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是福是祸
采花贼一事在京城闹得很大,许多良家妇女都被拐走了,被送回夫家的女子多数都被休妻了,好些的夫家也只是将她们送到了庵堂吃斋念佛。
萧家小姐和荣安王府的两位娘子被拐走一事被两家压得严严实实的,无一人知晓,俨然成了两家不可言说的秘密。倒是不知何时,京商纪家和采花贼勾搭一事不胫而走,纪家店铺的生意一落千丈。
朔风堂书房
唐易手握着一串紫檀佛珠,早年间上战场,虽是为了保家卫国,可手里到底染了太多人的鲜血。晚年间诚心礼佛,多行善举才得以消除些许心中的罪孽。
唐易对于小女儿唐珍的离去,心存愧疚,总觉得是自己造得孽报应到了女儿的身上,连带着唯一的外孙女自小体弱多病,多灾多难。眼下叶盼香不过来了荣安王府短短数月,接二连三地遭难,让他情何以堪,怎么有脸到地府面对自己的小女儿。
“阿焕,依你看,这件事是谁做的。”
唐焕斜坐着,眼神晦暗,依旧是吊儿郎当的腔调:“祖父,孙儿记得这纪家的嫡次女去年成亲,带着十里红妆嫁进了萧氏二房。要说这件事和萧家毫无关系,孙儿还真不信。”
唐易叹了口气,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萧梵是萧氏正房的嫡女,萧家没那么大胆子拿她做戏。这件事是有人在背后操动,想引我们唐家和萧家相斗。”
唐焕沉着脸,一言不发,脑海里还浮现着叶盼香似枯叶落地的模样。他找到她时,她的脸已经肿胀地不成样子,嘴角还隐隐看得出血迹,当真是受了一番苦楚。
“你收拾一下,去你祖母那儿认错吧。这件事,说到底也有你的责任。”
唐焕低垂着眼睑,道了句“是”。
碧海阁
叶盼香虽说没受到惊吓,一如往常般恬静,可到底脸肿胀着,不好出去见人。王妃做主替她和唐璟请了一候的假,对外称病,好好在家调养一番。
比起叶盼香的惨状,唐璟几乎是毫发无损。她本身底子就好,落水后很快就获救了,灌了几壶姜茶暖了暖身子,倒也没有着凉。除了受了些惊吓外,她隔天就能下床走动了。
唐璟放心不下叶盼香,一早就带着唐妍来陪叶盼香用早膳。进到碧海阁里,唐璟才发现,和万春堂一样,这里的内院多了好些女侍卫,为得就是随身保护她们。
进到叶盼香的闺房,满屋子清香,夹杂着创伤膏的药味,淡淡的,并不难闻。
“香儿,你好些了吗?”唐璟坐到榻上,轻轻地拍了拍叶盼香的小手,将昨日救命的琉璃珠坠带了过来,“这珠坠上的绳子昨日给不小心磨破了,我做主给你换了条千婵冰丝,你可别生气。”
叶盼香脸还肿胀着,不敢扯动嘴唇,只好小声道:“多谢三姐姐关心,香儿好多了。这千婵冰丝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三姐姐割爱,香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唐璟微微笑了,替叶盼香戴上琉璃珠坠,冰丝衬得她的玉手越发白皙。
对于这个江南来的表妹,她起初谈不上有多喜欢,可慢慢相处以后,她发现叶盼香是个有趣又极知分寸的人,对她的喜欢也就渐渐多了。
经历过这么一次危险,叶盼香在关键时刻将能保命的琉璃珠坠塞到了她的手里,她不是不感动的。落水前,叶盼香在她耳边说了句“相信我”,她虽害怕,但却安心了许多。有了这琉璃珠坠,她很快就飘到了有船只的地方,被救了起来。
唐妍坐在离床榻不远的檀木椅上,见着叶盼香的脸好了许多,才放心道:“香妹妹是不知道,昨日祖母听说你和三姐失踪的消息,急得都晕倒了,醒来后便一直诵经祈福。便是连五妹妹,都主动握笔抄了几卷佛书,你们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叶盼香略带惊诧地眨了眨眼,她倒是没想到唐萱有心替她们祈福。不知是真心接纳她了,还是为了解禁足而做戏。
不过无论是哪种,叶盼香都不足为惧,“让你们担心了,是香儿不好。”
唐妍素日里与叶盼香最是亲近,昨日也是真的忧心忡忡,现下见她与唐璟皆无事,心宽慰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没事便好,古人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娘亲这样足不出户的人都被惊动了。你得快快好起来,我们才能真正放心。”
叶盼香心里一阵暖,在荣安王府里,至少还是有人真正关心她的。
三人聊天打发时间,一上午也就过去了。
