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哈先生
只见这人穿着件已洗得发白的红袍,袖子上胸口上,却又沾满了油腻,一双手的指甲里也全是泥污,虽然戴着顶文士方巾,但头发却乱草般露在外面,一张脸又黄又瘦,看来就像是个穷酸秀才。
伙计皱着眉为他端了壶酒来。
这穷酸秀才也不用酒杯,如长鲸吸水般,对着壶嘴就将一壶酒喝下去大半,但忽又全都喷了出来,跳脚道:“这也能算酒么?这简直是醋,而且还是掺了水的醋......”
那店伙横着眼道:“小店里并非没有好酒,只不过......”
穷酸秀才怒道:“你只当大爷没有银子买酒么,喏,拿去!”
他随手一抛,竟抛出一百两的官宝。
大多数妓女和店伙的脸色,一直都是随着银子的多少而改变的,这店伙也不例外,于是好酒立刻来了。
穷酸秀才还是来不及用酒杯,嘴对嘴的就将一壶酒全喝了下去,眯着眼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口气忽然喘不过来了,连动都不动,别人只道他酒喝得太急,忽然抽了筋,江暮寒却知道他这只不过在那里品味。
过了半晌,才见他将这口气长长透了出来,眼睛也亮了,脸上也有了光彩,喃喃地道:“酒虽然不好,但在这种地方,也只好马虎些了。”
那店伙赔笑,哈着腰道:“这坛酒小店已藏了二十几年,一直都舍不得拿出来。”
穷酸秀才忽然一拍桌子,大声道:“难怪酒味太淡,原来藏得太久,快找一坛新酿的新酒兑下去,不多不少,只能兑三成,再弄几碟小菜来下酒。”
店伙道:“不知你老要点些什么菜?”
穷酸秀才道:“我老人家知道你们这种地方也弄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宰一只凤鸡,再找些嫩姜来炒鸭肠子,也就对付了,但姜一定要嫩,凤鸡的毛要去得干净。”
这人虽然又穷又酸,但吃喝起来却一点也不含糊,江暮寒愈看愈觉得此人有趣,若在平时,少不得要和他萍水相交,痛饮一番,但此番他已随时随刻都可能倒下去,又何苦再连累别人。
那穷酸秀才更是旁若无人,酒到杯干。
他眼睛除了酒之外,似乎再也瞧不见别的。
江暮寒望着窗外的天色,忽然笑道:“酒之一物,真奇妙,你愈不想喝醉的时候,醉得愈快,到了想喝醉的时候,反而醉不了。”
穷酸秀才忽也仰天打了个哈哈,道:“一醉解千愁,醉死胜封侯,只可惜有些人虽想醉死,老天却偏偏不让他死得如此舒服。”
虬髯大汉皱了皱眉,穷酸秀才竟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直着眼望着江暮寒,悠然道:“阁下可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么?”
江暮寒淡淡笑道:“活不长了。”
穷酸秀才道:“知道活不长了,还不快去准备后事,还要来喝酒?”
江暮寒道:“生死等闲事耳,怎可为了这种事而耽误喝酒?”
穷酸秀才拊掌大笑道:“不错不错,生死事小,喝酒事大,阁下此言,实得我心。”
他忽又瞪起眼睛,瞪着江暮寒道:“阁下想必已知道我是谁了?”
江暮寒道:“还未识荆。”
穷酸秀才道:“你真的不认得我?”
虬髯大汉忍不住道:“不认得就不认得,啰唆什么?”
穷酸秀才也不睬他,还是瞪着江暮寒道:“如此说来,你真的不认得我,也并非是为了要我为你治病了。”
江暮寒笑道:“阁下若要喝酒,不妨来共饮几杯,若要来治病,就请走远些吧,莫要耽误了我喝酒。”
穷酸秀才又瞬也不瞬地瞪了他很久,喃喃道:“好运气呀好运气,你遇见了我,当真是好运气。”
江暮寒道:“在下既无诊金可付,和强盗已差不多,阁下还是请回吧。”
谁知穷酸秀才却摇头道:“不行不行,别人的病我不治,你这病我却非治不可,你若不要我治病,除非先杀了我。”
虬髯大汉动容道:“你真能治得了他的病?”
穷酸秀才傲然道:“他这病除了二哈先生外,天下只怕谁也治不了。”
江暮寒腻歪道:“难道阁下就是二哈先生?”
穷酸秀才傲然道:“是滴。”
虬髯大汉跳起来一把揪着他衣襟,道:“你可知道他这是什么病?”
二哈先生眼睛一瞪,道:“我不知道谁知道,你以为“萌笑”真能配得出那“肯德基”么?”
虬髯大汉失声道:“肯德基”?他中的毒就是“肯德基”?”
江暮寒醉了,他已快被这肯德基的名字给毒死了。
二哈先生傲然一笑,道:“除了萌家的“肯德基,”世上还有什么毒能毒得死江暮寒?”
虬髯大汉又惊又喜,道:“萌笑的“肯德基”是你配的?”
二哈先生大笑道:“除了我“神郎中”二哈先生外,还有谁能配得出“肯德基”?看来你当真是孤陋寡闻,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虬髯大汉大喜道:“原来他就是“七妙人”中的“妙郎中,”原来毒药就是他配的,能配自然能解,少爷你有救了。”
江暮寒苦笑道:“看来一个人想活固然艰苦,若要静静地死,也不容易。”
马车又套上了马,冒雪急驰。
但这次他们却另外雇了个赶车的,虬髯大汉留在车厢中一来是为了照顾江暮寒,再来也是为了监视这神郎中。
他显然还是不放心,不住问道:“你自己既能解毒,为何要去找别人?去找谁?去哪里?来得及么?”
二哈先生皱着眉道:“我找的不是别人,是霉先生,我家老大,他就在附近,你放心,二哈先生肯接手的病人,就死不了的。”
虬髯大汉道:“为何要去找他?”
二哈先生道:“因为“肯德基”的解药在他那里,这理由你满意了么?”
虬髯大汉这才闭上嘴不说话了。
二哈先生却反过来问他了,道:“你看起来武功还不错,是练的金钟罩铁布衫?还是十三太保横练?”
虬髯大汉惊呆了,忍不住道:“这你都能看得出来?”
二哈先生微微一笑,道:“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人哦!”
江暮寒也微微一笑,道:“他是个高手,深不可测!”
虬髯大汉再次惊呆了,因为他知道江暮寒不会骗他。”
二哈先生微笑道:“想不到世上还有人肯练这种笨功夫,除了能唬唬那些毛贼外,简直连一点用处也没有。”
虬髯大汉腻歪道:“我喜欢,笨功夫总比没功夫好。”
二哈先生摇着头笑道:“据说练铁布衫一定要童子功,这牺牲未免太大了些,是吗?”
虬髯大汉道:“哼。”
“你第一次撒谎是在什么时候,小学三年级!那么小你就学会撒谎了!为了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