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摊牌
“也许……”
听到平康帝似喃喃般的说出那声‘也许’,跟随在龙撵旁的魏德全立刻抬起头朝着他看过去,一双眼睛里,隐隐似带着某种期待……
只是,这个期待的目光并没有闪烁太久,因为平康帝在说出这两个字之后,就再次沉默不语;好像刚才说出这两个字的人并非是他一般。
看着这样的平康帝,魏德全的心中也是有着属于自己的几分考量;如今,他算是看出来了,虽然皇上执意想让殿下留在东宫,将来继承大统,可是殿下这几次同皇上的争执还是让他坚持的态度有了几分松动;而面对着几分松动,平康帝显然是不太愿意承认的,可是,却也无法忽略……
一想到现如今情况有了变化,魏德全的心中就升出了几分雀跃,虽然他也很想让殿下一直留在宫里;可如果说,这座皇宫对殿下来讲并没有多少留恋,甚至会让她觉得难受痛苦,那他更希望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殿下能够在民间活的逍遥快活,做真正的自己。
看来,是时候该给殿下透露一下有关于平康帝的态度,也好让殿下的心中有点底。
坐在龙撵上的平康帝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看似在养神,实则脑子却是在飞快转动着。
他的眼前,不断地闪现出今天发生在东宫的一幕幕,最后将画面定格到了五皇子殷潋的身上;虽然并不愿意承认,可是他不得不欣赏阿璃的眼光的确是极好的,这个孩子只是在她的身边养了这几个月而已,就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假以时日,或许真的能够超越他的期待,成长出让他们所有人都惊叹的样子。
在这个念头刚刚在平康帝脑子里是生出的刹那,虽然他依然有些排斥,可是这小小念头却顽固的、悄悄地在他的脑海中扎了根,慢慢的发着小枝丫……
殷璃这突然一病,还是在朝堂上惊起了不少的风浪。
毕竟是当朝储君,一举一动都牵扯整个家国社稷,好在这数月以来,殷璃在朝堂上大展拳脚,再加上恩威并济的手段,已经在朝堂上笼络了一批忠心追随着她的人;再加上,由平康帝亲自出面稳住朝局,所以就算是朝臣们晓得她接下来要在东宫里调养养病,也没有其他惹人不悦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传出来。
这也是多亏了殷璃这些年在京城里累积出来的声威,现在,这朝堂上下谁不知道这看似柔弱、不着调的皇太女实际上却是最不好惹的对象;谁要是敢在她的眼皮底下耍手段,简直就是跟找死没多大区别。
想想这些年那些同皇太女作对的人,又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东宫的这位,瞅着是个总是笑呵呵的人,实际上心狠起来,只怕没几个人不害怕的;如今,大周边境安稳,百姓安居乐业,朝堂上也看似一派和气。在这样的好日子之下,除非是自己找死,不然,有谁会放着好生活不过,要跳出来给自己和他人找不痛快?
殷璃安心的在东宫里休息了两天之后,就再也躺不住了。
厮磨着陆遥许久,才让他松了口,答应她能出宫,亲自前往去一趟沈府,至于殷璃为何去沈府,不用想也知道她此行的目的。
这日,挑了个还算是不错的好天气,殷璃的轿撵就来到了沈府大门前。
这次前来沈府,殷璃并未像上次那般偷偷摸摸,反倒是摆出了储君的依仗,前呼后拥、锦绣团簇,浩浩荡荡的带着御林军和宫侍们出了宫。
当朝储君亲自驾临,沈府上下当然是齐齐出面相应,看着跪在众人最首位的沈太傅沈天泽,殷璃含笑将他亲自扶了起来,并且一并免了沈家其他人的礼数。
数日不见,沈天泽的气色似乎也相较于上次大有改观,看来金老的医术果真是出神入化,在慢慢稳定住沈墨池的病情之后,沈天泽心头的那块巨石也落下了不少;整个人也不复曾经的忧心忡忡,眉眼之间的舒朗之气尽显。
只是,考虑到今日来见沈天泽的目的,殷璃脸上的笑容就沉冷了几分。
三十年前涣州金家被灭门的惨案同沈夫人的兄长有关,而当年在涣州一手炮制这等灭门惨案的真凶就是当时在涣州任职当地知州的州府大人吴龄;谁能想到,在京城里有着世家大族身份的吴家也会养出这种没有人性,眼中只有利益的禽兽。他已经不仅仅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了,而是在他的眼中,百姓性命如同蝼蚁。
