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两个人相见恨晚

令狐素琴当时就表态：“教书匠？海棠，你——你千万不要考虑，我女儿的夫婿不是当官的，就是做生意的，当官还不能是芝麻官，做生意的还不能是那种小打小闹的小混混。”

翁海棠没有搭母亲的话茬。她一直不赞同母亲的择偶观。在个人问题上，她有自己的想法。

一九八五年的春天，区委机关组织大家到安徽滁州去旅游，翁海棠也报名参加了。

也许是命中注定翁海棠和欧阳向前有第三次邂逅。

在醉翁亭上看到欧阳向前的时候，翁海棠的心砰砰直跳。

当时，欧阳向前正带着十几个学生在泉水旁边拍照。

一个学生正在给欧阳向前和另外几个学生照相。

翁海棠走到欧阳向前的跟前：“欧阳老师，这么巧啊！没有想到能在这里和你再次相遇。”

“翁海棠，你——这太巧了，你好。你也来旅游了。”欧阳向前也有那么一点意外和惊喜。

“是啊，我们单位组织我们到这里来玩。这些都是你的学生吗？”翁海棠非常激动，她竟然向欧阳向前伸出了手。

欧阳向前犹豫了一下，也伸出了手：“他们是我的学生，高考的日子即将来临，我带他们来放松放松。”

一个女学生道：“欧阳老师，这是您的女朋友吗？张建，快过来，给老师和这位漂亮的姐姐照几张。”

“孟倩倩，不可造次，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千万不要让人家难堪。”欧阳向前道。

翁海棠非常喜欢这个叫孟倩倩的女学生，她感谢蒙倩倩为她创造了一个很好的机会，关键是，她从蒙倩倩的话里面捕捉到一点重要的信息：欧阳老师还没有女朋友。

在欧阳向前训斥孟倩倩的时候，张建已经按了几下快门。

欧阳向前的手心是湿漉漉的，湿漉漉的汗是翁海棠手心里面的汗。翁海棠很激动，也很紧张，上次的谈话戛然而止，今天，她要和欧阳向前好好谈一谈。

翁海棠从小就崇拜老师，她坚持读高中，就是想有朝一日去考师范学院，将来也当一名老师，这是她多年的梦想，但由于母亲的短视，她的梦想在十六岁的时候夭折了。

不能当老师，成了翁海棠终身的遗憾，现在，她想找一个老师相伴一生。至于母亲那些话，她根本就不在意。

母亲生养了她，她会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但母亲不能左右她的一生。

正在欧阳向前颇觉尴尬的时候，又跑过来十几个女孩子，她们都要和翁海棠、欧阳向前在一起合影。几个女孩子不由分说，将翁海棠和欧阳向前拉在一起，其他女孩子站在两边，张建调好焦距，一连拍了十几张。

在张建快拍完的时候，又跑过来一个女孩子，她的手上也拿着一架照相机，对着欧阳老师和翁海棠“啪——啪——啪”一口气拍了好几张。

翁海棠明白孩子们的意思，他们想把翁海棠和欧阳老师往一块儿扯。

孩子下面的意图就更明显了。

“同学们，我们玩自己的去喽，千万不要在这里做电灯泡。”叫张建的男孩子大声道。

二十几个学生转眼之间就跑的没影子了。

孩子们想给翁海棠和欧阳老师独处的机会。

这也是翁海棠所希望的，既然欧阳向前还没有对象，那她就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翁海棠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是她认准的事情，她一定会坚持到底。

人生是有不同阶段的，过去，翁海棠除了读书，就是做家务，做饭、洗锅刷碗、挑水、拆洗被褥、上山砍柴，劈柴，抱弟弟，背弟弟，前面抱一个，背上背一个是常有的事情。

由于母亲的娇惯，三个弟弟都是号哭帝，特别是二弟翁立义，只要弟弟一哭，母亲就会让翁海棠抱着，或者背着，现在，她要开始一段属于她自己的、由自己掌控的生活。

在距离醉翁亭几百米远的山腰上有一个五柱八角草顶凉亭，这里比较偏，凉亭里面空无一人。

两个人走进凉亭。

凉亭里面有一个圆形石桌，石桌周围有六个鼓形石凳。

两个人相对而坐。

“欧阳老师，我们可以做朋友吗？”翁海棠开门见山，她不想失去这次机会，事不过三，老天爷为她提供了三次机会，如果自己再不好好把握的话，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做朋友？好啊！我这个人就喜欢交朋友。”欧阳向前有点敷衍的意思。

