他一眼瞄中门旁一名练舞的挫男,花言巧语发表了一番只有穿着简单白色大裤衩表演才能最淋漓尽致的表现出舞者如婴儿般与生俱来的纯净以及舞蹈的精髓的高论,哄得对方心甘情愿把长裤背心剥了送给他。
我景仰他,等他走回来,细细声问:“穿人家穿过的衣服,太夸张了?”
“切。”十三少三下两下换了舞服,“我们男人又无所谓的。”
换服过程中,他的格子平脚底裤走光,闪了我的眼。
“哗!”
“啊!”
“哇!”
一叫声掌声响起一片,我跟着众人跑到包厢旁边往下看,评委席上三名评委已经就位,分别和选手及工作人员打招呼,貌似十分亲和,举手抬足些微表情都引起上下一片欢声,我看了却有如天雷轰顶。
中间那名唯一的女性评委,穿着一条波涛汹涌的紫色裙子,五官突出,身材玲珑,正是我在明珠家见过的美芮!
右边嬉哈打扮的男评委,才亮出两只壮士膀子,台下就是一阵尖叫,害我漏听了他的名字。
而左边,震撼啦,舞林争霸执行制片人兼评委殷家禛先生!
殷家禛戴浅灰色领带,缓缓扬首看我,十分雍容。
我的心跳无端端加快,口干,舌燥。
隔着那么多人,殷家禛的气势没有丝毫减弱,但又不完全是我所熟悉的那种。
十三少贴近我左脸颊,小声说话大声笑:“以前看电视剧,有个俱乐部的妈妈桑说得好,要成为坏人的三个条件!(1)头脑要好(2)气势(3)无情——你看他,活的坏人本人。”
我的视线并没从殷家禛脸上移开,只反问十三少:“你是什么人?”
十三少用一个很欢快的语气道:“我?我是一个好的坏人呀。”
“那你说我是什么人?”
“你是一个坏的好人。”
我莞尔。
评委入座,海选开始。
舞赛的女主持人莉亚是名混血美人,身段高挑浮凸,据说是模特出身,被殷家禛挖掘,从第一季就开始担任主持,广受观众欢迎,如今在业内已是炙手可热的一线红人,下在进行海选赛,她则带了摄像师上来对选手个别拍摄采访。
十三少找来一块垫子铺在排练厅一角,我和他并排坐下,发现他的眼光时不时飘向在另一端工作的莉亚。
我直觉有异,十三少察觉我的注视,歪过头看我:“你想说什么?”
我问:“我还不知道待会儿跳什么舞?”
十三少道:“跳我们那支舞就好了。”
“我们”那支舞?我头大:“哪支?”
十三少拿出一个小巧的银色音乐播放器,分一只耳塞给我,然后调出一首外文歌。
耳机里流淌出女歌者的声音,有着磨砂水晶般的质地:
“Timeisgonnatakemymind
andcarryitfarawaywhereIcanfly
Thedepthoflifewilldithetemptationtliveforyou
IfIweretbealonesilencewouldrocmytears
'causeit'sallaboutloveandIknobetter
Holifeisawavingfeather
SIputmyarmsaroundyouaroundyou
AndIknothatI'llbelivingsoon
Myeyesareonyouthey'reonyou
AndyouseethatIcan'tstopshaking
No,Iwon'tstepbacbutI'llloodownthidefroyoureyes
'causewhatIfeelisssweetandI'scaredthatevenmyownbreath
Ohcouldburstitifitwereabubble
AndI'dbetterdreaifIhavetstruggle
SIputmyarmsaroundyouaroundyou
AndIhopethatIwilldnwrong
Myeyesareonyouthey'reonyou
AndIhopethatyouwon'thurtme
……”
曲调百转千回,宣泄中带着挣扎,唱来却极克制。
对面满墙落地镜映出我和十三少排排坐的身影,他把头靠在坐垫上,清秀的额角,挺直的鼻梁,略带懒散的神情,而镜中的我,穿着一袭豆沙红玛瑙舞裙,披着黑色西装外套,脂粉不施的清水面,淡淡惘然,倒也不是没有况味——真的不再是年家玉莹,真的已经是我白小千。
现在我有了新生的机会,四阿哥和殷家禛也并不那么像同一个人,一个是龙子凤孙,一个是商界巨擘,即便我找到他,他认出我,难道我们还能一起回到清朝?他仍旧做他的九五至尊,我呢?天长地久,湮没后宫?
“我想重新开始。”恍然间,我不觉将这句话说出口。
十三少听见,握住我的手:“欲避之,反迎之。赢了这次比赛,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我问:“为什么一定是这个比赛?”
十三少反问:“你想过要做什么?”