如今,这吴龄居然还在京城中任职,位居三品高官,只要一想到在大周朝堂上立了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殷璃的眼神就晦涩着暗了一瞬。
“太傅,今日孤亲自来你府上,是有一件要紧的事同你说明,还请太傅在前面带路,咱们娶你的书房里叙话吧。”
沈天泽本以为殷璃突然驾临是为了探望墨池的,这几天墨池的身体有所好转,想必她在东宫里也该听到了些消息;只是没想到她这一来,却是不着急去墨池的院中,而是来寻自己说话。
看来,这位皇太女殿下是还有其他要等的事要同自己说。
沈天泽一路揣测着殷璃想要同他商量何事,一路领着她来到了书房。
而走进书房中的殷璃也不跟沈天泽废话,直接就从幺鸡的手中拿出一个盒子,将那盒子送到沈天泽的手中,“这件事说来话长,太傅还是坐下来看吧,看完了,再同孤讲话。”
殷璃如此神秘,倒是让沈天泽更是摸不着头脑,在看了眼她手中的盒子之后,就双手接过;然后,将木盒打开,依次将盒中的卷宗拿出来细细的看。
原本还以为可能是朝堂上的事,但没料到,这件事居然跟他的家人们有这样千丝万缕的牵扯;伴随着看到的内容越来越多,沈天泽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尤其是在他看到那些无可辩驳的证据证词时,更是错愕的睁大了眼睛,啪的一声就将手中的卷宗拍在了桌子上,冲着殷璃大声辩解道:“殿下,您这是何意?难道,你就信了这卷宗里记载的事情了吗?这分明就是在空口白牙的编排构陷朝中大臣,还请殿下明鉴啊!”
殷璃坐在了一边的宽背靠椅上,一下一下的绕着腰间的缀穗,看向神色慌张的沈天泽:“太傅的意思是,这些卷宗上写到的东西都是假的?还有那些证据证词,也都是他人凭空捏造出来诬陷朝堂重臣的?太傅,你只是简单的看了下这些卷宗,孤找来的那些证人你还没有依次问过,怎么就敢断定这些卷宗里记载的内容是假的呢?太傅此举,是不是有些偏私武断了。”
沈天泽艰难的吞咽着口水,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殷璃,再次行礼:“陛下,老臣的妻弟吴龄虽说平日里的性格是个不太招人喜欢的,也总是爱在私底下做出些荒唐事,可是他也算是老臣一路看过来的人,他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自己的任职上干出这种丧心病狂、天怒人怨的事。老臣敢担保,这里面一定有内情,还请殿下看在老臣的面子上,给老臣时间,让老臣去亲自调查这件事,可好?”
殷璃深深地看着沈天泽,目光复杂:“太傅的为人孤是知道的,在这朝堂上,群臣看上去各个官袍在身,忠心刚正的样子,可是实际上,他们哪个是人,哪个是鬼,孤的心里都有一本明账。太傅你虽然在官场上向来喜欢保持低调,可是孤知道,在你的内心深处是有一张尺子的,这张尺子就是你的底线与标准,你绝对不会做出违背你良心,僭越你自己标准的事;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在外公权倾朝野的时候,无数臣子都如那过江之鲫般巴结追随着外公,独独你却是独善其身,从不将自己与沈府搅和进这些乱局之中;因为在你的心里,从来都不屑跟你看不上的小人为伍,所以哪怕是当年被外公有所打压,你的性子也不让你做出屈服的姿态。只是太傅,孤相信你,但不代表孤会相信他吴龄;也不是不愿意给你情面,只是孤知道,就算是给你时间去调查,你得到的结果不会有第二种。”
“其实,孤比你还要害怕三十年前的这桩悬案将吴家牵扯进来,原因很简单,因为一点吴家搅了进来,墨池该怎么办?”
听见殷璃这么说,沈天泽的脸色陡然变白,只见他慌乱的再次将那卷宗拿了起来,飞快的翻看着,像是要从这里面找到能为吴家辩解的理由;只是他此时这么做,只能是苍白而又无力的。
殷璃看着这样的沈天泽,叹了声气,“太傅心知肚明,孤将这些东西拿出来给你看,那就证明孤给你看的这些绝对就是最真实的事实;孤可没有那么大的精力,拿着一些不确定的东西过来吓唬你,对吗?”