“欧阳老师，我说的是男女朋友，不是普通的朋友。”翁海棠含情脉脉地望着欧阳向前白净，但仍然有些消瘦的脸，“当然，你如果已经有女朋友的话，那我们就做普通朋友；如果你还没有女朋友的话，就让我做你的女朋友。”

“你是不是太草率了，你对我了解多少？在个人问题上，还是慎重一点的好。”

“第一次见到你，我对你已经有了好感，第二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了心动的感觉，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有过。这还不够吗？”

“光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你对我和我的家庭一无所知。”

“我喜欢你这个人，自然也会喜欢你的家庭。”

欧阳向前低头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你只看到我这个人，并不知道我身后面的事情。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工作也很好，应该有更好的选择才是。只——只怕我欧阳向前配不上你。”

“我并不这么看，你不喜欢我可以直言，我已经向你表明的心迹——我不是一个随便轻佻的女孩子。请你给我一个拒绝的理由，如果你能说服我，那就依你，我们做普通朋友。”翁海棠的眼睛已经湿了，脸颊已经绯红。

“上次在灯会上，你已经看到了我的母亲，我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她老人家。”欧阳向前的话有点伤感，他的眼圈有点发红，神情突然忧郁、凝重起来。

“我一见到伯母就觉得很亲切。”

“我母亲不发病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喜欢她，但如果发病的话，就不是那么回事情了。”

翁海棠已经明白欧阳向前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不想拖累翁海棠，他的母亲一定有非常严重的疾病，很可能是精神方面的疾病。

翁海棠如释重负：“上次，我就发现伯母的身体不怎么好，我和你在一起，就是要和你一起照顾伯母，她老人家一定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我想和你一起照顾孝敬她老人家。”

“谢谢你，这么暖心窝的话，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可我母亲不是身体有问题，她是精神上有问题——我跟你直说了吧！我母亲有抑郁症。”

“有抑郁症，那就更需要我们的悉心照顾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把伯母的病情和发病的缘由跟我说说，我可以找到最有效的方法帮助伯母恢复健康。”

欧阳向前的眼睛开始潮湿，他以为翁海棠一定会被母亲的抑郁症吓着，没有想到翁海棠回应的是一种非常积极的态度。

欧阳向前到三中当老师以后，学校领导、同事和学生家长也曾给他介绍过几个对象。这些女孩子都有和欧阳向前交往的愿望，因为介绍人在介绍情况的时候有意回避了欧阳向前母亲的病情。

介绍人在跟前，欧阳向前不方便让介绍人尴尬，所以没有提母亲的病情，但会面结束的时候，欧阳向前一定会找机会把家庭情况，特别是母亲的身体状况跟对方讲。

无一例外，那些女孩子在知道这些情况以后，就很直接地表明了态度。委婉一点的女孩子会说就怕父母家人那一关过不去，所以，很抱歉。

“也许我没有表述清楚，你可能没有见过抑郁症患者，我母亲的抑郁症非常严重，她这辈子经历的事情太多。她一旦发起病来，连我都应付不来。我也希望能早一点解决个人问题，我结婚以后，母亲的病情也许会有所好转，但希望不等于现实，我不能害你；你也不能拿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开玩笑。”

“我能想象的到，你照顾伯母一定非常辛苦和不易，我想和你分担这种辛苦和不易。”

之后，欧阳向前还非常详细地描述了母亲发病时的情形：“平时，我母亲一切正常，就是话比较少，也比较安静，但只要一发病，她就会整天一句话都不说，有时候，她还会突然消失在我的视线里面。”

“我还有工作，不可能整天陪在母亲的身边，最糟糕的是，她有时候会在半夜里突然不见踪影。有一天夜里，我起床解手以后，走进母亲的房间，发现母亲不在卧室，我就出去找她，一直找到天亮，等我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又躺在自己的卧室了。”

欧阳向前沉默片刻，接着道：“有一次，我晚上下班回到家，发现母亲不在家——这时候，她是应该在家的，我就到外面去找，一直找到子夜，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我不敢睡觉，我一边等母亲自己回来，一边在思考母亲回到哪里去，结果坐在趴在桌子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