我一时失语。
十三少笑了:“相信我,彻底抹掉过去也不会那么难。我会照看你。我们是同伴。”
十三少话中有话,我心头方动,排练厅门口的工作人员过来示意我们到下准备,还有三轮表演就到我们的号码。
我跟十三少一前一后下,坐在一层第三排最靠边的位置,微微侧身,可看到殷家禛。
三名评委中殷家禛永远是最后一位发表评论,对选手他相当刻薄,有的让人发笑,有的则不。
海选时每个参赛者表演结束后都会站在落地支架话筒前接受评委评论并对话,有三种可能:很赞,评委全票通过,现场直接给予飞往LasVegas进行集训的机票;很不赞,评委会说“你在浪费自己的时间,也在浪费我们的时间”、“你刚才完全不是在表演舞蹈,对我们而言,是噩梦一般的经历”、选手失去在这次比赛中前进的任何机会;第三种不好也不坏,则有机会等到海选这天的最后,评委之一将会对他们进行一段简单的编舞,教完后,待定的选手们需要配合音乐进行表演,领悟力表现力强的人可以得到去Vegas的机票,但其他人会与此失之交臂。
很快场边工作人员举起号码牌,到我们了。
评委席搭得比舞台还高出一点,灯光打在十三少和我身上。
殷家禛以一个非常直接的态度看着我们,仿佛我们是没穿衣服的亚当夏娃。
我突然想到,无论怎么跳,若是殷家禛坚决不予通过,我们不还是拿不到机票?以他的影响力,评判过程中想黑我们太简单了,除非这段舞能跳到让他挑不出一丁点毛病。
——谈何容易。
按比赛流程选手上台后需由殷家禛叫“放音乐”,表演才正式开始,但我们站在台上后他迟迟不开口,其他人不知就里,便都默默看着我们,忽然之间剧院内由后排往前起了小骚动,原来是林柏芝到场,她穿着低胸闪光裙子,面孔身段有如芭比娃娃,化妆、发式、衣着都经精心设计,款款而来,无瑕可击,星味十足,有人自动把第一排靠评委台下的位子让给她坐。
林柏芝在之前其他城市举办的头场舞林争霸海选赛中已经大热过关,头衔花边一个不少,实力人气兼备,堪称头号种子选手,到最后一场海选赛观摩无可厚非,但她出现的时机真是太巧,演员在台上,最讲究一个亮相,一个气场,她这么横空出世,夺人眼球,无形中便打低我们一头。
十三少在身边悄悄道:“我干了件坏事……”
“什么事?”
“……”
“……”
“等下跳的时候保证不会。”
“册那……”
殷家禛看到我们窃窃私语,眉头几乎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做出手势:“放音乐。”
十三少骤然出手,力度十分巧妙,我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对着他,略微下滑,脸贴埋在他胸腹之间,他双手从我腋下绕过,交握在我的后肩,似乎要将我整个身子用力上提,我右手抱着他的腰,左手外垂,似定未定的开场姿势,伴舞的音乐事先经过剪辑,直接从一句“SIputmyarmsaroundyouaroundyou”放出,对于这段舞蹈的动作记忆如潮水般涌过我脑海。
呵,我们像是在午后一个微风摆动的庭院里跳一个爱情故事,我跟他说一定要真的真的握住我不放。
第一个音符响起,十三少将他的左手伸进我的发,比爱更重,我展开双手,纯粹用小腿的力量直起身体,起身,突然坠落,他接住我,弹起,旋转,反向搂抱,纠缠。
我像一条苦苦渴求河泽的鱼,一次次投入我所爱的男人的怀抱,滑动,飞翔,被拒绝,再一次尝试。
他意图摆脱我,却架不住我切切恳求。
我也会倒下,然而他的胸膛及时支撑在我背后,带我旋转一圈又一圈。
极速的动终要停息,他要安静的走开,我伏在他胸前,似拥抱晚风。
就像有时差的两个世界,昨天又怎会永远,拥抱中他突然脱开左手,伸向极远远方,我握住他小臂,拉他回来,他还有右手,我再次握住他右手小臂,角力般拉回他的人,我们用手掌捧住彼此的脸,感觉越强烈,越反方向撕裂。
他掩面拒绝再看我一眼,我临近力竭,仍是永远不会对水死心的鱼,我几乎下决心奔离他,却又掉头向他冲过去,他一个回身,我一个大跳,短短一瞬用尽全身气力紧紧搂抱,有如离弦之箭,一旦离开的就不可能再回来。
他推我下了地,我推他回原地,爱恨交织。这样的较量比的不是力气,而是心。
越热得迫切,越伤得直接。
最终我赢了,一连串的奔跑跳跃之后,我如同开场一般倒在他的怀里,如他所愿离开他——以寂在他怀里的方式。
宁可承认不对的,是时间,而不是他。
音乐在我们的手部动作停摆时嘎然而止。
台下观众回以我今天所听过的最响亮的喝彩,显然他们喜欢这个舞。
我有一些喘气,但是很兴奋。牛bb小说阅读网www.niubb.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