叶盼香本以为唐萱的性子是不会有她踏足碧海阁的一天。没想到下午,二房的几个姐妹就结伴来看她了,还带了好些补品和创伤膏药,其中就有二太太托人从西域带来的凝霜丸,配着花露服用能美容养颜。一盒凝霜丸在西域是常物,可稀罕在路途中难以保存。所以在京城,这儿也算是有银子也难求的美容圣品。
唐萱是第一次来碧海阁,以往叶盼香还没来王府时,碧海阁被王妃封锁,闲杂人等皆不能进入,只留了花匠侍女每日养花打扫,保持原样。
今日一见,唐萱那好不容易压下的怨恨与嫉妒又在蔓延,这碧海阁比起她的扶云阁精致多了,就连门帘用的都是用成色上好的琉璃水晶串成的,一串便价值千金,让她如何不嫉妒。
此刻见叶盼香虽肿胀着脸,姿容减色,但依旧清丽,唐萱是抑制不住的酸言酸语:“表妹这儿可真是奢靡,比起祖母那儿都不遑多让呢。”
叶盼香不露声色一笑,本以为唐萱学聪明了,明想到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倒也让她放心许多。
“碧海阁是娘亲出阁前居住的,五姐姐若是喜欢,尽管搬来住。只是香儿这几日养病,大概没法儿将这主院腾给姐姐了。”
言下之意就是,这碧海阁以前是我娘亲的,她爱怎么奢侈就怎么奢侈,你管得着吗?想来住,可以啊,住偏院去吧。
唐萱刚想反驳,就被一旁的唐灵捏了捏手心。唐灵走到叶盼香身前,弯着眼笑道:“香妹妹别听萱儿胡说,碧海阁是姑姑以前的院子,自然是由你住着。听说你昨日被贼人绑去,弄得伤痕累累的,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好在如今没事了。你放心,祖父和祖母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叶盼香故作诧异,不动声色地抽回被唐灵握着的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四姐姐这话我便有些听不明白了,昨日我与三姐还有萧家的姐姐一同遇险,我虽磕到了脸,可好在马上就获救了,实在谈不上受苦。”
唐灵话里有嫌,往深了想无非是想说她昨日被贼人羞辱了。叶盼香见招拆招,强调了昨日她是与唐璟和萧梵一处的。唐灵有胆子来诋毁她这个孤女,可没胆子得罪大房一脉。
唐灵神色不变,眸里还有几分不解,好似真的是叶盼香多想了,却还是轻声致歉,“原是我说错话了,香妹妹可别恼。”
唐媛没听出她们之间的锋芒,关心地问了叶盼香许多问题,倒是做足了长姐风范。
“......对了,过几日便是柳家表妹的生辰了,香妹妹这几日好生养着,到时我们一起到柳府给她庆生。”
待二房的人都走了,叶盼香才命宝漪将请帖拿来。
柳家是王妃和三太太的娘家,也算是京城有名的书香世家,与荣安王府渊源颇深。
听闻当年,王妃有意让唐珍嫁与她兄长的嫡次子,也就是现如今柳瑟瑟的父亲柳元。奈何郎有情,妾无意,唐珍出嫁后,柳元浑浑噩噩过了好些年才娶了现在的妻子,两人的关系似乎颇为不和,只得了柳瑟瑟这一个女儿。
从柳瑟瑟素日里在女学对她不时流露出的敌意来看,难保不是二房太太对她的熏陶指点。
也不知这次去柳府,是福是祸。
叶盼香在碧海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养了两日,这脸才彻底消了肿。因祸得福,涂了几日的雪肌霜,她的肌肤嫩得可以掐出一汪水。素雪般的肌肤与乌黑的秀发做比,显得她越发婀娜多姿。
二房送的凝霜丸她也用了几颗,效果虽不如雪肌霜好,但也是能排毒养颜的。这倒也给了她些启发,她在长樱街的胭脂铺子马上就要开张了,若是将女子用的花露制成精致漂亮的小丸子,摆在镂空盒里,既方便又好看,不失为一件新鲜事儿。
叶盼香虽看上去娴静,可实则是个雷厉风行,闻风而动的人。她先是带着宝心到花圃里摘花瓣,又命人将偏房整理出来,熬煮花汁,取花露。
宝心在制作香膏花粉上很有天赋,她仅仅是看了几眼凝霜丸便能比着葫芦画瓢,还能做得有模有样的。
叶盼香举着桃粉色的花露丸子,弯了弯唇:“这花露丸子既可用作泡茶,也可直接服用,精致又好玩。宝心你可真厉害。”
宝心羞涩地抿着嘴,道:“奴婢的手艺比起姬嬷嬷还差了许多,若是姬嬷嬷还在的话,定能做得更好。”
叶盼香小叹了口气:“是啊,若是姬嬷嬷在我身边就好了。”
撇开念想,叶盼香尝了口指间的成品,咬开清脆的糖衣,花香在口齿间流淌,是一股淡淡的清甜味,味道很是不错。她又命宝心多制一些不同花味的,再将制作方法送到一品书馆的掌柜手上。
掌柜的前些日子写信,说是安排了几个下人到荣安王府,方便日后传信。叶盼香是知道荣安王府明里暗里有多少暗卫侍从,掌柜的信上寥寥几言,但能将人送进荣安王府,肯定花了不少大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